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一天（二） ...
-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
虽然并没有偷看的打算，但为了向这帮小朋友表示清白，陈蔚只好无奈地转身趴在树上开始倒数起来。
这时，仿佛有一缕轻柔的微风掠过树梢，把一个女孩的轻笑打着旋儿高高扬起，但等陈蔚有所察觉侧耳倾听的时候，似乎又只剩下枝叶被风拨乱时发出的的簌簌轻响。
大概是……错觉吧，陈蔚只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又开始继续计数了。
与此同时，另一群玩游戏的选手处。
几个选手正混在小朋友堆里盘腿等待着游戏的开始。在场除了那个叫严云峰的瘦弱少年，基本都已经是一群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此时却像一个真正的小朋友一样团团围坐在幼儿园操场上，难免透着几分不伦不类的滑稽。
边上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先笑了起来：“好久没玩过丢手绢了，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个情景下重温的。”语气说不上是回味还是嘲讽，但毕竟有人先开了口，沉默很快就像冰面一样被打破了。
“是啊。”旁边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点头，这次出来玩游戏的选手一共有六个，除去玩捉迷藏的陈蔚，就剩下中年女人刘春梅、严云锋、眼镜青年和现在说话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发长过眼，看不清面貌的男人。
男人的沉默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虽然大家说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客套话，但说话内容显然不是重点，参与对话不过是向“团体”靠拢的投名状罢了，是每个摸不清对手底细的人向彼此表达自己没有敌意的方式。
不同于第二轮的皇宫逃脱，这一轮游戏规则实在让人费解，在还没有明白真正的解题关键之前，与众人敌对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谁也不能肯定这一轮游戏是否需要合作完成。
谨慎是最好的护身符。
眼镜青年和中年人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危险的讯号，于是他们俩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着痕迹地悄悄远离了这个男人。
“不可以乱动哦，老师——”眼镜青年忽然僵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亲昵地把尖尖的下巴搭在了他的颈边，咯咯笑个不停，笑声顺着他的肩背一直传到他的脑子里，直震得他半个身子都在发麻。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却感觉更加如芒在背，因为从他的角度才能看到，女孩虽然是在警告眼镜青年，那双空洞而不带一丝感情，完全不属于一个孩子的眼睛看向的却是自己：她看到了自己和青年的小动作。
“这一轮要照、顾、老师，就由我来做鬼哟。”女孩退后一步，从怀里抖落开一方带着小红花的小小手绢，看得出来手绢裁剪得很精心，连大小都比平常手绢小了一码，显然是特地为了这个不到桌子高的小女孩制作的。
看着那方可以称得上可爱的手绢，中年男人头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密，汗水很快打湿男人为数不多的卷曲毛发，并沿着他丰腴粗糙的颊肉滑落，在布满灰尘的水泥操场上溅起了一颗颗混浊的汗珠，然后狼狈地四散开来。
她盯上我了！一个小人疯狂地在男人心里叫喊，这个披着小孩皮囊的恶鬼等下一定会把手绢放在我身后！
像是为了印证中年男人的猜想，他看到女孩嘴角咧开一个角度大得狰狞的笑容，开始在孩子们欢快的歌声中轻巧地蹦跳起来：
“丢手绢——
丢手绢——”
女孩的手绢随着跳起动作一扬一落，在昏红的夕阳光线下有如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却衬得上面那颗小红花愈发鲜艳，像是钉在了男人视网膜里一样，久久不能散去。
“轻轻地放在——
小朋友地怀里”
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几乎就要正对上这个恶鬼了！此时他感觉女孩手里的已经不是手绢，是索魂的幡旗！
“大家不要告诉他——”
女孩毫不停留地绕过了他，扬起的裙角却在男人浸湿的后背掀起了一阵冷意，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划过男人的后背，在他敏感的神经上留下了一丝细微的瘙痒。
是我太过紧张了吗，看到周围的人毫无异色，男人卸下了一口气，身上的肌肉也不再紧绷，几乎要和着汗水就地摊成一坨湿软的烂泥。
他感慨地看着女孩握着拳头，像只可爱的小兔子一样欢笑着远去，其实要不是现在的情境太过异常，男人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小女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握着……拳头。
手绢呢？！
那面绣着小红花，在女孩手里飘扬的手绢上哪去了？！
此时，女孩堪堪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前，回到了原点，也就是眼镜青年的身后，对上男人瞪过来目眦欲裂的双眼，女孩玄妙的笑了一下，然后歌谣节奏顿时随之一变，像是战鼓一样擂在了男人摇摇欲碎的心上：
“快点快点抓住她！”
来不及了！男人的身体突然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强迫自己捡起手绢，从地上一跃而起！自从步入中年之后，他从未有一刻感觉过自己的身躯是如此的矫健，仿佛回到了还没被腿伤击垮强行退役的运动员生涯！
他可以追上的！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预感，久违的自信和轻松重新灌入了他的身体，像一针肾上腺激素一样瞬间就注入了他每一寸肌肉末梢，他奋力追逐着，眼睛里只有女孩纯白色的身影，像是要把退役后那些窝囊无力的办公室岁月远远抛诸脑后！
就快了！男人感觉自己的指尖只差一点就快要触碰到女孩孱弱的肩胛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女孩连衣裙上粗砺的衣料质感。突然，他看到女孩猛地回头，一排整齐黑亮的发梢在空中齐齐划过一条规整的抛物线，然后冲他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残忍笑容。
什……么？男人神思一恍，女孩的身影就已经慢慢淡开，像是骤然跌入水中的墨滴一样猛地在男人指尖消散，然后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了中年男人曾经所在的位置。
“老师，你输了哦……”话音尚未落下，一片血红就突然覆盖住了男人的视线，男人人生中留下的最后印象，就是女孩邪恶又恣意的微笑，以及手绢上那朵鲜艳的小红花。
鲜艳得像是血滴溅上后绽开的花朵。
而周围旁观的选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一首歌谣的功夫，他们的注意力还沉浸在女孩到底把手绢放在了谁身后的紧张，突然中年男人就以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冲了出来，然后在追赶上女孩的那一刻，身首异处！
没有人能说上来男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一瞬间实在太快，只一下，男人的头颅就像被什么无形的锋利铁丝剜过，然后从男人的身首连接处猛然就爆开了一片血雾。
好几滴血珠就溅射到了附近的眼镜青年和中年女人脸上，然后在他们因为惊恐而微微收缩颤抖的眼球下蜿蜒而过，衬在他们青白而僵硬的脸色上，犹如一道外翻着狰狞的新鲜伤口。
“丢手绢——丢手绢——”此时，整齐的歌谣声又起，女孩再次在这带着孩童嗓音特有的清脆歌声中跳了起来，雪白的手绢在落日中仿佛染足了人类的鲜血。
“轻轻地放在小朋友地怀里——
大家不要告诉他——”
“十、九、八、七……”而在大树下，一无所知的陈蔚还在老老实实地数着数字，事实上，假如换一个选手可能都不会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还按照要求数满一百，但陈蔚从某个角度来说偏偏是个死心眼，大凡答应了别人的事，不管天崩地裂怎样都要做到，即使对方只是个还没有他大腿高的熊孩子。
到现在为止，陈蔚都没有发现这群孩子诡异的地方，这大概也是他如此怕鬼却能从同学们一次又一次恶作剧中安然离开的原因，他的神经是如此粗壮，以至于他可能经常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情吓上一跳，却完全感受不到真正恐怖的存在。
“三、二、一！躲好没有？老师开始找你们了哈？！”陈蔚拍了拍胳膊上因为靠着树皮压起的红痕，终于从数数时立体环绕一样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幻听中解放了出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陈蔚总有一些奇怪的错觉，好像身边一直有个女孩的笑声在他背后响起。
可惜陈蔚被人生三大错觉之首的手机震动困扰多年，中毒太深的他已经习惯性地屏蔽了外界一切可能令他疑神疑鬼的杂音。
不过没了那些错觉之后，这家幼儿园也太安静了些吧。陈蔚试探性地朝院子里走了一小段，却没有看见意想中一帮选手陪小朋友们热热闹闹玩丢手绢的场景。
夕阳下，院子里安静得就像一幅静止的油画，色彩浓艳的同时却毫无一丝活人的气息，犹如一座装饰华美的水泥坟墓。
是怕暴露小朋友行踪，换了一个地方玩游戏吗？想了一会，陈蔚只能将之归结于游戏防止自己作弊的手段。
找一群小朋友而已，他还用得着作弊？陈蔚哭笑不得，这个游戏真是严防死守，滴水不漏啊。
好吧，陈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走向了院子里的其它房间，看老师怎么凭实力把你们一个一个找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一天（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