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顾林疏》大麻花

1、1

　　梦霄搂二楼雅间里，一个长相俊秀、气度不凡的男子坐在桌边品茶。一旁跪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小厮，说是小厮都是抬举，看那破烂的衣着，不如说是一名要饭的还来的贴切。
　　“想必老鸨已经和你说过了吧？”俊秀男子低沉道“不论你答应与否，我都不会为难于你。”
　　地上的小厮抬起头，脏污的脸上一双大眼攒满泪水，即使脏兮兮也可以看出俏丽的五官轮廓，“回爷的话，奴，答应了。”颤颤巍巍挤出几个字。
　　顾念点头“既如此，爷就把你包下了。往后，只能接爷的活计，懂吗？”
　　林林抬手胡乱擦着眼泪，使劲点头。他以为他会像其他小厮一样，到了年纪就开始接客，稍不如客人们的意，打伤打残是常事。万万没想到，遇到一件大好事。江南第二大富商家的庶长子顾念竟然指名点姓要他伺候，他本意是拒绝的，谁知这顾少爷竟说包他两个月。两个月后，会为他赎身！
　　即使知道这些富家子弟说的话不能信，林林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答应了。纵使顾少爷没为他赎身，他的第一次会给这么英俊的人，也值了。
　　顾念端着茶杯看着这小厮走神，颇觉有趣，不免开口道“想什么呢？”
　　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林林赶忙低下头“奴、奴没想什么。”
　　“呵”一声低笑，林林想抬头看看他，却被他说的话吸引住了“我让老鸨带你下去清理，往后你就是我顾念的人了，知道吗？”
　　“是，奴是爷的人。”林林发自内心说道，能这么温柔的对他们这些人说话，实属不易。就他所知道的，有些受宠的小倌，客人们都会呼来喝去。“奴先告退了。”林林低着头出了房门。
　　萧国盛行南风，多是逗弄亵玩，真正娶回家的太少了。真要被娶回家作男妾，不如在小倌馆里蹉跎。后宅大院是女人们的天下，这些被娶回家的男人多是在后宅里嗟磨致死。
　　摸着许久没碰过的热水，林林心里一阵委屈，哪个男孩愿意被卖来卖去？他小时候就死了娘，爹也不争气，娶了个泼妇进门，便把这亲生的儿子给卖了。他也不怕被他那死去的婆娘跳起来戳心窝！
　　进了这小倌馆，幸得他有点心眼，不然早被之前那个姓吴的大爷给玩死了。姓吴的专挑年纪小的雏儿来折磨。老鸨不是很乐意，却架不住给的价钱高。
　　那次老鸨拖着他进了房门，他啥也没做，就口水鼻涕眼泪使劲流，一副傻呆样，愣是把老鸨唬的一诈一炸的。吴老板赶紧让他滚，别来丢人现眼。
　　老鸨算是明白了，打过一顿鞭子后见人还是老实也没在要求林林接客。
　　顾念找上老鸨说要一个聪明机灵的雏儿时，脑海里第一个反应的便是林林。还好顾念满意、林林满意、老鸨也满意。

　　看着清理过后一袭白衣的林林，顾念眼前一亮。林林脸上没肉，倒是一双大眼衬得整个人都水灵了。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这孩子要是长开了，小身段儿绝对诱人十足。
　　林林注意到顾念注视他的眼神，双颊爬过一抹红晕，小声开口唤道“爷。”
　　顾念回过神敲了敲桌子“坐。”
　　林林咬唇小心翼翼的坐到离顾念两张凳子远的地方。
　　顾念不满得又敲了敲桌子“让你坐过来。”
　　抬起屁股挪了挪。
　　“过来！”
　　抬起屁股又挪了挪。
　　顾念满意了，执起林林的手。林林猝不及防的差点将手甩到顾念脸上。
　　那人却紧紧包裹住林林的小手，凑到林林耳边说着话。
　　刚开始林林羞红着耳朵忍住逃跑的欲望仔细听着，后来脸色慢慢变平静，到愤怒，到意难平，最后一点头“奴知道了！爷你放心，奴保证会好好完成的。”
　　顾念抬眸见他一脸为他抱不平的表情，心里好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湖水里漾起一片涟漪。“接下来的日子我会隔三差五来一次，爷没来的时候，自己学些东西吧，识字吗？”
　　林林羞愧的咬牙摇头，没被卖的时候吃饱都困难，识字？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向往。
　　顾念沉思着点头，不识字是常事，却不能继续这么无知下去。

　　顾念从偏门进了顾宅，一个穿着短打装的青壮汉凑上来说了句什么，顾念点头示意知道了，嘴角却闪过一抹嗤笑。
　　这王莲芳手挺长的，都快伸到自己肚子里来了，那自己不做点什么真是对不起她如此苦心经营的绊子。
　　快步走到自己小院时，门口不出意外的站着一个面容俏丽、身形丰盈的丫鬟，那丫鬟看到顾少爷时脸上却十分不耐“少爷，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顾念痴痴笑着答应换件衣衫就到，哪还有之前精明的模样，那丫鬟实在看不起大少爷这般做派，行了个礼匆匆回去复命。
　　待那丫鬟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顾念双眸一凛，冷笑着进院子换衣衫了。
　　顾念在顾宅中的地位不可谓不尴尬，是庶子却也是长子，说出去都是可笑，奈何顾庆功这个做爹的并不十分介意，倒是大夫人王莲芳恨得牙痒痒。
　　顾家是江南的第二大户，顾念的老太爷白手起家，打拼出现在这般家业，顾庆功只要不是败家玩意儿，手里的钱花三辈子都花不完。顾念的母亲是京城青楼的歌姬，因着顾庆功一次外出谈生意，碰到了这个容貌靓丽、甚懂男人心的“琴姬”，耐不住喜爱的心，直接大手一摆为她赎身、抬回家做了三姨娘。
　　刚开始琴姬甚是得顾庆功的喜爱，第二年就为顾庆功添了第一个儿子，顾老爷欢喜的大赏府里众人。府里下人议论纷纷，说这三姨娘估计离如夫人不远了，大夫人怕是要失宠啊。
　　不等三姨娘高兴够，顾念三岁时，三姨娘淹死了。
　　顾庆功听到消息怒斥府里下人是怎么办事的，一个活生生的姨娘竟会淹死在自家院子里，幸得儿子没事。顾老爷也就没多彻查，想必顾老爷也是知晓后宅女人们争宠的手段的。不过是一个姨娘，没了又娶便是。
　　琴姬死后的两年里，顾念倒还过得比较如意，养在王莲芳名下，碍于名声王莲芳也会对他好吃好喝供着。
　　顾念的好日子在他的弟弟，顾庆功的嫡子出世后结束了。王莲芳倒也没苛待他，只是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以他身体弱为由推迟了两年。
　　再去学堂时，先生只为他启蒙，再也没教授过任何东西。
　　顾庆功听人考校顾念时，直摇头，道这孩子没天分，不是科举的料。
　　晚两年启蒙还想要成绩？！就算有天分也被这两年磨完了。顾念看着顾庆功甩袖而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他对顾庆功的想法在这一次过后彻底断了。之前他还有妄想，妄想着他的爹为他指明道路。原来他在他爹眼里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顾念的眸色更深了。

　　越过长廊，正厅的翠玉荷花屏风后，丫鬟行礼小声道“夫人，大公子来了。”
　　斜卧在贵妃榻上的妇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冷声道“让他进来。”
　　顾念进门就笑呵呵给王莲芳行了礼，不待里面的人出声，立马起身坐到屏风前的木椅上，笑呵呵道“母亲，您上次教我的方法我用了，可真见效。”
　　“呵呵，”王莲芳皮笑肉不笑道“这是母亲该做的。”上次顾念店铺出了点小问题，王莲芳以出主意的方式给顾念的店铺塞了两个掌柜的。“你一回来母亲就让你过来了，你猜是什么事儿。”
　　可真是脸大，不就是要装慈母孝子嘛，爷奉陪到底。
　　顾念又傻傻笑道“母亲找儿子肯定是好事儿。”
　　屏风后的王莲芳掩嘴笑“恩，确实是好事儿。”这傻子可真是听话“你可听闻过李家的女儿们？”
　　顾念收起笑脸皱眉疑惑道“母亲是说城东染布坊李家？”
　　“恩。”王莲芳紧紧盯着屏风外的顾念，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顾念却又呵呵一笑“听过啊，他家的女儿个顶个的好。”
　　屏风后一个嬷嬷调笑说“咱们大公子这是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王莲芳帕子一搅，冷笑，可不是么，思春了吧。之前怕留下顾念的子嗣，一直没给顾念房里塞人，是以顾念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他这开春就弱冠的年纪，早该思春了。
　　“李家的女儿端庄贤淑、温文尔雅、蕙质兰心，可是咱们城里许多男子的求亲对象啊，母亲提到李家的女儿做什么？”顾念嘴角一扯，心里嗤笑，若真是有这么多优点也轮不到自己。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母亲为你做主，去向李家二小姐提亲怎么样？”
　　那肯定不怎么样。“真的？”顾念一跃而起，兴奋道“母亲可别哄骗儿子啊。”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母亲说的自然是真话，哄骗你干什么。”
　　“嘿嘿，”顾念在房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如果李二小姐同意了，那可是一段好姻缘啊。”
　　王莲芳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内心也颇为无奈，试探了这傻子几年，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想必他就是这么个虎头虎脑的人吧，要想要操控这么个人，那可是太好办了。

　　顾念一踏进自己院子，脸立即垮了下来。他身后的观言不止一次见识过他家主子的变脸技巧，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主子，您现在完全有能力脱离顾府，为何要绕这么大一圈？”观闻边磨墨边问道，这个问题困惑他很久了。
　　面无表情的顾念正画着什么，头也没抬道“我要的是名正言顺，是他们把我‘赶出府’，不是我不仁不义不孝的要脱离顾府，懂了吗？”
　　观闻若有所思的点头，半晌又开口问“那主子你为何要找那名小倌呢？”
　　顾念放下笔，默默看了一会儿画上的人才道“你不觉得他很像兔子吗？”
　　“啊？”观闻一脸问号，低头看时却被主子的画惊住了。
　　画上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正跪坐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少年全身上下只罩了件薄薄的纱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能够感觉出少年此刻忐忑的心情，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在被惩罚，偏偏少年脑袋上是一对兔耳朵！纱衣后面是一坨小小的兔尾巴！观闻刚想伸手去触摸那个少年，就被主子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他是我的，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