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气冲天》傅宓

17、千年之吻

　　“舍得离开你情人了？”不知何时，一抹雪白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他身上的气息还是冷冽而洁净，丝毫没有沾染一丝血腥。
　　朱又安撇开他往前去，却在刚走出一步时被他拽住手臂拖回了怀里，朱又安正要斥骂，身侧忽然一阵火焰喷薄，却是一只正欲偷袭的双头鸟被烧成了一只烤鸡。
　　“小心点。”
　　顾宁川的声音平静里透着诡异的复杂，他松开对朱又安的掣肘，转身去到了月衡旁边。
　　朱又安一脚踹飞了骨骼光滑的骷髅人，转头瞥了一眼状态有点奇怪的顾宁川，他似乎还是那么从容，衣袖飘飘，行云流水，金色面具下是漫不经心的笑容但，朱又安没来由地在他身上读出了不安和焦虑。
　　有什么能让他不安焦虑的呢？
　　朱又安有些心绪不宁。
　　走神间，又一只双头鸟凶狠地俯冲下来，尖利的长喙弯曲犹如镰刀，泛着血液般鲜艳的光泽，朱又安连忙撕裂空间。
　　按照她的想法，转换空间自然是往前，然而前方已经有人预定了她的位置，而她好死不死地跟他撞在了一起。
　　“抱歉抱歉……”
　　意识在第一眼确定对方的身份后便自动下了指令后退，晋梵望着她的身后剑眉一蹙，而朱又安也已感觉到了身后阴气袭来，她反射般矮身后退，堪堪擦过那险些剖开她脊背的森寒白指，然而，后背还是不可抑制地一凉，品质良好的Burberry Trench风衣被骷髅从中间割成了两半，裂缝一直延伸到胸前。
　　朱又安并不太清楚自己的走光程度，跟性命比起来，露一点点春色又算得了什么？她抬手给了那只骷髅一枪，同时从小腿拔出另一只□□，将第一枚子弹送给了在旁边窥探的行尸。
　　忽然一件外套从天而降，落在了朱又安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夹克，朱又安诧异地看向仅着黑色衬衣的晋梵。
　　然而对方目光微闪地掉开了视线。
　　“good scenery（好风景）！”不远处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却是一脸邪气的月衡，对方正光明坦荡地盯着破裂衣衫内隐隐露出的玉色肌肤和饱满诱人的隆起，朱又安后知后觉地掩好衣服，瞪了月衡一眼。
　　神珠内的时间是不会流动的，众人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怪物，密密麻麻的骨架和腐尸横陈在脚下，双头鸟凄厉悲鸣，灰黑的翅膀在弹火中震颤。
　　然而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怪物异形从地下升起来，打这些东西虽然没大多难度，但到底耗费不少力气，朱又安已经打空了四五个弹匣，但距离魂胆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望山跑死马。
　　越想靠近，就越难靠近，这一刻，他们就像追逐太阳的夸父，明明光芒就在眼前，却感觉不到一丝丝温暖，众人中开始有人怀疑起魂胆的具体位置来。
　　“再往前一点吧。”月衡一边填弹药，一边闪过动作敏捷的异形人，他瞥了一眼半空中颜色越加金黄的魂胆，若无其事地道，“我们才出发了一小段距离。”
　　众人便不再说话，保留力气继续打怪。
　　朱又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脸色微微苍白。现在的她，体力透支到连撕裂空间都做不到了，□□还剩下一支，子弹也所剩无几，而他们面前，还有数不尽的怪物正等着他们。
　　“嗤——”
　　有尖利的骨刺划破皮肉的声音，或许是自己的，也或许是别人的，意识已经累的无法辨认身边的声音，只能凭借本能，一次次地抬手放枪，一次次地踢腿闪避。
　　双头鸟的尖叫在头顶响起，凄厉悲绝，离得太近竟似要贯穿人的耳膜，意识昏沉间，朱又安隐约感觉到这种叫声的熟悉，仿佛有谁在黑的看不见颜色的夜里，仰头嘶鸣，叫声都要渗出血来。
　　一道寒光闪过，长喙犹如染血的双头鸟嘶叫着从空中坠落，余光中闪现一抹黑影，朱又安抬起头来，眼前的面容精致冰冷，一双墨色瞳孔里跃动着幽蓝色的火光，这蓝色如此的熟悉，说不出的熟悉，好像是在几万英尺的深海里，有人被什么吞噬，剩下的那个人仰天悲鸣。
　　嘶鸣声！
　　朱又安捂住耳朵，大脑一阵乱流，破碎的不属于她的画面飞快地在她眼前闪过，她什么也看不清，耳边是一阵阵尖锐的嘶鸣！
　　“怎么了？”
　　冰冷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别的情绪，他伸过手想要扶住她，却又好像忌惮什么，那手，迟疑地停在了她身前。
　　朱又安盯着他的手，越来越多的片段自发地从她脑海中喷涌而出，但大多都是些模糊的，犹如被水淋湿的油彩，拍花的胶片，画面劣质粗糙。
　　“你……”
　　朱又安呐呐地张嘴，神识朦胧间好像有一个眉目不清的女子在她身体中缓缓出现，她穿着黑色洒金的长袍，一方同色的面纱后是一双波光流转的妩媚眼眸，恣肆风流的姿态犹如魔女降临。
　　她正想要说什么，或者她身体里的人正想说什么，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冲天炙热的焰火里，他拨转她的身体将她揽入怀中，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朱又安缓缓地回过神来，她看了顾宁川一眼，随即无意识地，转头看向晋梵。
　　心中那黑色的人影已经消失，朱又安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只是望着那个没说过几句话的男子，一颗心忽然变的复杂起来。
　　突然，一只异形从晋梵背后无声地冲了出来，朱又安刚想提醒他，一只手蓦地攫住了她的下巴，灼热的气息逼了过来，朱又安猝不及防地看着金色面具的靠近，直到他的唇落下来。
　　我不知怎样开口，
　　我该怎样开口，
　　明明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在我面前却难如登天。
　　唇与唇的接触，柔软而清甜，顾宁川并没有深入，只是狠狠地，狠狠地困着她的后脑，压着她的唇。
　　我该怎么跟你说，
　　朱又安，你教我怎么跟你说，
　　言爱却不失去，渴望也可以得到，
　　让相思，不辜负漫长等待……
　　顾宁川放开了她，而朱又安竟然难得地没有甩他一巴掌，事实上，朱又安已经察觉出了顾宁川的不对劲，他的焦虑不安，他的挣扎彷徨。
　　“或许我不该强求。”顾宁川久久地看着她，面具下的面孔隐约有些失意的样子，他抓着朱又安的双手，像是在寻求某种支持一样，朱又安不知他在讲什么，略有不安地看着他，良久，顾宁川笑了，淡淡笑容，却不似以往慵懒，他俯身在朱又安眉心印下一吻，喃喃道，“但我想试一下。”
　　我等了一千七百年才等来一个你，如果错过了，那我还要再等几个一千七百年？
　　就算前路再难，我也想试一下。
　　只求你别让我失望，你别让我失望……

　　顾宁川放开朱又安，转身向呼灯神珠的魂胆走去，或许怪物们也意识到了顾宁川的危险，原本包围在众人周边的异类纷纷走向了他，从朱又安这个角度看去，顾宁川像是消失在了海潮里，数不清的怪物挤压着，推搡着，向他冲去，仿佛在争抢着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双头鸟占据了优良的地理位置，它们嘶叫着，扇动着巨大的翅膀，自杀似的狠狠俯冲，众人看的瞠目结舌，不明白顾宁川怎么忽然做出如此诡异的举动。
　　只有朱又安感觉到了严重的危险和不安，她忽然拔足向前狂奔，子弹珍贵的□□不要钱似的四面扫射，众人连忙跟上去，月衡一脸吃了苍蝇的难以接受，他呢喃着：“不会吧，他有这么舍己为人吗？”
　　话音刚落，前方忽然光芒大涨，白金色的光环冲天而起，直逼上空金黄耀眼的魂胆，围在周围的异类发出了各种痛苦的哀鸣，它们的身体，一半呈月光般的白色，一半呈现出太阳灿烂的金黄来。
　　堆积在上空的双头鸟雪花般的坠落，洁白的一边翅膀凝固，金黄的一边熔岩似的静静融化，只有少数的几只还盘旋在半空，它们的羽翼雪白无暇，双眼的戾气尽数化成温顺。它们围绕顾宁川低低翩飞，最终排成了螺旋式的长梯。
　　而顾宁川。
　　早在光芒涨起的那一刻，他身上的白色衣衫便变成了绣着奇异花纹和符号的金色长袍，头发也由清爽的短发变成了玉冠束起的长发，他背对众人，身影不怒自威，金色的袍袖和衣摆在风中翻飞，远远望去，犹如在云端穿行的巨龙。
　　而他的上端，随着双头鸟的坠落，金黄的魂胆逐渐显露了真面目，那是一颗圆润的珠子，还没有珍珠大，但却像蕴含了一个火山的能量，挥散的光芒犹如岩浆，四周的温度都渐渐升了起来。
　　顾宁川漫步走向魂胆，他的步态很稳定，宽衣大袖在风中飞舞如云，金黄的光芒逐渐镀到他身上，他接近魂胆，像是国王在接近他的权杖，底下所有人都为他最后一步屏住了呼吸。
　　而事实也证明了，意外最容易发生在即将功成名就的间隙。
　　还差一步就能拿到魂胆，但也就在这一步里，沈容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