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众》雪骊

3、面试

　　“小雨，你有充分的时间。我没有要求Stew做什么，只是告诉了他我们的近况，告诉他你需要帮助，如果可能，希望他能给你一些建议。他并不了解你的能力，一切都是我和他说的，他想和你仔细谈谈，看看他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我正要找理由推脱，云迪打断了我，“Look，小雨，如果我的朋友中有什么人能够在工作上给你最好的建议，那么这个人非Stew莫属。你别看他一副花花公子的形象，但是在事业上，他相当敏锐，有足够的魄力将他的事业带向成功。将近十年以前，他就赚到了足够的钱，退休疯玩了五六年，觉得找不着人生的方向了，又回头重新创立了一个公司从零做起，几年后，现在的这个集团公司令人惊讶的又成为了行业翘楚，从最初的特种保险公司业务开始，到现在他的集团业务已经遍布全世界。他阅人无数，对市场有着充分的了解，相比之下，我离开了近十年，早已经不了解当下的行情了，你应该和他谈谈，作为过来人，他会给你很多我给不了的建议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不喜欢尝试进入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圈子，但是，你的人生路还有很长，你不能躲在我的身后一辈子，我能做到的，是尽量帮你铺好一条路，但也仅限于此了，你必须要自己走下去。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你说你讨厌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是那时你却单枪匹马闯入我们公司的展厅，碰了无数钉子也没能把你赶走，你那么用心的和展厅中的每一个人推荐你们公司的产品。小雨，现在你面对的，比那时简单多了，至少Stew绝对不会给你任何难堪，你可以试着和他谈谈，还有我的许多其他朋友，你要想办法放开自己，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你，虽然你并不爱表现自己，但是你有很多时候的一些善解人意的小举动，让大家都了解你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如果有需要，他们每个人都会给你他们认为能帮得上忙的建议的，当然，最后的决定还是要你自己来做，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

　　云迪很少如此决断的对我说话，但是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我好。我端起茶杯走到院子里，冬日的暖阳下，在花园的藤沙发上像只猫咪一样蜷成一团，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能退吗？我没有退路了，只有往前不停地闯，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反正，不试是永远也找不到出路的。Stewart怎么了，他没有问题，他的确是现下最能帮助我的人了，是我心理有鬼才怕这怕那，如果换做Gordon，我还会瞻前顾后吗？生活的决断总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云迪说得对，最终的决定还是在我自己手中的。心里这么想，我还是在沙发上懒懒的发了一会儿呆，喝完了手中的茶，又理了理花坛中的玫瑰才回到客厅里。

　　云迪很快的和Stewart约好了时间，Stewart希望我去他的公司，我虽然心里挺有些紧张，但是对于这个地点，我很满意，因为Stewart工作狂的一面也许终于能让我感受到了，而不是那个表面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

　　那个早上，我记得我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在自己公司的时候，我很少穿正装，大部分时间都是休闲装，反正我和云迪的公司，没人会说我，只有在很正式的场合，我才不情愿的换上裙装高跟鞋。一路上，我都觉得很不自在，当云迪把我送到Stewart公司所在的大楼前时，Stewart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了。他们公司占了这栋20层高的大楼的19-20层，而他的办公室则理所当然的在顶层转角那个风景最好的位置上。和他走进他公司的路上，他不停地找话题逗我开口，不过说实话我很紧张，已经记不得当时他和我谈的是什么了，估计那时我的表情都相当僵硬。

　　Stewart在咖啡机前冲了一杯红茶递给我，“Christine，干嘛那么紧张，我又不咬人……”

　　“是吗，你没告诉过我你不咬人啊……”总得找个突破口开始说话吧，Stewart的开场白挺好的缓解了气氛。其实我真的很不理解自己，再大再重要的场合我都不曾怯场过，为什么在他面前我会紧张？又不是面试，又不是谈判，为什么？很久以后说起这次经历，Stewart告诉我，并不是我怯场，而是我的心理斗争太过激烈，全部的心思都在阻止自己喜欢上他，可是本能又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所以，才会出现那么矛盾的反应。

　　那杯红茶很难喝，Stewart习惯于浓咖啡，所以把我的红茶也泡的非常浓，我猜他大概并不知道那么浓的红茶，要加糖和牛奶来中和，并且，咖啡机里的开水，给了红茶一股怪异的咖啡味道。不过，人紧张的时候，手上总会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来试着缓和自己的情绪，我的手边，只有这杯红茶，于是有意无意的，竟然很快喝了大半杯。

　　“Daniel告诉我，基本上中国的生意都是你在照顾的？”

　　“我们分工，Daniel不会说中文，也不太了解中国的人文背景，所以，和工厂有关的所有事务都是我在负责管理，Daniel负责销售。”

　　“可以告诉我你对中国制造业的看法吗？”

　　“以我的看法，Made in China已经不再有往日的辉煌了。中国的经济并不完全是真正的市场经济，很多时候，是和政治气候相关联的。现在中央政府出于某些原因，把房地产业作为了国家的经济支柱，大力发展房地产，并由此带动了钢筋水泥等等建筑材料行业的繁荣，但是我认为这整个方向不正确。中国国内房价飞涨，大量经济泡沫涌现，通货膨胀，在我们行业中，工人工资五年涨了三四倍，原材料涨了40%左右，而在你们政府的高压下，人民币和美金的汇率却从我入行时的8：1升到6.2：1，这样一来，明显的中国制造不再有任何优势，加上美国政府时不时来个反倾销，制造业大量从中国搬往越南，缅甸，印度等等国家。你要我细致的分析，可以谈上一整天，不多说了，我个人感觉，中国制造的前途是凶多吉少。”

　　“以你的分析，这对中美之间的商机会有什么影响？”Stewart像是变了一个人，也许，这是那个叱咤商场的他吧。

　　“如果你问我宏观经济，我不了解，或者说，我从未做过这方面的分析，但是我有一些浅显的见解，关于资金流动方面的。通货膨胀，加上制造业没有任何前景可言，除了股票和地产，手中有钱的中国人基本没有其他投资渠道。而且以中国人的性情，就算一般的家庭，也会拼命地把手中的资金投入到房地产上，说简单一些，就是平民百姓省吃俭用也要花钱买房子，富豪们更不必说，国内可能他们认可的唯一能保值的投资就是房地产了，无论是商业用途的地产还是民用住宅地产。这会造就房地产开发行业无数的亿万富翁。而他们非常清楚，在汇兑中，人民币的价值其实是被严重的高估了，那么，有能力的人会想方设法把人民币兑成美元等等的外币，然后在国外进行投资以确保等中国经济泡沫破灭的那一天，他们的资产不受影响。”

　　Stewart思考了一会儿，问我，“就我所知，中国实行外汇管制。”

　　“Sir，trustme，管制的是平民百姓。”我不想多说，有个人的原因，同时，我也不愿意在他们面前谈论自己国家的弊端。

　　“OK，那么，Christine，如果我要投资一些行业，给我些大胆的建议。”

　　我又喝了口茶，咬了咬杯沿，考虑如何开口。

　　“Listen，Christine，就当平常的聊天，你不用紧张，我也有我的分析，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来自中国，就我所知，又在国外受过高等教育，我只是好奇，想看看在你这样的背景下看问题的角度罢了。”

　　“两个行业，面向中国买家的房地产中介和已经在美国有成功经营历史的公司的买卖。”

　　Stewart眉毛略微向上扬了扬，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首先，我是中国人。我可以告诉你，中国人的骨子里，都希望有自己的家，而不是租房子。中国人毕生奋斗的目标，就是有个自己的家，美国的房价比起中国来说，容易负担的多，那么，移民来美国的人，第一件事，一定是买房子。我个人觉得，头一波，会是豪宅的销售，因为资金的外涌，那些超级富豪，一定是会毫不犹豫的大手笔买豪宅。等这一波稍微稳定，因为中国国内形势的影响，大部分中产阶级也会想尽办法移民，这一波实际上对你来说更重要，因为他们的首选是美国。超级富豪们因为税务问题的考虑，不一定选择美国，而中产阶级因为生活质量及子女教育问题，一定是首选美国。他们也才是真正需要关注的群体，因为来自于他们的生意会更加稳定。”

　　“公司买卖呢？”

　　“这个只是我的一个推测，国际间资金的转移，通过公司来完成是最简单及顺理成章的。另外，除去这层不说，有不少正经的生意人，在不停的寻找一个稳定的投资环境和商业环境。注册一个公司从头做起固然是选择，但是对于手头生意已经成熟，需要更好拓展环境的生意人来说，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直接购买一家成熟的美国公司继续运作。”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基本上是我在说话Stewart在听。结束后，他送我到楼下。电梯里，我们并排站着，我偷偷的瞄了一眼光滑如镜面的电梯门上映出的Stewart，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轻轻的笑了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开我的视线，一心一意的盯着地板了。楼层其实不是很高，但是我却觉得时间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