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03、二人计议

　　盛磊有些作难，想了想若是不说，只怕苏夕月要吃苦头，到那时齐王若晓得他知情不报，又是一场麻烦。何况他还有些赤子之心，想到这药长久吃下去的坏处，又怕夕月受难，便咬咬牙道：“此药并不宜年轻女子服用——这药里有一味红花，这剂量活血药力过于霸道，若是……有了喜脉，此药便十分不妥——况且按这药的配比，长久吃下去，恐难以受孕。”
　　明栩瑶听他说一句，脸色就冷一分，等盛磊说完，她面若冰霜地道：“知道了，辛苦你。你下去吧。”说着让一边伺候的内侍：“赏他二十两银子。”
　　等盛磊道谢退了出去，明栩瑶遣了屋里服侍的人，看向夕月：“我说什么来着？”
　　夕月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药，从第一次喝的时候就知道了。她也明白齐王妃的想法，他们出发来阳关的时候，魏氏还没有传出怀孕的消息，那时的齐王妃又怎能容旁人生下齐王的长子？所以交代了身边的人给她每日进药，这样一来，就算齐王和夕月发生点什么，也不会莫名其妙弄出个孩子来。夕月之所以一直不吱声，是因为她也并不愿意怀了齐王的孩子。现在这个情况，若齐王想要她，她是无力也没有理由反对的。
　　没想到这位宁国公主看着迷糊，这些方面竟精细得很，仅凭只言片语便发现这药有问题。
　　明栩瑶见她叹气，以为她是不敢多说，便站了起来：“你别怕，我去跟二哥说。”
　　夕月一惊，忙去拉她的袖子道：“公主殿下不可！”
　　刚抓住她的袖子，又意识到这是冒犯了公主之尊，忙又撒手，这拉扯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眼泪直流，却犹不忘道：“公主殿下，不可！”
　　明栩瑶见她这样，便知道是扯动了伤口，急忙站住道：“你好好趴着，乱动什么！”
　　夕月咬牙道：“求公主殿下听我一言。”
　　明栩瑶无奈地道：“知道了，你说。”
　　夕月忍着钻心地疼，咬着牙又道：“公主殿下，夕月知道，您是心疼夕月，想为夕月讨个公道，可是您想想，您若是把状告到了王爷面前，会是个什么局面？”
　　明栩瑶不假思索地道：“还会是什么局面？别说二哥现在疼你得紧，必然不会轻饶，就是传到了贵妃娘娘那里，娘娘也必然不会轻纵了她！我知道你之所以能来，都是因为贵妃娘娘在父皇那里吹了风！”她说着不屑地“哼”了一声：“咱们贵妃娘娘，这些年等着抱孙子，等得快疯魔了。所以才不管不顾地，求父皇准二哥带你来这里的。若她知道有人跟她对着干，你说她会不会生气？”
　　夕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道：“公主殿下言之有理，言之有据，我并不怀疑您的看法，可是，再然后呢？”
　　明栩瑶一愣：“再然后什么？”
　　夕月叹道：“就算是王爷，贵妃娘娘都知道了此事，都十分生气，都申斥了王妃，往后又会怎么样呢？王妃还是王妃，王爷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真恼了她！我并未有孕，她也并未危及王爷的子嗣！只要王妃还是王妃，我这与她撕破脸的人就再不会有好日子过。”她说到这里，眸子暗了暗：“更何况，山长水远的，这些药又不是她亲自送来的，到时候两下里对证，只要她一口咬定了是被人冤枉的，这脏水搞不好还要泼到我的头上来。”
　　她看了看明栩瑶：“公主殿下，我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诬蔑王妃的罪？”
　　明栩瑶气得一摊手跺脚道：“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了？真糟心！我可是人证，难道我会说谎诋毁她不成？！”
　　夕月摇头道：“若是以前，只怕您的证词还能作数，可是昨日我才挨了一刀，往后您再为我说话，恐怕都难逃偏袒之嫌了！”
　　明栩瑶一呆，颓丧地道：“还真是……”
　　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就真没法子了吗？这种背地里害人的损招，明明知道了，竟不能说么？”
　　夕月强笑了笑道：“公主殿下，就当我向您求这个恩典，忍了这一回吧。”
　　明栩瑶仍是气呼呼地，想了半晌，却也没个法子，只得道：“好吧，我暂时先不说，只是这个药，你可不能喝了！你没听那个盛磊说吗？这药喝久了，就不能生育了！”
　　夕月见她总算同意了，才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背后疼得厉害，只得对明栩瑶道：“殿下，劳您叫人进来给我看看，伤口似乎裂开了……”
　　明栩瑶“啊呀”一声站了起来，嗔道：“你早不说！”一迭声喊了人进来。
　　丫鬟拆开纱布一看，果然是刚止血的伤口又裂了开来，只得又重新上药。昨日上药时夕月晕了过去，并无知觉，如今伤口碰到那紫草凝血膏，疼得钻心，明栩瑶不敢看她的伤口，只在一边跟她说话分散她注意力，可是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和豆大的汗珠，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夕月一直咬牙忍着，也没心思答她的话，直到重新包扎好了，夕月见明栩瑶的脸色都快赶上她了，才轻轻说了一句：“殿下不必担心……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我看……这药这么厉害……我……伤口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明栩瑶见她还能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放心了许多：“你呀，还有精神说这个！快歇一会吧！”
　　夕月也实在是撑不住了，趴着不言语，阖上眼睛闭目养神。只是背上的伤口实在是疼，一时半会儿却是睡不着的。
　　明栩瑶见她阖着眼睛，便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去了外屋。
　　不一会就听见她在外屋低声吩咐：“把熬药的丫头带到我的院子里，就说我看中了，求王爷赏了我。剩下的药也一齐带到我那儿，仔细着点儿，一包都不许剩！听明白了？”
　　有小内侍的声音应诺，明栩瑶便道：“去吧。”一溜脚步声出去了，明栩瑶才打起帷帐轻轻走了进来。夕月只做不知，过了一息，倦意渐渐袭来，竟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烛火莹莹，她睁开惺忪的眼，只见屋内昏昏只点着一盏灯，她还没来得及动弹，就听见外屋传来说话声。
　　是齐王的声音：“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来照顾她么？怎么好端端的还把伤口给挣裂了？你呀……”
　　明栩瑶的声音像是并没有因为齐王的责问而恼怒，反而含着一丝戏谑：“二哥，你这么急做什么？从前你自己受了伤，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啊。”
　　齐王的声音半晌才又响起来，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淡然：“我是男人，怎好相提并论？”
　　明栩瑶的声音就有点不屑：“你分明是在紧张夕月，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你喜欢她，我看出来了！”
　　好半天没有声音。
　　齐王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明栩瑶的声音就怒气冲冲地：“什么大人的事情？我也是大人了！”
　　齐王的声音含了一丝戏谑：“哦？你是大人了？你做的哪件事情像大人了？”
　　明栩瑶不由就有些气短，“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齐王又道：“今日吃了什么？”
　　明栩瑶想了想道：“没什么胃口，午饭就着米饭吃了点清淡的醋芹和蒸嫩菘，还有炙野菌和卯羮。今天的卯羮不好吃。”
　　半晌，齐王才问道：“她呢？”
　　明栩瑶这才反映过来，有点鄙视地拖着声音道：“原来是在问她啊？我还以为二哥你这么关心我！”
　　齐王又故作淡然地道：“我不关心你吗？丫头，别没良心。”
　　明栩瑶“哼”了一声道：“她早上上完了药就睡着了，我也没敢吵她，一直到现在也没醒呢。”
　　齐王的声音有一丝不悦：“不吃东西，哪儿有力气？伤口怎么长得好？”
　　明栩瑶道：“睡觉可是养元气的，总不能为了吃东西把她故意弄醒吧？她饿了自然会醒的。”
　　齐王无奈地道：“牙尖嘴利。”说着就有脚步声往里间来。
　　夕月忙闭了眼。
　　齐王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有下人跟了进来将屋内的灯都点了起来，屋内灯火辉煌如同白昼。
　　夕月睁开了眼，一时无法适应这满屋的光亮，眨了眨眼睛。
　　明栩瑶见她醒了，迎了上来：“你醒了？”
　　夕月看了看她，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又见齐王站在明栩瑶身后，又喊了一声：“王爷。”
　　齐王应了一声，问道：“现在疼得可好些了？”
　　夕月微微颔首：“谢王爷关怀，好多了。”
　　明栩瑶背着齐王朝她翻了翻白眼。
　　她一愣，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忍着。
　　齐王见她垂着眼望地上，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夕月被他这么一说，真觉得腹中空空，便也不客气地道：“是有些饿了。”
　　齐王微笑道：“我让厨房炖了燕窝粥，做了些清淡的小菜，你既饿了，就让他们端过来。”
　　明栩瑶又翻了个白眼。
　　夕月只得咳嗽了一声，掩去笑意。
　　齐王却凝眉道：“怎么了？可是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