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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家暴现场 ...

  •   穿过上元府的正南门,再向内中行进,有一六面八角的楼阁,雕梁画栋,云龙彩凤齐飞扬。八个顶角,皆悬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铜铃铛,说来也奇怪,明明都是些个完好无损的,可无论多强劲的大风刮过,也未能吹动任何一只出过声儿。

      站在难殊阁下,仰首望上去,约莫十五六丈高,大有入云之势。能将一座阁楼建造成这样的人,也算是少见,整个上阳城中,最显眼的建筑非它莫属,也不知主人家当初是不是抱着‘手可摘星辰’的宏愿,成就了这一奇葩。

      少城主看了眼催促他的何管事,换上个温和地笑容,调侃道:“一路押解,辛苦管事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进去就好,免得殃及池鱼。你回吧,回吧!”

      何管事似是想说点什么,思量片刻,又觉得自己不该僭越多言,还在踌躇间,身旁已经没了人影,也便作罢。

      难殊阁虽是只有九层,其高度却异于平常所见,金玉其表的外围,内中是简单的阁楼架子,除了供人上下的扶梯之外,整个中央空空如也,只有顶层是从六面的基桩内中延伸,拼出个地面。

      少城主慢悠悠地踏着陈旧的木梯直上,明明身形纤瘦,非要像个壮汉一般,每一步都重重落下,压得木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听着人不由得担忧,这扶梯会不会随着此人的下一次落脚,直接崩塌。

      站在阁楼最顶层,极目遥望。夜空下,满月与星辰闪动呼应,遍洒整座城池,若是日间从这里看去,会是怎样的景象呢?是不是上阳城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览无遗?

      欣赏罢了外头的风景,少城主大概是想起了此行目的,将目光落在与之相对的那一面墙,此时的月光,正好透过窗子映照进阁楼,照亮了墙上一张黑底金漆的挂画,上面是一名端坐莲台的僧者。夜风穿过,挂画随之轻微地飘动了几下,金光闪闪的,恍若世尊显身。

      在挂画之下,贴墙放着张一尺长半尺宽的翘头供桌,正中间一鼎巴掌大小的香炉,内中杵着三根才燃了不久的檀香。也不知主人家为什么一定要将画居于如此高的地方悬挂,劳累他每次都要吭哧吭哧爬上来。

      少城主非是佛弟子,对于这些也升不起太多恭敬心,他拔起其中一支檀香,放在鼻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朝着香头轻轻呼出,似是有意帮助檀香燃烧。待他看到檀香燃烧的部分逐渐赤红,手臂一抬,竟是将其伸向墙上的挂画。瞄着画中僧者眉间的白毫位置,眼看就要戳上去,身后一道掌风袭来。

      少城主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般情况,他倏然转身,面对来人非但不闪不避,更是调整了身形去接,好像生怕对方这一招会失利。说时迟那时快,对方举掌袭击,但看到少城主挺身受招,面上瞬间写满惊愕的神情,手下再想收势已然来不及。

      轰然一掌击中,少城主顿时受创,脚下凌乱地扯着步子,一直退到窗边,若非难殊阁建筑结实,估计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吾儿,你……”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似是要责问,又止住了言语。

      少城主一手扶着墙缓了好会儿才站起身,咬着嘴角问道:“城主这一掌落对了地方吗?”问罢,就不住地咳了几嗓子,看样子是伤到了肺腑,他还偏要继续说:“咳…,比起当年先后落在同个位置的一掌一拳,这一下子,咳……,怕是跟挠痒痒没差别吧?”

      上阳城主闻言,长袖一甩,面上也没了心疼,怒问:“你恨我?!”

      少城主言:“不敢!咳咳……,一城之主,自有其责。做儿子的只有,…咳咳,只有做好在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咳咳…被牺牲的准备,怎敢有丝毫怨恨?”

      上阳城主重新燃了三柱清香,小心地插入炉内,说道:“你怪我当年牺牲了子初!”

      “我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少城主说完,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怔怔盯着出神,脸上流露出些许哀伤的神情。

      上阳城主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怒气,无奈摇首,语重心长地说道:“子吾啊,为父知道你很难走出来,可是子初他……他已经死了,在十年前就死了!”

      这一句话引发了子吾压抑许久的情绪,他怒视着眼前这名年过四十,几乎不苟言笑,往那儿一站,自成威仪的中年人。

      这个人,于公,是上阳城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一城之主;在私,他也是子初和自己的父亲。在子吾看来,身为城主,处事必须公大于私这点,他可以理解;然而身为人父,对自己儿子的薄情,子吾是无法谅解的,尤其是每次提起子初的生死问题。

      子吾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他反驳道:“不!子初没有死,绝对没有死!因为我上元子吾还活着,他上元子初也不可能死!”说到最后,已然嘶吼地变了嗓音,牵动他方才內腑的伤,又是一阵咳嗽。

      上阳城主心知子吾的脾性,这件事情架在他们父子之间已经十年了,他不知道子吾再有几个十年才能认清事实?他也不知道今生还有希望看到那个,面对病魔仍旧抱着笑颜的子吾吗?

      身为一城之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歹人用来挡招,又被对方掳走,从此音讯全无。有谁能理解身为人父的上阳城主,需要承受多大的打击;有谁知道他动用了所有人情,遍访整个琰浮洲,最终只换来一件儿子随身衣物;又有谁能懂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

      然而,这般事情又怎样和子吾开口呢?给予其全部的亲情,却不知在他的眼中,将自己描绘成了怎样的人父呢?

      上阳城主待到子吾面上逐渐褪去激动,说道:“罢了。我不想咱们父子每次见面都只为拿这件陈年旧事伤害彼此。今儿叫你来,实有一事,这幅画你研究许久,可有眉目了?”

      子吾本来倒真的缓和了情绪,可听闻父亲的询问,他猛然抬首,怒视着上阳城主,视线聚焦在其身后的挂画上。当年那名歹人前来掳人,其目的就是为了这幅画,也是因为它,子初至今生死未卜。虽然曾有江湖人带回子初当时的衣物,子吾仍旧不肯相信,那个鬼灵精怪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去。

      “第六十一次,五年来的每个月圆之夜,城主都会叫我来难殊阁,问同一个问题。”

      “你的答案呢?依旧是无所获吗?”上阳城主早已习惯了其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任性。他完全不会介怀子吾这种,肆意发泄不满的行为,这每每都会使他想起另一个儿子。

      子吾将身体重心重新放在窗栏上,注视着夜空下的几只鸟儿飞过,想起了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入城的新面孔,虽然拆得自己下不来台,但也成功博得了自己对其格外关注。他对上阳城主道:“这问题若是放在昨天之前,我的答案不变,但今日我在城中遇到了一人,他的一个问题,改变了我对这幅画的思考方式。”

      “嗯?”

      “般若寺怎么走?”子吾在重复了那个陌生人的问题之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上阳城主的面上,想瞧出些不同以往的神情变化来,见其略微垂首沉思,他凑近两步,低声试探着问道:“城主知道这座寺庙吗?”

      上阳城主此时才稍微晃了个神儿,点首道:“略有耳闻,般若寺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早已被历史淹没。”又问:“那人寻般若寺作甚?”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子吾又退后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据他言,是为寻找一名得道高僧。”顿了顿,一手指向墙上的挂画,继续说道:“这不免使我联想到这幅画中的僧者,皆是释门僧人,或许有所交集。”末了还问了句:“城主认为呢?”

      上阳城主也不做回答,陷入比方才更深的沉思,过了好半晌才问子吾:“此人如今在何处?”

      父子俩虽然不合,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同一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多年,彼此都有几分了解,这种默契无需多言,自能体会。

      “已经离开上阳城了。不过,相信他还会回来。”子吾说到后面,露出几分胸有成竹。

      上阳城主言:“既如此,你便去印证自己的猜测吧。”

      子吾双手一拍,自信地说道:“那么,让我将画带走。”

      “ 恩?”上阳城主踌躇了会儿,大手一挥,隔着几尺开外,挂画竟然随着他的手势缓缓卷起,“拿去!”

      子吾接过画卷,露出个狡黠地笑容,“城主不怕我现在就将这画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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