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悍古事记》满满满

32、两个猪一样的人

　　天一阁，幽暗无尘。
　　“见过上仙”
　　“见过上仙……”
　　“上仙？上仙！”
　　“嗯嗯，是上仙”
　　从幽暗的楼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碎语叽叽喳喳重叠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涌来。
　　“上仙？是他回来了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沉沉的期许，这时其他声音具都安静了下来。
　　支吾半天没人应声，陆九渊开口道。
　　“吾乃九重天临江阁主人，前来解惑。”
　　“九重天？”
　　“临江阁主人？”
　　“那是谁？”
　　“是那个人的弟子！”
　　“怪不得味道那么像呢！”
　　“那我们来看他长得像不像？”
　　“好好……”
　　叽叽喳喳的讨论刚停，忽然……
　　陆九渊的左上方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大概只能照清周围几寸的距离。
　　陆九渊一愣……
　　然后是右上方，中间，前面，后面，四面八方都亮起来，聚少成多，最终如星汉灿烂。
　　陆九渊周围一片都被照得清清楚楚，如此夜晚，此处风景似在梦里。
　　“像吗？”刚刚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点颤抖。
　　“……”
　　“……”
　　“……”
　　刚刚还话多的小宵行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流景，他不会回来了，他死……”
　　那一只小宵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宵行狠狠拍到了一边，一下子砸到了地上，尾部的光源闪烁几下忽的暗了。
　　“嘤嘤~夜照打坏我的灯！你赔你赔……嘤嘤！”
　　没错，这一群宵行正是流萤，只是它们不同于凡间流萤的朝生暮死，是天上掉下的流星所化，不死不灭……
　　“熠熠别哭了”
　　还是那个清脆的声音，在这一片暖黄色的光照不及的更深处又亮起来。此光之盛多余小宵行数倍，所谓萤火之光莫敢与日月争辉。
　　那个叫熠熠的小宵行的尾部被流景点亮，绕着陆九渊飞了一圈才确定是真的有亮了，只是还有些委屈，抽抽搭搭的。
　　“书本自取，我等为你照明”流景对陆九渊说道。
　　“有劳……”
　　刚刚还幽暗的天一阁此事连角落都清清楚楚，小宵行随着陆九渊走的方向一路依次降落到灯座上遍布每个角落，而最亮的流景则降落在书案左上方。流景的光控制得极好，将将照清却又不刺眼。
　　陆九渊去了最里面的书架，那里是天一阁最早流传下来的书，有说不清开路的往圣绝学还有历代真神手札。
　　陆九渊抱回书案的就是此类，尤以真神手札为多，流景将光均匀的洒在书本上，不知看到了什么，那光闪了闪又恢复平静。
　　夜光如水，一室流萤渡高阁……
　　再说夷陵这边，搭起来的戏台子上果然在排练歌舞戏曲之类，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可是夷陵不太高兴。
　　静女也在！
　　夷陵对于所有已近靠近或者企图靠近陆九渊的雌性统统没有好感，一级戒备中。
　　静女对夷陵礼貌一笑，大概坐立成画讲得就是这种女子，一眼望去只觉岁月静好。
　　“呵呵”夷陵敷衍的笑了两声便转头去看戏台子了。
　　“夷陵姑娘放心，静女对上仙并无心思。”
　　哈……这种事大家不说破还好，说破了夷陵感觉就比较囧。
　　“哈哈……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相信他！”夷陵打着哈哈，可是这种身为原配的语气立场是怎么回事？
　　“上仙对姑娘极好！”
　　“那是……”
　　那里是？好个屁！夷陵暗想。
　　“那个唱得是什么呀？我们听不懂？”戒备解除，夷陵态度总算和缓了许多。
　　“怜子”
　　“讲什么的呀？”
　　“是说小家碧玉女，来嫁汝南王，低头弄怜子，怜子清如水。大意是碧玉女清如怜子，很让人怜爱。”静女耐心的为夷陵讲解，意求简单明白。
　　“怜子？好像阿沒……”
　　“阿沒是谁呀？”
　　“她脾气怪，不会说话，也不说话，心里面想的谁都都不告诉。”夷陵想了想，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说的你明白吗？”夷陵看着静女。
　　“沉默而嘴拙？大约有些心酸的事吧！”
　　“嗯嗯”
　　夷陵忙不迭的点头，静女懒夷陵的样子低头笑了，夷陵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两人这算是正式和解？反正夷陵觉得静女的性格实在难以让人讨厌得起来。
　　“说起怪脾气，我爷爷也是，有次人家非劝酒，爷爷把人家酒席都掀了。”静女挨着夷陵的耳边轻轻的说，说完又看一看远处的老族长。
　　“看不出来呀？他这么……有男子气概呀！”
　　静女:“………”
　　“爷爷每次遇到难题的时候都会揪自己胡子还说那样脑子清明。”
　　“哈哈……怪不得他胡子那么少，原来是被他自己楸下来的呀！哈哈……”
　　夷陵笑得比较大声，老族长看了过来，两人立刻禁声。转过脸来面面相觑，又噗的同时笑出来。
　　如何和一个人拉近关系，没有比共同做坏事讲不正经的话更好的方法了。
　　“前几天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呀！”夷陵是个舍得脸面的汉子，道歉也格外坦然。
　　“不会，我理解你”静女摇摇头。
　　“都说相爱的人都会格外害怕对方被抢走，跟身份地位无关，甚至无关容貌。可能都很平凡，怕别人抢走是因为看得见对方的好，在自己眼里就是珍宝，可能旁人并不觉得，自己就是觉得好，谁都比不了。”
　　“你的意思是相爱就是两个长得像猪一样的人，还怕对方被抢走？”
　　“………我并没有这样讲过，情人眼里出西施”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
　　“…………”
　　静女哭笑不得，无奈摊手一笑。
　　“你能理解，那你也有喜欢的猪…哦不…人吗？”
　　“……我带你去别处看看吧！还有几处好玩的地方呢！”静女红着脸，低下头将夷陵带往了别处。
　　老族长看着两个女孩子嘀嘀咕咕的走了，笑着摇摇头。静女什么都好，就是太温吞一些，若能张扬理直气壮一些就好了。跟他父亲的个性一样，看着温吞又死犟，简直不像她的……她的个性。老族长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伶人唱:
　　小家碧玉女，来嫁汝南王
　　明明不是这样，不是小家碧玉女，不是……
　　“尊经阁已经在做了，不久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你答应过我的，就今天吧！”
　　老族长深夜造访，那人却豪不意外，从容披衣起身为老族长倒了杯水。
　　“今晚么？”青年向老族长再次确认。
　　“嗯……”
　　“如你所愿，不过只有半刻钟”
　　“开始吧！”老族长扯了扯自己的胡子。
　　只见男子拿出了一盏黑漆漆的油灯，拿一种特殊的丝绢裹着。这油灯竟不是圆形的，底座上是一个类似椭圆形的，类似于小舟的形状。男子将其点着，挑了挑灯芯，灯光不明反暗，整个房间似雾一样幽暗。
　　灯中浮现一个窈窕的身影，眉目渐渐清晰，老族长抓紧了桌角，半响才颤颤巍巍的道:
　　“四十年了！”
　　“是四十年三个月零八天”
　　“你总是那么较真”
　　女子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你生前死活不肯见我，现在不还是和我说着话？”老族长带着得意，有些嘲讽的说道，眼神里带着自得，仿佛又回到四十年前的那个书生意气的少年。
　　女子嗤笑一声
　　“得意什么？看你老成了什么样子！”
　　“你……你永远都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老族长气得拍桌子，那个深沉持重的老族长像一个毛头小字一样被女子几句话挑的跳脚。
　　“解语花最会说好听的话，还温柔”女子随意说道，看似漫不经心仿佛是随意提起。
　　“………”
　　老族长忽然又从青年变回来了，沉默使他更老了，一股暮气油然而生。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男子不得不提醒只有半刻钟。
　　“你这些年好吗？”老族长到底开口了。
　　“就到处飘呗！反正天地之间也没人管我们这些鬼。”
　　“去看了你想看的山川河流，北海大漠吗？”
　　“嗯”女子低头闷哼。
　　“好看吗？”老族长盯着那个那个女子的侧颜，她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而我已经垂垂老矣。
　　“……不如书里讲的。”
　　“哈哈……哈哈……”老族长笑了，笑得眼泪都呛了出来。
　　“那时你可天天说这里困住了你，什么大海呀！什么大漠呀！那都是人间仙境呀！怎么？看了却不好看？还说要是能亲自走遍便是死了也甘愿！”
　　明明是嘲笑的语气，老族长越说却越咬牙切齿。
　　“范德润你个小人！”女子恼羞成怒，一声呵斥让灯光都闪了好几下。
　　“我已经死了……”女子怒后又觉得索然无味，低头自嘲了一下。
　　老族长又扯了自己几根胡须。
　　“你为什么要见我？”女子咽了咽嗓子。
　　“天一阁开了，我就告诉你一声。”
　　“就这个？”女子攥着自己的手指。
　　“这不是你的心愿吗？”老族长没回答是或者不是，继续说下去。
　　“没有其他的话说了吗？”女子的手指发白。
　　“对不起……”
　　“不要跟我讲这个，没必要……”女子笑笑，正脸看着老族长的眼睛。
　　“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她笑者说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老族长讷讷无言。
　　“幸好我也不喜欢你！”女子笑得明媚骄傲。
　　幸好我也不喜欢你！你嫁过来是因为天一阁，你只喜欢书，你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喜欢人呢？怎么会？
　　“如此，甚好……”
　　老族长也笑着，女子也笑着。
　　是呀！幸好……
　　如此甚好，我没给你的你已在旁出得到。
　　人影渐淡，直到最后两人都对视着，脸上带着“庆幸”的笑，笑着笑着灯灭了。
　　老族长笑着笑着呛出了眼泪，边擦边笑，于是眼泪就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我们也没分出胜负，你还是很犟，那样骄傲的脾气，我也还是不肯认输，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为什么就不能服个软呢？
　　哦，对了，是因为你不喜欢，呵呵……
　　到头来是谁赢了？
　　到头来是谁输了？
　　你没有赢，我也没有，我们势均力敌却没有赢家，我们都输了。
　　都输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