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的迷宫》唐果127

3、潘思思

　　早晨8点，所有人在国贸集合。演员共乘一辆依维柯，其他工作人员一辆大巴。我们这种只能养活自己的小演员是没有助理的，听说就连女主也不过才一万员。许是处在人群中，今天的情绪远没有昨日那般低落。我坐在车上，司机说只等一个女演员到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心里琢磨着，这么少的投资不会有明星的，最大也不过是网红。竟让两车人等着，想必和资方或者制片的关系不浅。我还在发呆，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个姑娘走了上来，她压着帽檐，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可她的身形，她走路的姿势我怎能不认识，这是和我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女孩，我的舍友，潘思思。
　　她没有抬头，直接坐在了座位上。怎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她去哪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女一，女一。我并非嫉妒，我能坐在这辆车上已然是天赐。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本以为不会再见到她了。她知不知道我也坐在这辆车里，我想当面问一问她，那件事，她，到底为了什么。
　　许是我震惊或发愣的样子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那个男孩，和我隔了一条过路。我歪头正好撞上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见目光和我撞到一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年纪约莫十八九的样子。出于礼貌我笑了笑，但他像没有看到一样直接扭过了头。顿时，我便小心眼了，也是到了酒店和做场记的小女孩简单说几句话，才从她的话里委婉的听出，演员之间，并不太相互沟通。难怪这一路如此安静。
　　这一路，我坐在后面看着潘思思的背影。想着，晚上吧，她总会看到我的。我还是要问明白，毕竟她是我在北京的唯一一个我以为的闺蜜。
　　高速上堵了许久，进入河北后又走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我跟在潘思思后面下车，我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看到我的那一刻。却和我意料之中的不同，她丝毫没有惊讶我在这里，只是没有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便将头别过去。眼睛里没有胆怯，更没有内疚。就如同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如果不是她身上依然飘着她常用的香水味，我真的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有着同一张面孔的另一个人。
　　就连整个晚饭过程中，她都没有看我一眼。
　　就在刚刚，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在我记下这一切之前。我和她在一起，我敲开她的房门，她看到是我时本能的想要关上房门。我跨了过去，她双臂环抱极其不耐烦的看我站在她的房间里。
　　“为什么，那么做。”我问她，她给了我一个不屑的笑。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要替你保守秘密，有什么好处么”
　　“好处？”我不可置信，那个和我同进同出的女孩，问我说好处。
　　“那你得意思，就是泄露我的秘密你可以得到好处，是么。那是什么样的好处，可以让你出卖和你一起生活两年的朋友。”我歇斯底里的问她，就连昨天，前天，我都不曾这样失控过。
　　“天啊，安阳，你真的拿我当好人呢，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
　　她是这样对我讲的，我记得一清二楚，就连她说句话是的表情都是那么的深刻，比起我偷恋老师的事情，朋友的出卖与背叛更让我无法接受。为什么是她，这两年，我们一起去欢乐谷，一起半夜炒饭，我们同所有的闺蜜一样，我们换衣服穿，我们甚至用彼此的唇彩，就连同喝一瓶饮料都不曾介意过。
　　“你只告诉我，为什么。”
　　“我讨厌你，很讨厌你，很早，从很早开始我就讨厌你了。够了么。“
　　她拉开房门，我还能说什么？

　　潘思思的事我一直放在心里想着，总有一种身后被人盯着的感觉，我想着要打听打听她怎么来的。从住房搬走后她去了哪里。而这些也只能悄悄留意着，从制片人或其他部门工作人员的只言片语中猜测，自然是不能直接开口问的。我也真是连后知后觉都做不到。
　　早晨七点，按着统筹送来的通告时间和其他人汇合。开机仪式上，制片人对我这个女二竟然意外的客气。组里的人的心肠哪一个不是九曲十八弯，连带着其他人对我至少明面上没有为难之处。毕竟我不是科班出身，又是第一次进组，也只能处处小心留意着。倒像林黛玉似得，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恐怕别人耻笑了去。只是没有黛玉的背景和外貌，到生了敏感的心思。
　　所以我不确定是否自己多心了，总觉得潘思思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弄。直到傍晚，有一场我一个人的戏，这是我今天的第一场戏也是唯一一场，虽然戏份不是很多，心里还是有一些紧张。统筹来告诉我制景出了一点问题，拜托我等一下。我想与其在这里来回不安的翻着剧本，不如看看他们今天拍的吧。就凑到了监视器前，画面上正是潘思思，挺漂亮的。忘了说了，潘思思是表演学院出来的，当然并不是像北影、中戏或者上戏这样著名的学府。所以演的也多是些略比群演强的小角色，这次，虽说只是个网络电影，不知女一是怎么找上她的。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制片一脸难色的过来告诉我大约还要一些时间，让司机先送我回酒店休息一下，好了再送我过来。酒店离片场不远，开车约莫十分钟左右。这时候，跟机员凑了上来，晃了晃手里的存储卡，问能不能跟我一起搭车回去，说卡满了，要导进硬盘里。
　　制片人看着我，在征求我的意见，我自是同意的。这会想想，我可真蠢，都不知道从我凑在监视器前的时候可能就被人算计了。
　　我刚回到酒店，房间里的座机就响了，是那个小跟机员打来的。我想他可能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吧，那个小孩，看着孩子似的，估摸也就十七八岁吧。他说他在导素材，其他演员也在看，问我要不要看看。我想虽然没有我的戏，看看别人演的，对自己多少也会有些帮助吧，放下电话，我就过去了。可是，他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纳闷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见电脑上像是复制那样，大概是在导素材，我不知道怎么看，也就没有动，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动过那台电脑。我以为是有什么其他事，大家都走了，我便回了房间。
　　半个小时候，制片人打来电话，我还以为是通知我可以过去了，真是可笑。制片人竟然问我，储存卡里，关于潘思思的素材都被删掉一事，我是否知情。
　　我一下就蒙了。
　　我和制片人、导演以及跟机员站在酒店的监控机房里，楼道的摄像头，清晰的拍下，在跟机员离开房间一两分钟后，我便进去了。而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虽然制片人并没有直接说是我做的，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我解释说，是跟机员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看素材……
　　我再傻也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看着那个十几岁的孩子，稍显稚气的脸庞，挂着焦急、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矢口否认，说并没有给我打过电话。现在，虽然没有更直接的证据表示是我做的，可，这，谁信呢。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嫉妒女一，所以才如此报复。
　　我哪有这么傻，删掉一天的素材，一旦无法恢复，损失根本不是我的能力可以承担的起的。就算报警，能怎么样，你说跟机员监守自盗么？警察是不能怎么样我，可我，我怎么跟老师讲，我嫉妒女一，偷偷摸摸的删了她的素材？真是，太可笑了。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更悲哀的是，我连对手是对都不能确定。
　　制片人说出了这样的事，就是他也没法跟资方交代。他的言外之意，是让我自己承担，我能怎么承担，我的戏在第一天的最后。而现在还没有来的及拍，就算换掉我，也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制片人让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他答复。最后一场我的戏也临时改了别的。
　　在走廊里，回房间的路上，与潘思思走了碰头，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被猫咪捉弄了的老鼠。
　　会有办法，我不能就这样背负这种罪名。我丢的起这个人，我不能让老师难堪，无论他是否要和我疏远，至少在明面上，我曾经是他的学生。
　　这一夜，来河北的第二晚，注定无眠，不知道这背后谁会偷笑。我亦想不通，我有什么值得被算计。原来人说，剧组里的水深不可测，人心更是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