《风雨同舟》时三十

8、第八章

　　纪舟这一醒，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或许是梦里的内容太过惊悚，他能感受到旁边林清彦身上的热气，在炎热的晚上，在老式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动声中，纪舟僵硬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离得他再远一些。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沉睡中的林清彦忽然翻了个身，长手长脚跨了过来，他把夏淮往这边推了推，自己的手脚也放到了纪舟的身上，两人的皮肤都贴到了一起。

　　纪舟：“……”

　　他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将舅甥俩推了回去，他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悄悄打开门走了就去。

　　纪舟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凉凉的水顺着喉管淌入胃里，满身的燥热似乎也被平息了下来。他握着水杯站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去，而是坐到了客厅的沙发。

　　刚才的梦一直盘亘在他的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梦里面，今天的那名女生莫名变成了林清彦的样子，而且……而且林清彦还对他告白了？！纪舟感觉刚被凉白开压下来的躁热又升了上来，他不安地动了动脚趾头，说不清楚自己这是什么反应，努力地想要转移注意力。

　　他的视线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从头顶起皮的天花板，到老旧的沙发，门半开的卧室里还有躺着舅甥俩，不大的房子被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连角落都没有放过，可纪舟还是忍不住回想起梦里面的那一幕，林清彦捏着那封粉红色的情书，修长的手指半遮了信封上的名字，他张了张口……

　　纪舟捂着脸倒在了沙发上。

　　一定是白天时他们谈到的话题太奇怪了。

　　因为忽然有人对自己告白，他就联想到了未来林清彦也会给夏淮找一个舅妈，这么想着，也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谁知道林清彦的反应竟然那么大，他会错了意，连带着纪舟也再不敢提起这个话题了。

　　反正迟早有一天，夏淮总是要有一个舅妈的。

　　只不过在那个舅妈出现之前，纪舟却先梦到了林清彦朝着自己告白的画面，甚至……他一回想到梦里的场景，还有心跳加速的错觉。

　　纪舟不敢去深思。

　　他坐在客厅里平复了呼吸，直到冷静了下来，外面的天仍然还没有亮，他没有开灯，只靠着外面月光的微弱光线，摸索着回到了卧室里。

　　睡姿豪放地舅甥俩已经霸占了整个床，纪舟推了林清彦一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林清彦嘟嚷了一声，也没有醒过来，本能地顺着他的力道翻了个身，纪舟刚躺下去，他又翻了过来，手脚都放在了纪舟的身上，热量顺着两人贴在一起的皮肤传递了过来。

　　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纪舟连忙闭上了眼睛，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听着旁边两道轻缓的呼吸声，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

　　这个梦的内容谁也不知道，纪舟瞒了下来，但没有忘掉，反而不时的回想起来。

　　林清彦看上去一直没有交个女朋友的打算，在那个女生之后，也再也没有女生来接近他了。纪舟自欺欺人地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和往常一样，和林清彦一起照顾着夏淮。早上带着早餐到了林家，将夏淮从被窝里拉出来，和林清彦一起讲夏淮送到学校里，两人结伴上学上课，放学之后又一起将夏淮接回来，三人吃完了晚饭之后，再由林清彦把他送回到家里。偶尔夏淮睡得晚，还会要他留宿下来，三个人手贴着手脚贴着脚身体贴着身体睡在不大的床上。

　　天气变冷了之后，纪舟留宿的次数就更多了。

　　和自己家里比起来，林家哪里都比不上。到了冬天的时候，甚至连暖气也没有，只有床上多了好几层棉被，三个人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缩在被窝里，就连夏淮想要吃布丁的时候，两人都要猜个拳决定谁去拿，大多数时候输的那个都是林清彦。

　　轮到纪舟输的时候，他会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把自己冰凉的手脚伸过去，林清彦被冻得一哆嗦，任劳任怨地挪出被窝伺候两个小祖宗。

　　两人学期结束的时候，夏淮已经被裹成了一颗行走的团子。

　　他们的寒假足足有好几个月，林清彦摁着计算机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叹了好几声气，最后出门逛了一圈，兴冲冲地跑回来和纪舟说：“我找到工作了！”

　　纪舟愣了一下：“什么工作？”

　　“咖啡馆的服务生。”林清彦说着，找了张纸刷刷刷写了起来：“原本我只打算了我自己的费用，现在多了一个夏淮，明年他还要交学费，还有他的生活费，钱已经不大够用了……夏淮说想要去外面玩，去掉了假期的生活费，剩下的工资刚好够带他出去！”

　　纪舟默默地听着。

　　林清彦继续摁计算机：“嗯，这段时间里我会很忙，要麻烦你照顾夏淮了……嗯？”他顿了一下，忽然反应了过来，转头问：“你要回家吗？”

　　他和夏淮都无父无母了，舅甥俩相依为命，这个还好说，可是纪舟就不同了，纪舟还有父母，还要过年呐！

　　纪舟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清彦落寞地道：“没关系，到时候我和店长说一声，夏淮那么乖，他应该会同意的。”

　　纪舟低低地应了一声。

　　林清彦埋头算完了家用，扣扣索索精确到角分，才合上账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夏淮可真难养啊。”

　　“夏淮他父母……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吗？”

　　“你说这个啊。”林清彦随意地把账本扔进了抽屉里：“当初那些人想要和我抢夏淮，我就和他们说，所有遗产都已经捐了。”

　　“……”

　　“不过这当然是骗他们的哈哈哈，夏淮他爸妈留下来的东西我都还留着呢。”林清彦轻哼了一声：“我养夏淮都不够了，哪还有多余的可以捐出去。”

　　“那……”

　　“哎，可那也是夏淮的不是？”

　　林清彦指了一下自己：“我是夏淮的亲舅舅，养他竟然还要用他爸妈的遗产，说出去这不是丢人嘛？那些东西是他爸妈留给他的，我也就是帮忙保管一下，等他成年了，就立刻交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