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种子》穆凡Ciryun

3、第二站（修）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扎根在了新兵们的心里。
　　天很蓝，大朵大朵的云在天上飘着，阳光透过云层照耀着地面，有些晃眼。
　　新兵们都尽力的站的笔直，远处，一颗不知名的树掉下一颗种子，没入土里。
　　该分班了。
　　任远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哪个班，分到哪儿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只要不和某个讨厌的家伙一个班就行，任远默默的想着。
　　李定军倒是无所谓和谁在一起，车上那个白白净净的娘娘腔例外，就三个字，看不上！本来来到陆军自己就已经很不爽了，要是再和那种家伙一个班……
　　李定军甚至暗搓搓的想着这家伙体检怎么过的，娘娘腔就这么个小身板，怎么着也看不出有什么战斗力。
　　何江霖正在队伍前挨个念着名单，叫到名字的新兵依次出列找到自个儿的位置，找自己的班。任远默默等着，一切都很有秩序地进行。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任远急急忙忙的喊了声“到”。
　　“二排一班。”
　　任远就这样被分到了自己的新班。
　　新班长叫向风，看起来脾气挺好，也挺和气。肩膀上挂着小叉叉的肩章，任远心里暗想，二级士官。
　　他对新班长敬了个礼打了报告，向风微笑着点头，顺带打量了他两眼。
　　刚刚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一个人就小声的“嘿”了一声，任远连忙侧过头去看，原来是大早上一个车拉来的兄弟，那个溜肩的瘦子。
　　“是你啊！”任远没想到能碰到熟人，虽然他们两个只是短暂的在一辆车上呆过。
　　瘦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叫简单，你呢？”
　　“我叫任远。”任远也笑了，这是他在这的第一个朋友。
　　当然，在队伍里说话是不对的。
　　两人简短的交流很快被向风发现了，向风警告性的叫了两人的名字，两人立刻站好，笔直笔直的，和小白杨似得。
　　“这班长肯定不严，骂人都和和气气的。”简单趁向风没注意他们，朝任远挤眉弄眼。
　　任远弯了弯嘴角算是回答。
　　那个叫李定军的家伙分到哪儿去了？刚这么想着，就看到远远的一个兵朝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那分明就是李定军。
　　看来自己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想什么不来来什么。
　　李定军也瞧见了任远，那表情和吞了苍蝇似得，“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多班都能分到一块去？”
　　“队列中不许讲话！做二十个俯卧撑。”其余的人都看着这个刚刚来就被针对的倒霉蛋，李定军看着向风，眼神带着疑惑。
　　“二十个俯卧撑，快点！”向风面不改色，仿佛罚人的不是他。
　　李定军脸上更加挂不住了，他不情愿的做着俯卧撑，声音喊得老大，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简单和任远交换了个眼神，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李定军做完之后，向风才不紧不慢的走到队列前开了口。
　　“我是你们新兵连二排一班的班长向风，在接下来三个月的训练中，我会对你们严格要求。”

　　傍晚，新兵宿舍。
　　原本以为第一天会有个适应期，没想到刚来就被班长给了个下马威，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又直接搞了一下午的体能测试。
　　任远自小学功夫，有武术底子，这种测试对他来说难度不高，一轮下来连气都没喘，这点让向风对他格外关注，夸了他好几句。
　　晚饭结束后，班长给了短暂的休息时间，让大家伙好好整理自己的狗窝。
　　进了新兵连大通铺，大家都开始寻找着自己的铺位。
　　任远的铺位在下铺，他内心有些小满足，抬头一看上铺的名牌，熟人，简单同志。
　　运气真好！任远抱着被子就往床上铺。
　　李定军也抱着被子找位子，他今天的体能训练表现也挺出色，在新兵里面脱颖而出。他走到任远身边，“看不出来你体能还不错啊。”李定军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撑在床沿上，带了点挑衅的意思，“我有点对你改观了。”
　　任远没打算搭理他，可李定军偏偏在他面前杵着不动。
　　“我没对你改观。”甚至该说是印象更加的差了。
　　两人互看不顺眼，李定军抱着被子继续找着自己的铺。
　　“靠……”
　　一句粗口惹得任远皱眉，这位大少爷又搞什么幺蛾子？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不是倒霉。”李定军拽着自己的背包袋，另一只手抱着被子，显得有几分滑稽，“这简直就是灾难。”他又看了看床头上贴着的名字，“李定军”三个大字雷打不动。
　　任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会吧……”
　　“什么不会，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李定军死死盯着标签，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要有意见你可以找班长，”任远没好气道，说完发现李定军还在盯着那床，像个雕塑似得，任远有些无奈，“你就算把那标签看出个洞来，那也还是你的床。”
　　李定军愤愤的把被子往床铺上扔。
　　任远继续整理自己不多的行李，脑子里想着的是等会还得去听连长训话，其实仔细想想，这人也不算讨厌，只是有几分幼稚。
　　李定军还想回两句嘴，但看着任远已经不打算理他的样子他也没自讨没趣，哼哼两声极其不情愿的笨手笨脚的开始折腾那床被子。
　　看着自己整洁的床面，任远心情都舒畅了不少，他一转头瞧见李定军……手下的那团，或者说是一坨棉花状的军绿色布料——那扭曲的形状实在不像被子，而且还是军用的。
　　“这可真是……”任远目瞪口呆了几秒，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杰作。”
　　李定军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一样，“咋了？啊！少爷我没折好而已！”刚说完这句声音又低了下来，“叠一次五块钱，怎么样？”
　　“如果说你让我帮忙，可以。”任远打断了李定军的话，“如果你觉得用钱能搞定的话就另请高明吧。”
　　任远从小到大出了名的好脾气，能让他把话说到这么不客气的，李定军算是独一份了。 任远抓过作训帽便往脑袋上一扣，转身走人。
　　李定军看着任远走掉的身影有些发呆。
　　良久，他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惨兮兮的去折腾起了他的被子。
　　任远刚冲出宿舍门就撞到了个人，他不太高，脑门刚好撞到对方的下巴。
　　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响在耳际，任远捂住脑门后退几步，心情更加烦躁，抬头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却不由得愣了，“班……班长！对不起！”
　　向风此时也不好受，他原本准备给自己的连队打个电话，心思有些飘忽，也就没注意到路，没想到迎面就给撞了下巴。
　　他条件反射的捂了捂自己的下巴，又觉得不能在新兵面前丢人，只好忍着疼嘶了口气，看着这个新兵。
　　巧了，还是刚分到自己班上的兵，向风记得他。
　　“任远是吧？”向风笑笑，这是他一贯的表情，结果笑到一半又被疼的缩了回去，眉毛拧成一团，“没事，这不是意外嘛。”
　　任远看着班长疼成这样，心里愧疚极了。自己从小练武，脑门也挺硬的，连砖头都能磕坏，这点小痛一会就过去了，可对方撞的是下巴……想到这里，任远更愧疚了。
　　看着任远一脸歉意纠结的样子，向风觉得这孩子还挺有趣，他拍拍任远的肩膀，“好啦，真觉得不好意思就好好加油训练，十五分钟后还得集合，别忘了啊。”
　　任远连忙点点头，大声喊了声“是。”
　　向风和他告别，接着去打那个被打断的电话。
　　电话亭没有人，孤零零的立在边上，斜阳正好照过这里，夹杂着建筑物的影子，映得地面火红。
　　652团三连连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向风！你小子跑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刚刚接通，电话那头的一个大嗓门就震到了耳朵，向风只好把电话拿远了一点。
　　“班长？怎么是你啊，我打的是连长的号码呀。”向风笑了，不用想也知道，自家班长指定是大老早就猫办公室里守着这通电话了。
　　“老子是谁啊？你班长是不，那能有老…咳我不知道的事？”对面的人生生的改掉了粗口。
　　“连长在旁边？”
　　“可不是呢嘛。我都蹲连长办公室这儿守半天了，就等你这电话汇报呢。行啦，别扯其他的，你回来之后我可得和你算算总账。我的班副居然跑到新兵连去啦，说起来都没天理！”
　　“你班副我现在也算是升了一级，这不带新兵吗？你应该祝贺我的。顾诚同志，劳烦让连座接电话可好？”向风微笑着摸摸下巴上的淤青，还真有点疼，电话对面传来几句交谈，向风静静的等了几秒，听筒里传来个低沉的男音，“向风。我是吴然。”
　　“报告连长，一排二班副班长向风已到达目的地。”听到连长的声音，向风也严肃了起来。“其实应该之前就报告的，忙着管新兵们还没来得及打电话……”
　　“老六把你借过去你就好好干满三个月，给咱们连里边好好挑几个好兵。”
　　“是！”
　　挂了电话，他理了理衣帽和风纪扣，动身去往集合地。
　　在652团三连连长办公室里，两个人正在进行“辩论”。
　　“顾班长，这下放心了吧。”吴然慢悠悠泡了杯茶，这位年轻的上尉连长平日里倒像个老干部似得，一点都不急，但训练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似得，这点倒和此团团长如出一辙。
　　“连长，您这纯属先斩后奏！”顾诚其实已经放心了，但是还想和吴然抬杠，“我们二班怎么离得开向班副呢！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向班副有多重要！”
　　“得了啊，不就三个月吗。挺快的。”吴然吹了吹茶水，抿了口，有点烫口。
　　“三个月呢！三个月老长了啊连长！”顾诚声音猛的提的老高，把吴然吓了一跳，呛的直咳嗽，手里的茶也差点洒出来。
　　“行了行了。回去带好二班！虽然向班副不在，可这三个月你们班总体成绩要是有下降我头一个削你。”吴然也没真生气，他把茶杯放桌上，对于自己看好的兵，他都是像兄弟一样对待的。
　　顾诚其实也就是和连长胡侃两句，见好就收，赶紧敬了个礼溜了。
　　后来那段时间，二班的训练量比其他班足足高了两倍，那三个月，被二班战士们称为地狱月。
　　谁都不知道平时管的不太严的班长怎么突然抽了什么风，不过二班训练水平集体有了大幅度提升，独占了流动红旗整整三个月。
　　平时一个个流血眉毛都不皱一下的战士们哭着想着“温柔班副你快回来，霸道班长太可怕”。
　　后来向风回来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跟狼崽子见了娘似得，一个劲的扑。那又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