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隧道》李央央

2、我的故事（2）

　　这次搬家，我重新翻出了十几本压在床底的日记本。
　　好久没读了。
　　这里有我在英国的故事。
　　至于二十岁之前的事情，我只能靠回忆来讲述了。

　　我父亲是木材厂的厂主，这是我们家的祖业。他是传统的中国式男人，有担当，有气魄，吃苦耐劳，老实能干，但也不免有些迷信和愚孝。因母亲身子多年虚弱，大夫曾断言她无法生育。父亲的父亲，就是我爷爷，为了让咱家的香火延续下去，拖人找了个样貌不错的农村姑娘，给父亲借种生子。母亲见此，虽心里不大舒坦，也只能任其为之。
　　过了一年，这姑娘很是争气的生下了一个孩子。
　　全家上下都没有一丝笑容。
　　生的是个女娃。
　　是我。
　　父亲懊悔自己的所做的事情。他深爱母亲，却做了背叛她的事，还做的如此失败。这事还得再来一遍，对他对母亲都是又一次伤害。
　　“女娃就女娃，不能再干缺德事儿了。”父亲抱起我，一瞬间跪在了爷爷奶奶的跟前。
　　母亲也许被父亲的举止感动的不知所措，也跟着跪了下来。
　　“以后，我保证，她不会比老林家的儿子差。”父亲铮铮的汉子，硬是被现实逼出了眼泪。
　　“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女子到底不会是咱家的人啊。”爷爷用力扇了父亲两耳光。
　　母亲被阵仗吓得脸惨白，立马昏了过去。
　　这一昏，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虽然爷爷不再旧计重施，母亲依然怕有朝一日父亲会为那日的决定后悔，一直调养身体。
　　她视我如己出，对我百般疼爱。在战火连天，时局动荡的日子，仍然请教书先生教导我。家里没有儿子，就只能把女儿当儿子养。父亲一直希望，我能够成材，就算招赘不成，把家业交到我手里也放心。
　　可我太过于争气，一口气考上了大学。
　　说句老实话，我之所以拼了命进大学，是不想一辈子和木头为伍。我也有救死扶伤，世界和平的人生志愿。因此自私地填报了医学系。
　　父亲的死板也有好处，他觉得，只要是个大学生，学什么并不重要。总有一天，我还是得乖乖回家继承他的衣钵。
　　我考上大学的那年正值中国解放，举国欢庆。这段历史，我不知还剩下多少见证者。
　　大一的时候，学校开始选拔去苏联的研究生。
　　急于脱离家庭的我，积极性很高。
　　“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想去苏联？”班主任是个络腮胡中年光棍，面生恶相，不管他问什么，都是一副吃人的模样。
　　我本有千句百句的理由，突然一下子被胆怯噎住。归根结底，我的理想能不能实现，还得靠我父亲的一纸签名啊。

　　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父亲不会阻止我去学医，他看重的不是我以后的前途，是我的文凭。我们家没出过大学生，更别说是留学生。
　　我很后悔年轻时的叛逆。用现在的眼光看，冲破桎梏追求理想似乎异乎寻常的伟大。但循规蹈矩的生活起码能保你一世平平安安。

　　“秀红！快出来吃饭！”peter沙哑苍老的声音从门隙里传来，打断了vera的思绪。
　　往后的记忆，是噩梦般的洪水，源源不断地在脑海中翻腾。一日复一日，纠缠着灵魂。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