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悍古事记》满满满

39、金莲池边夜

　　“住手！你在做什么？”
　　出声的是阿旭，踉跄着推开涤尘，凶狠的吼道：
　　“这条傻鱼是我的，是我的！你怎么能动她？你怎么敢？”
　　这是阿旭从无妄海捞起来的傻鱼，从一众妖怪口里给夺下来的金宝玉珠。
　　阿旭不动，谁敢动？谁能动！
　　涤尘抓着阿旭衣领，把阿旭拎到眼前，眼睛发红，额头的青筋爆出，愤怒道：
　　“你以为我想动？你以为我想？你这个家伙真是混蛋！”
　　阿旭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被涤尘提溜着，软软得如一根竖着的面条。
　　“师兄，阿旭生来不幸，父母早亡，连累师长。我拼了命想活，可是从无妄海把傻鱼捞出来的那一刻，我就不能，绝不能以命换命，绝不能！”
　　“我白华之子—白旭不能做这样的勾当！”
　　阿旭仰头，尽量掩住自己的眼，不让酸楚模糊视线。
　　“而且傻鱼，傻鱼她也是我的梦啊！”
　　“遇见她，是我白旭一生做过最好的梦！”
　　涤尘眼里的血色退去，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只剩疲惫。
　　阿旭，或者说白旭失去了支撑后跌落地面。金玉被吓得脸发白，赶忙过来扶住阿旭。
　　扶住阿旭的同时，还不忘对涤尘控诉道：
　　“坏人～你走！”
　　涤尘苦笑，越简单的事情越强求不来，越简单的偏执越难以撼动。
　　阿旭坏，要死了还那么坏！
　　“大师兄，你嫉不嫉妒啊？说真的，嗯？”
　　涤尘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阿旭本以为以大师兄平时的个性永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涤尘沉默半响道：
　　“嫉妒啊！嫉妒得要死”
　　“可是，我习惯了！”
　　阿旭桀桀怪笑，仿佛从旁处欠的，已经从别处得到补偿。
　　涤尘蹲下身给金玉刚刚落下来的袖口再往上卷一卷，边卷边对阿旭道：
　　“等会儿要提醒金玉换衣服，都湿了，晚上会难受。”
　　阿旭浑不在意道：“她一傻鱼，还怕水？”
　　涤尘瞪了阿旭一眼，惹得金玉又在碎碎念碎碎念：
　　“坏人，嗯哼～”
　　阿旭更为得意的样子，放松下来对着涤尘道：
　　“知道了，知道了，老妈子一样！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会照顾傻鱼的了，行了吧？”
　　涤尘：“……”
　　造孽啊～
　　不过，我习惯了。
　　习惯从不奢望，从不言语。
　　傻鱼继续洗梨，嘿咻嘿咻花式洗梨～
　　阿旭：………
　　阿旭从后边一把拉住傻鱼的胳膊，稍微一用力，傻鱼滚了个跟头倒在阿旭身上。
　　眼对眼，鼻对鼻，口对心。
　　阿旭看着金玉，金玉看着阿旭。
　　夜半金莲花开，流萤往来，山河入海，波浪滔天。
　　阿旭只看得见傻鱼的眼，眼里只印着他！
　　阿旭只看得见傻鱼的唇，唇色鲜艳如同沾水的樱桃。
　　滋味如何？
　　就一下？傻鱼她不懂的……
　　就一下？傻鱼明天就会忘记的……
　　阿旭觉得口干，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
　　山河入海，波浪滔天，然，忽止。
　　阿旭推开金玉，双手放在脑后，放松的在草地上平躺着道：
　　“傻鱼，陪我躺会儿～”
　　金玉在阿旭旁边躺下来，犹豫许久还是问道：“大师兄说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什么意思啊？”
　　阿旭猝不及防，差点被口水呛到，拿手指戳着金玉脑门，恨铁不成钢的道：
　　“合着能记得清楚这个？傻鱼，出息了你！”
　　金玉把阿旭的手从脑门上带下来，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微笑着看阿旭道：
　　“阿旭，我愿意的……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如果换不了，我也陪着你！”
　　“到哪里，我都陪着你！”
　　阿旭别扭的将头扭到一边，阿旭鼻子里很酸。
　　“说得好听，还不是明天就忘了！”阿旭一巴掌糊到金玉脸上，又给拍平了。
　　“才不会，才不会，我才不会忘！”金玉被阿旭固定住身子没法动，就拼命摇头。
　　“切～”阿旭放开金玉，一伸脚把手边的梨踢远了。
　　阿旭像某位大爷一样，拽的二五八万，欠揍的指着滚远了的梨道：
　　“傻鱼，去把梨给我捡回来！”
　　金玉屁颠屁颠的跑去了，乐呵呵的捡回了梨，乖乖交到阿旭手上。
　　阿旭一笑，摸着下巴问道：
　　“傻鱼，你会陪着我吧？”
　　金玉一愣，哈？
　　“去哪儿？”
　　阿旭咬一口梨，恨恨道：“去你姥姥家！”
　　金玉：“我没有姥姥。”
　　阿旭粗暴的摸着金玉的头，誓要把金玉的花苞头弄成鸡窝头。
　　“傻鱼……你了真傻……”
　　阿旭第一次庆幸，金玉是条傻鱼。
　　反正都会忘，不是么？
　　傻鱼，你死了我会永远记得……
　　可我死了，却希望你忘记……
　　傻鱼，阿旭很喜欢你啊！
　　今生无缘，盼来生再见……
　　而在池子的另外一头，是陆九渊一众人。夷陵缠着要乘凉，原想着水边最凉快，却不想讲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天黑不要说秘密，墙角有你有我还有他～
　　善善良言，总结到位。
　　善善忍不住问御容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阿旭得的什么病？”
　　御容迟疑片刻，道：“阿旭是胎里带出来的病。”
　　夷陵善善都是爽快的性子，尤不喜欢讲一半露一半，御容想了想便从头说起。
　　御容的声音有些晦涩：“阿旭是我小姑姑的孩子，龙三公主凝碧和……白华的孩子。”
　　“我小姑姑死之前已有身孕，下葬的那天，父皇观小姑姑生气未绝，顿时狂喜，以为小姑姑一息尚存，却不想这生气是缘自于小姑姑的肚子。”
　　“父皇用特殊的方法抽出了胎灵，后从侍女口中得知是白华的孩子，方知……方知九重天的那一场闹剧全是阴谋。胎灵本弱，父皇便交给了当时的宋帝师。”
　　那是御容要去往九重天的前夜，龙宫的水从来没这么冷过，龙宫的大殿也从来没这么黑暗过。
　　“而后宋谷主便带着这胎灵四处奔走，希望能养大这阿旭，也算是全了谷主和白华的这一段师徒缘分了。一边奔走，一边隐姓埋名的谷主自然辛苦非常，连父皇都时有感慨老人家不容易。”
　　老天不负，宋谷主某此经过黄河源头处，发现有一片桃林，花开遍野，灼灼其华。让人称奇的是这片桃林一边开花一边结桃，一棵树上，老幼中青皆有。
　　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其中有一颗古木，华盖遮天蔽日，树身虬劲，树皮如龙鳞排列，端的是气势骇人。
　　宋谷主查阅资料方知这片桃林正是当年开天辟地的盘古手杖所化，名曰邓林。气势骇人的古木是手杖主干，化为降龙木。
　　宋谷主尝试多次，终于抽出了降龙木的木髓，以此做身，取其生生不息之力，才将胎灵养大。
　　听闻抽出木髓的那一刻，正值旭日东升，故取名—白旭。
　　如果说降龙木是阿旭的第一味救命良药，那么第二味就是金玉了。
　　忘忧鱼，可愈百病的忘忧鱼。
　　御容接着道：“龙宫多年打探不到，却没想到被阿旭随手捞了回来。”
　　善善眨着眼问御容：“那，阿旭会杀了金玉么？”
　　御容：“今天不就没杀？”
　　夷陵别有深意的接到：“那明天呢？明天会杀么？”
　　御容想了片刻，肯定道：“阿旭喜欢金玉，第一次没杀，以后也不会了！”
　　正如阿旭所说，金玉也是他的梦啊！
　　阿旭这一生，梦碎了一次就够了，怎么能容忍碎第二次？
　　夷陵笑笑，没说话。
　　善善接道：“是否所有的人都如同白旭一样，真正疼到心坎里的，不要命也舍不得伤其分毫？”
　　说完此话，认真的看着陆九渊。
　　陆九渊摸摸鼻子本不欲回答，转头看着刚刚未曾说话的夷陵也静静的看着自己。
　　陆九渊觉得他从夷陵眼里看出了悲哀。
　　于是，这悲哀便从夷陵的眼里顺沿到了陆九渊心里。
　　豁出命也不舍得伤其分毫？
　　嗯，陆九渊不舍得的。
　　何况，有解决办法了不是么？没有必要非得做选择的了，不是么？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不要再有这样的眼神。
　　陆九渊摸摸鼻子，轻松一笑，简简单单回答了一个字：
　　“是”
　　他看着夷陵说的。
　　善善笑了，夷陵一愣，也笑了。
　　那声肯定的回答，终于驱散了夷陵眼里化不开的悲哀和犹疑。
　　君投我以琼瑶，我报君以木桃。
　　“那你呢？”
　　善善拿手指戳戳御容。
　　御容风流一笑：“那我可犯难了，珊瑚也好，玳瑁也美，都豁出命去，我的命没那么多条。”
　　“我自来自在惯了，从未想过遇上那样的人。”
　　毕竟，我是属于整个四海八荒的～
　　众人：………
　　那时候，他们都不曾想到还有的人心特别狠，还有的人最珍惜的不是自己的命，还有的人，从来自己做不了主。
　　从来都由不得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