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34、耳鬓厮磨

　　既说了碧玉是王妃调教出来的人，再说不愿意帮她，这七拐八绕的，就把王妃绕进去了。
　　碧玉心里暗恨夕月胡搅蛮缠，可夕月一副无辜无助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在使坏，偏偏还说着软话求她帮忙：“碧玉姑娘，你就当是帮帮我，我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听那些有脸面的老人说，你做事最是妥当，这才厚了脸皮请你来帮忙。你要是不应，旁人不知道是你矜持，只当是我请不动你呢。”
　　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碧玉皱了眉，还在想怎么应对，帘子一掀，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向夕月行了个礼道：“王爷说，既然内院的事托了小姐照管，自然都听您的，内院的人和物，都是您说了算，若有人不服的，就撵出去，不必特地去请示。”
　　碧玉大惊失色，忙去看夕月，却见夕月温温柔柔地朝那小内侍笑着道：“知道了。辛苦你了，这大雪的天跑来跑去。快下去换件衣裳，喝杯热茶。”说着让莲奴抓了一把钱给他，又给了他一小盒蜜饯果子。
　　小内侍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夕月就像没事儿人似的，转头看向碧玉自嘲道：“内院的人事多，虽然主子不多，仆佣却不少，难免有些刺儿头。我年纪小，没经过事，管着这内院的事总不周全，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总有些事没主意，要去求教于王爷，想来王爷也嫌烦了。”
　　碧玉笑得非常勉强，心知自己再不答应，恐怕就真的没什么好果子吃。如今王爷被这个狐媚子哄得服服帖帖，什么都听她的，自己再怎么巧舌如簧，也不过是个丫鬟，如何能与这个苏夕月一较长短？
　　夕月微微笑，也不多说，等着她的回答。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徒劳。对付这些仆妇，用阴谋都嫌多余，既然有齐王这杆大旗，她也不介意省省力气耍一回阳谋。
　　碧玉不是唆使那些人来闹吗？那就让她自己去摆平好了。
　　半晌，碧玉几乎是憋着气地说了一句：“既然苏小姐看得起奴婢，再推辞恐怕多有不恭。”
　　夕月笑得更亲切了：“你能帮忙，真是太好了。”说着喊了薇奴：“把对牌给碧玉姑娘。”
　　薇奴和莲奴在一边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会儿听到点自己的名字，忙把对牌双手奉上。
　　碧玉只觉得像嚼碎了苦胆似的，从心里一直苦到嘴里。
　　夕月好像犹嫌她不够闹心，又柔声说道：“只是有一件事，要嘱咐你。今年不同往夕，因为今年大军新至，很多将士至今缺衣少穿，咱们府里更要低调行事。王爷也吩咐了，内院要节约开支，不可铺张。因此这银子就短了些。”
　　说着叹了一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知道为难，可是我手上事情多，难免顾此失彼。好在银子虽不多，每人做一件还是够的，就是料子不如往年，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年也是年年做新衣，想来不至于像外头十几万大军似的，无衣御寒。这新衣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一面吩咐莲奴和薇奴：“去把冬衣的样子和人员的名册拿了，一会儿一并送到碧玉姑娘屋里去。”一面又对碧玉说：“要是谁敢和你犟，你不必容情，只管告诉我。”
　　碧玉气得肝疼，这女人不仅拿捏了自己来做这犯嫌的事，还要把恶心人的事都推到自己头上。
　　这样一来，是不是只要自己来跟她叫屈犯难，她就要把那些钉子户给踢出门去？更有甚者，只要她踢了谁出去，人家都要怀疑是自己使的坏！那自己不是要被人恨死了？！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强笑着应了差事，又勉强说了几句闲话，匆匆忙忙地走了。
　　薇奴和莲奴在府里也有两年了，头一次看到碧玉吃亏，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闷亏，那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让人不禁想笑。想想从前她在内院，除了王爷只看得见天的模样，不由觉得十分有趣。
　　夕月却并不放在心上，兀自捡起书来看。
　　齐王正在外书房和一众部下商议军资分配的事，杨孟玄在身边侍立，忽然瞧见齐王贴身的内侍总管何铭顺走了进来，在齐王身边耳语了几句，齐王脸上就绽出一个笑来。
　　他本就长得十分俊美，这个笑容又是与平日不同的和煦，身边围坐的几个人都一愣，不知齐王笑什么。
　　一个跟着齐王年头较久，胆子大一点的就凑趣地道：“王爷听了什么好事这样高兴？可是冬衣的事解决了？”
　　齐王闻言一笑：“冬衣的事，有皇上的授意，又由子恪出马，自然不是问题。”却闭口不提自己高兴什么。
　　众人识趣地不再多问，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杨孟玄却暗暗忖度，何铭顺一向不大管外面的事情，想来是内院的事。内院的什么事，能让一向云淡风轻的齐王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笑得这样开心呢？
　　难道是那个救了公主之后就一直在内院养伤的小子？
　　他想了想，心里不禁有些纳罕，按说这个小子就算救了公主，也不该是养到内院去，据说那小子是这次齐王刚从京城带来的，跟这里的人都不熟，想打听也没处问，那些知道底细的人都是内院服侍的，丫鬟自然是见不着，内侍却一个个都含糊其辞没个明白话，可见是得了警告不许多嘴。
　　难道齐王有断袖之癖？他不由看向齐王。
　　齐王却十分敏锐地问他：“怎么了？”
　　杨孟玄吓了一跳，自己不过刚刚下意识地看过去，竟然就被他发现了！这得是有多敏锐啊？！
　　他忙找了个借口：“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您似的，说到这阳关周边的地域，如数家珍似的清清楚楚。”
　　几个将军就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哈哈地道：“你小子人小，心倒大！”
　　齐王也随和地笑了笑：“好好用功，早晚你也能成竹于胸。”
　　杨孟玄见糊弄过去了，也松了一口气，憨憨地一笑，没再多说。
　　散了会后，齐王留他下来说话，他心里不禁紧张起来，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恭恭敬敬地站着。
　　齐王淡淡说道：“我不喜欢身边的人说谎。”
　　果然被看出来了！杨孟玄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他想了想，低着头道：“我刚才是在想，平日里王爷总是淡淡的，今天是为什么事笑得这样开心……”
　　齐王挑了挑眉，却是一副微微意外的样子：“我笑得……很开心？”
　　杨孟玄不敢答话，却垂首默认。
　　齐王却轻轻叩了叩桌子，起身道：“不早了，下去歇了吧。”就起身出了书房，往内院去了。
　　杨孟玄懵然看看天色，这天才刚擦黑啊！
　　齐王回到漱玉阁的时候，正有管事的在请夕月的示下，齐王就先换了家常的衣裳，梳洗了一番。出来的时候，管事已经走了，齐王就往夕月日常待的那间屋去。
　　屋里灯火辉煌，因为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夕月坐在罗汉床上，正在跟莲奴交代着什么事情，妃色的叠纱石榴裙，鸡心领的柳黄色轻纱短襦，映得她肤白胜雪，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绾了个垂云髻，一件珠翠也没戴，却显得她一身肌肤莹莹似玉，好像发着微光。
　　齐王的嘴角不自觉地噙了笑，莲奴看见他进来，忙行礼，夕月见了，回过头来，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好像春天里的柳芽，柔柔地拂在人的脸上，让人心里痒痒的。齐王心里软软的，走了过去，也在罗汉床边坐下，柔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夕月笑着接过薇奴递来的茶水奉给齐王：“很顺利。”
　　齐王笑着喝了一口茶，问她：“用了晚膳不曾？”
　　夕月愣了愣，回头去看屋里立着的钟，才“啊呀”了一声：“这时候了！竟误了晚膳的时辰！”
　　齐王就抑制不住地笑起来，看了莲奴和薇奴一眼，二人带着屋里服侍的一起退了出去。
　　齐王一把将夕月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有的人如今胆子大了，当着我的面也敢扯谎！”
　　夕月羞红了脸，犟嘴道：“谁扯谎了！”
　　齐王拆穿她：“明明是在等我晚膳，还说什么浑忘了。”
　　夕月更不好意思，索性不看他，嘟囔着：“是忘了嘛……”
　　齐王笑：“这么忙？我怎么听说你把冬衣的事甩给了碧玉？去了这块麻烦，你还无心饮食？”
　　夕月就抿了嘴忐忑地看他：“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点？”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齐王懒洋洋地抱了她倚在大迎枕上：“我瞧着不坏。她来了这些年，头上没个人，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知道冬衣的事是我的意思，还敢这样的阳奉阴违，不给她个教训，她总把这里当做晋阳侯府。”
　　这话说得就有点听头了，夕月暗暗思忖，看起来齐王和王妃之间，恐怕也不是那么的琴瑟和鸣。这念头一闪，她就笑着向齐王道：“你用了晚膳没有？”
　　齐王撇开了碧玉的事，调笑道：“我在外院吃过了。”
　　夕月小脸一沉，嘟着嘴坐了起来：“那你坐着，我去吃饭了。”
　　齐王笑得不行，指着她道：“你瞧瞧，还说不是故意等我！这可怎么好，两句话就露了馅儿。”
　　夕月臊得脸通红，就要站起来走开，奈何齐王拉着她的手把她一把拽进了怀里，又是一番耳鬓厮磨。
　　何铭顺立在屋外，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心下感慨，齐王成亲这些年，何曾与王妃如此亲昵？如今不仅是宠着苏小姐，竟还在看不见的地方帮着她，让着她！二人如今还没有成事，等到真有了夫妻之实，齐王府只怕又是一番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