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幕城花》猫爪鱼

23、第二十三章

　　莫子幕曾在一本书里，看到喜欢这个词。
　　喜欢，还有爱。
　　人们对喜欢的含义有很多不同的定义，但总结就是无外乎就是，喜欢的时候，会在乎，会难过，心会跳动的很快。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么久以来，他心里唯一的起伏，就是离他远去的妈妈。可是现在，就连那曾经最在意的东西，也不能让他产生任何异样的情绪了。
　　他越长大，心就好像变的越冷漠，而这一点，跟他的亲生父亲骆启优，也越来越像。
　　只是这个，他并不知道。
　　天空很快下起了雨，原本的开学典礼也被延后。
　　莫子阳原本正在教室里和新交的朋友相谈甚欢，这时也抬起头望着天空，下雨了。
　　心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莫子幕。
　　现在是下课时间，他突然丢下正在谈话的朋友，说了声我出去一下，就跑到了莫子幕的教室。
　　他的教室跟莫子阳的教室隔着两层楼，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又顿住了脚步。
　　他该跟他说些什么吗？莫子幕还静静的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位女孩。
　　莫子阳的目光在女孩身上停了几秒，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来到莫子幕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出来，我有事找你。”
　　他的手紧紧抓着莫子幕的手，紧紧的抓着，就好像在怕他不小心就会溜走一样。
　　他没有留意到他现在的力道很大，莫子幕的目光暼向莫子阳抓着自己的手，淡淡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莫子阳终于放开了他，“莫子幕你……”
　　他总是在看见莫子幕清幽的眼眸时心绪才静下来，“你带伞了吗？”
　　一句话，说的有些应景却又不怎么应景。
　　莫子幕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我也没带。”
　　“所以放学后你可不要乱跑哦。”他用着教导小孩的口气，“我会来接你的。”
　　话刚说完，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莫子阳听见那铃声，愣了一下，对莫子幕说，“那我先走了。”
　　什么是喜欢？
　　已经进入青春期的莫子阳还不怎么清楚什么是喜欢，喜欢又是什么感觉。
　　只是他发现，他变的越来越不对劲。
　　他经常在上课的时候，静下来的时候，没有人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人。
　　想他现在在干嘛，他上课时候的表情，他有没有和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说话，他和别人交流的时候，又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想着想着，就忘记了时间。
　　他不再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往他的教室里跑，却经常在学校的篮球场打篮球，在操场上，他可以望见坐在窗口的莫子幕那静默的身影。
　　他越来越喜欢在莫子幕看不见他的地方偷偷看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虽然莫子幕从来不笑。
　　是了，莫子幕从不笑的，也从来不哭。
　　以前无论他怎么挠他的痒痒，他都不笑的。
　　莫子阳的一个好哥们李桓见他总是望着那个窗口，过来拦着他的肩，调笑道，“莫子阳，你是不是暗恋上了什么姑娘，怎么老是在这里偷望。”
　　说着也顺着莫子阳的目光望去，又说，“子阳，那个班级的人可都是一些变态，你这学渣确定要……”
　　莫子阳一个手肘袭上他的肚子，让他把没有说完的话给咽回肚子里。
　　只是那哥们依旧不依不饶，很感兴趣的追问他，“你究竟看上谁了？能不能给我说说，要不要哥们帮你出出主意。”
　　莫子阳的一个眼神杀过去，心里却忽然恍若空了一般。
　　他转过头就往自己教室里冲，回头时，望着窗前的那个人，依旧低头静静的看着书。
　　莫子幕……
　　莫子幕……
　　那一次，莫子阳彻底心慌了。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有了心事，有了一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他再看见莫子幕的时候，再也不能没心没肺的对着他笑，再也不敢轻易的触碰他，就连和他多待几秒，莫子阳的心就会又慌又乱。
　　他想亲近他，却又不敢再亲近他了。
　　也有女孩给莫子阳递过情书的，那天他接过那信封的时候，莫子幕刚好走过来。
　　放学后的院门口总是人潮涌动，大家都穿着清一色的校服，一样的身高。莫子阳也总能在那些拥挤的人群里，一眼把莫子幕认出来。
　　那时候他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的喜欢，对着莫子幕的时候，依旧是肆无忌惮。
　　他把手里的情书朝莫子幕扬了扬，“莫子幕，你可不能早恋啊。”
　　莫子幕走过去把他手里的信封接下来，看了一眼，“这是……”
　　“情书啊笨蛋，”莫子阳从他手里抢过那封信，低着头凑到他面前，一脸贼嘻嘻的笑，“子幕，有人给你写过这种东西吗？”
　　莫子幕表情认真的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我书桌里有很多这种东西。”
　　但是他没有看，也不知道是什么。
　　“有很多？”莫子阳几乎立马就炸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竟然有人觊觎他的莫子幕？
　　“子幕子幕，”莫子阳扯过他的衣袖，一本正经的告知他，“妈妈早恋不是好孩子，这些东西都是不好的，会影响你的，所以你不能看，我也不看。”
　　“嗯。”莫子幕推着自行车，好像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本就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又何来的在意？何况莫子幕的感觉神经，天生就迟钝的很。
　　莫子阳却一刻也松懈不下来，有人喜欢莫子幕？他想，莫子幕长的好看，成绩又好，会有女孩子喜欢他也正常吧！
　　可是他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回到家里，吃过饭已经是傍晚，莫子幕照例坐在窗前的木椅上看书，晚风静静的。
　　莫子阳蹲在床上打游戏，打着打着目光就落到了莫子幕的后背上。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寸衫，偏瘦的身形，显得的衣服有些宽松。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从背后环住了莫子幕的腰，脑袋磕在他的肩上。
　　他没有感觉到，他抱着莫子幕的时候，莫子幕的背影僵了一下。
　　“莫子幕……”莫子阳呢喃的声音像是在撒娇。
　　莫子幕……我好喜欢你。
　　好喜欢你……
　　恍若雷击一般，莫子阳蓦的松开莫子幕，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大脑里是一片空白。
　　他喜欢……莫子幕？
　　莫子幕察觉到他的异常，回过头来看他，莫子阳却像避之不及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他一口气跑的很远很远，在那青石板路的槐树下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喜欢莫子幕，他喜欢莫子幕？
　　他怎么可以喜欢莫子幕……
　　他努力的让自己心平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错觉，一定只是个错觉。
　　他是喜欢莫子幕的。不过因为他是莫子幕，他是他的弟弟。
　　可是一想到弟弟两个字，他的胸口就如针扎一般的疼，这么多年以来，他其实从未有过一刻忘记过，莫子幕并不是他的弟弟。
　　他靠在一颗槐树上，那阵针浓郁的幽香自鼻尖弥漫开来。他抬头望着树上那一串串洁白的槐花，在晚风里，随风摇曳，随风落下。
　　铺满了一地的石板路，路的那头，是孤独而沉默的影子。
　　这么多年，他从未忘记过，从未忘记那个影子。
　　他的瞳孔一缩，静望着那个在晚风里，朝他慢慢走来的人。
　　他朝着他走近一步，莫子阳的心就跳快一步，到他来到自己面前时，莫子阳的心已经静止了。
　　全世界都静止了，只有眼前的莫子幕，是生动的。
　　莫子幕来到他面前，如夜幕般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你好像不太舒服。”然后，莫子幕开口，抬手，想去触摸他头上落下的槐花。
　　几乎是下意识的，莫子阳避开了他。
　　眼里，难掩惊惧和慌乱。
　　他跑开了，逃走了，留莫子幕在原地，还保持着伸手触摸他的姿势。
　　就算全世界都对他避之不及，然而我却依然相信，你是不一样的。
　　莫子幕曾经这么想过。
　　可是那一瞬间，他心里落下的那一束光，他为莫子阳打开的心里的那道口子，在莫子幕愣了很久很久以后，慢慢的合上。
　　也许，这一辈子，它不会再为谁打开了。
　　他不害怕去爱，他害怕他在亲近他，熟悉他之后，又被他漠然的甩开。
　　莫子阳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莫子幕心里的脆弱与防备，也不知道，他那时的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给莫子幕带来的伤害。
　　他是莫子幕世界里的唯一，现在这个唯一，也唯恐对他避之不及。
　　莫子阳不再跟莫子幕一起上下学，不再叫他一起吃饭，他甚至要求妈妈，给他换了一个房间。
　　莫子幕彻底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
　　那个时候，莫子幕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去上学，抬眼望着周围成群结队的人群。身边没了莫子阳的叽叽喳喳的说话的声，他才正真了解什么是孤独。
　　孤独，是在习惯吵闹之后的寂静。
　　学校里的学习，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莫子幕没有心思再听课，他总是望着那个空荡荡的操场，他看不见那个以前总是在他眼前晃荡的人影。
　　莫子阳并不比他好多少，他把自己心底里那点情感努力的埋起来，埋的很深很深。
　　但它埋的越深，它就越来越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土而出，想要重见光明。
　　莫子阳每天都在煎熬里度过，偶尔他会在操场边，在食堂里碰见莫子幕。
　　而莫子幕，还是一个人。
　　那孤独的影子，让莫子阳的心痛的不能自已，他几次移动脚步，想走上前去，却又止住了。
　　这样的关系，直到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才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