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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次逃亡 ...

  •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一个婊子。我想她们会这样称呼我的,在提及这个词语时,还会唾弃几口,仿佛这个字眼儿从她们嘴里讲出来都是一种侮辱,更何况是我这样去做的女人。其实不用她们去讲,我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成了一个婊子,从我见到那个男人的那一秒我就是了,因为只那轻轻的一瞥,我便爱上他了,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因为我掩藏了近三年的秘密终于公诸于众,像是肮脏不堪,甚至依旧淌着浓的暗疮突然被人扯掉遮盖着的纱布。
      所有的细节,所有我在暗地里做过的事情,我捡走的那个男人随手弹弃的烟头,我从他办公室里偷走的一条围巾,我拍下的视频,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猝不及防之中被放在了太阳之下。
      我看着他看我的眼睛,震惊,冷漠,或许还带着厌恶,而那些被我视作珍宝的物件就这样摆在人前,我的耳边充斥着糟杂的声响,她们在窃窃私语,她们在嘲笑,在鄙夷。还有那个女人,他的妻子。温和淡漠的女人,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许是我的慌乱、我的茫然无措让我模糊了视线,她知道了这一切,知道有另外一个女孩,她丈夫的下属,管她叫师母的女孩正对她着的爱人虎视眈眈,她不应该冲上来厮打我么,来捍卫她的家庭,她的爱情。
      不对,是的,她没必要这么做,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那个男人始终属于她,只属于她。他温和而宽厚的手掌,只抚摸过我头发的手,他温柔的语言,亲昵的态度只归属她一个人,他只对她含情脉脉。只有我一个人躲在黑暗的下水道里做着他对我有一丝爱恋的肮脏的美梦。这只敢藏匿在灰败的地下的美梦。
      而如今,在这个小型的聚会上,为了庆祝我签约X传媒的聚会上,上一秒还在被人吹捧,被人钦羡的我,如今小丑一般被人指指点点。我还没来得及做一个歌手,只是参加了个小小的歌唱比赛,既没有拔得头筹,又貌不惊人,也没有造成多大反响的我,只因为这个我爱恋的男人在那家X传媒有一点点股权,便勉强签下了我这个人。
      我站在客厅的中央,所有人将我孤立开来,昏暗的灯光,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不住的东拉西扯,在思考着我眼前的境地,在琢磨着是谁让我这丑陋面目示于众人。我想不下去了,没有人来搭理我,这样的场面该如何结束,要怎么继续下去,逃吧,逃走吧,别管什么后路了,先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这个声音不断的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
      我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安阳,安阳。”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我跑进楼道,正撞上一个上楼的女人,“去死啊”。女人凶声恶煞的模样,不断的骂骂咧咧着,我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躲避着人群,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她们是不是知道了,人群里是不是有我的熟识,或者曾经来酒吧里听我唱歌的顾客,是不是所与人都知道了,她们是不是在我的背后议论我是个勾引老师的贱货。是不是在我走过的路上啐了痰,讲我这个小门小户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婊子,果然没有教养,竟然妄图和老板发生爱恋,企图得到那些奢靡的我不敢想的物质。
      是了,她们一定在这样咒骂着我,社会上的每一个衣着光鲜,每一个端端正正出入高级写字楼的女人,每一个正正经经的家庭主妇。甚至是刚刚懂得伦理是非的孩童都会这样指责我,唾弃我。用不了多久,我所在的圈子,我认识的人,那些讨厌我的,嘴上说着欣赏我的人一定会全部知道这件事情。
      我将无处可藏,我要去哪,要离开这座城市么,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可是我能去哪。回家么?那个残废的爸爸,那个刻薄的母亲,那个想要占有我的继父,是啊,怎么能奢望这样的家庭能生出一个有教养懂规矩的女儿呢。那个地方,那个偏僻遥远的山区,那个会拐卖女人,出卖女婴的村落,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地方,我怎么能再回去。
      十七岁,我看着继父越来越虎视眈眈的眼睛,他不规矩的手,他下流的语言。和只顾着儿子的母亲,她的咒骂,她的嫌恶以及她的祈盼,她将希望寄存在我仅有的身体之上,她希望她的这份单薄的财产能够为她和继父生养的儿子换来更优渥的生活。而继父,在将这份物产变卖银钱之前,在再也不能捞到好处之前,在成为别人的财产之前,总要先榨干每一份可能。
      我知道,如果我再不逃,我便永远都无法离开那里,即使我的身体能够离开,可是我少女的纯真也将永远葬送在那块贫瘠的土地。但我知道,这些一切,我的出身也好,我的遭遇也好,都不能成为我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的辩词。或者我可以推说是因为我年少不懂事,但是三年的时光,纵使我十七岁那年不谙世事,我总有悬崖勒马的机会。是的,我有,我无数次的想要终止我畸形的爱恋,可是我没有,我放纵它,我包容它,我让它在我营造的避风港里肆意的成长着,它再安于一室,它终究渴望被理解,渴望被知晓,被那个男人知晓。
      甚至我曾在没有人的深夜里暗暗期许,或者我可以和他在一起,当我看到街头那些挽着别人丈夫的女人,我在想。我可不可以也做这样的女人,躲在角落里,等待他偶尔一次的怜悯。但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安于现状,就像我现在幻想着可以和他在一起一般,我一定会奢望将这种关系变得名正言顺。那么到时,我便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我没有让他难堪,我没有让他的妻子痛苦,我没有破坏他的家庭。
      我小心翼翼的,让这份感情在仅有的空间里肆意挣扎着。可是,我还没等到它不为我所控制,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让它见了天日。这样的日子终是来了,在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它的时候,它突然的降临了。我无法怪罪那个女孩,那个知晓我所有秘密的女孩,我能怪她什么呢,毕竟是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那样的一个男人,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儒雅,有学识,地位,金钱。有一切我没有的东西。我没办法说我爱的不是他的钱和地位,因为没有这些,何谈儒雅,何谈从容不迫,没有这些他又如何能将我解救于水火,纵使对他而言,也许,我只是个勉强可以为他所拥有的酒吧赚钱的小歌手。他的一切都漫不经心,都是举手之劳,都是天经地义,他安排的住房,他打进我卡里的工资,这些都和他酒吧里其他的驻场歌手没什么两样,他所做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情分。那些我认为对我的好,不过是他利用他所拥有的资源、财力的顺手一挥。
      所以,我怎么否认、我拿什么辩白,我不是个婊子。难道就因为女人在爱情里所谓的痴狂,自以为是的无怨无悔,看似轰轰烈烈,不顾一切,实则不过是自私和偏执,我已经,找不到可以被原谅的理由。我问自己,我算小三么,或许我不算,毕竟,我就是想做,奈何人家不要。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我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头。我该回去么,回到那个出租房,我要质问那个同住的女孩为什么要抖露我的秘密么。算了吧,以什么立场,哪来的理直气壮。
      一个不知名小区里的公园,随着电灯的燃起,涌进了越来越多的行人。我看着她们三三两两,或快步急行。她们在说笑,她们在谈论,说着自己的儿女,自己的老公,自己的工作,抱怨着生活,辱骂着上司。我有什么可说的呢,又有谁愿意和我交谈,不过是一个人的矫情。
      一个年少的女孩,拖着硕大的行李箱从我面前路过。我看着她,青涩而兴奋的面庞,她一定对未来怀满期许。像我十七岁第一次踏进北京那一年。
      我偷走了母亲藏着的两千块钱,站在熙熙攘攘火车里,从贵州到北京。手里拿着的,只有一个破旧的书包。几件土的掉渣的衣服,大概连火车上的小偷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寒酸,只揣着离家的喜悦。可是生活的磨难又何曾会给你准备呢,望着服务员小车里几十块一份的饭我只能悄悄的咽着口水,在列车接缝的角落里吃着自己带的几个干饼。而打你身边路过的人却在抱怨它的难以下咽。可纵使如此,我一心满怀的,也只是我能逃离那个地方的喜悦。甚至没想过自己的未来,直到我独自站在北京的西客站,我不知道去哪。
      我很慌张,那是一种胆怯,一个陌生的地方,你没有见过的高楼,你没有听过的语言。身边来往的人群不断撞到我,“姑娘,住宿么,七十一晚。”一个中年女人凑到我的身边。七十,我哪舍得,那个女人上下打量了我,撇了撇嘴不满的扭头走了,大约觉得因为我长久的站在这才迫使她费了唇舌。
      如今,我又是这样一个人孤单单的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又是一次逃离,即使同样是窘迫,可那一次我是欢愉的,我逃离是因为我所憎恨的人。而今天,我是被人所憎恨的,被厌恶的。
      街道的灯,灭了。我在这里整整坐了八个小时,这期间,没有人找我,我的手机静静的躺在口袋里。我的老师,吴先生,大概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我拖着疲倦的身体钻进一辆出租车里。
      “姑娘,这么晚还下班啊。”“嗯。”司机看我兴致寡然,便没有再继续追问,可是我分明从他打量的神情里看出怀疑,或许,他把我当做用身体还钱的女人。你看,我就是这么多的心思。我回到住地,房间里关着灯,她睡了吧,那个泄露我秘密的女孩,潘思思。
      我太累了,我再管不了这么许多,我推开房门,想要摸索着回到我的房间,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被迫打开灯,屋子里一片凌乱,潘思思的房间开着门,却空无一物。她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还有我藏匿着的秘密。我没有力气去追究她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离开。
      算了,算了,我要睡一觉,一切,一切。好的与坏的,让我醒来再去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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