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声动》引弦而战

2、chapter2

　　但凡老一辈的奴婢都清楚她的身份，只有新来的丫鬟暗自称奇，当年李萱重病在身已药石无医，只一夜之间又活泼健康起来。好在信阳公府家规严谨，李萱自幼体弱不常见人，她这冒牌的身份不至于人尽皆知。
　　她一路往内厅走去，身边没有跟着奴婢，府里的下人们有见着的也只是微微低眉敛色，由此可知信阳公并不宠爱庶小姐。但李萱心中并未介意，毕竟不是亲生骨血，而她来时只有书信为证，信阳公肯收留已是仁慈。
　　李萱正想到这，不防被一妇人拉住了手臂，原是信阳公的妾室，庶小姐李萱的生母秦娘，只见她满目泪水，脸色苍白：“你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这本是我女儿的婚事，现下也要被你夺去，当年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秦娘欲言又止，不顾颜面地大哭起来。
　　“终归是我对不起娘，但娘也莫要苦闹了，老爷若知道怕是不好。”李萱垂下眼眸，转过身不再看秦娘。
　　秦娘似乎也清楚自己行为不当，在奴婢的安慰下渐渐止了哭声。
　　这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李萱深叹口气，她为先天不足的女儿沥尽了心血，又因不得举办丧事而心怀怨恨。李萱自诩安分守己，藏愚守拙，对秦娘多年的烦扰，也一一承受。
　　经此一遭，李萱的思绪也全被扰乱，信阳公府向来不愿她参与大小事务，如今叫了她去，原是履行婚事。
　　直至前厅，李萱才放空头脑，对着已在上座的信阳公夫人云氏和侧座的嫡小姐李瑾瑜福了身子：“夫人，嫡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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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阳公夫人云氏是离国有名的才女，既然出名，容貌自不必说，虽不再年轻，风采却不减当年，而李瑾瑜作为嫡小姐，则继承了母亲艳丽的容貌。正应了那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她肤白胜雪，时下流行的妆容，在她脸庞点缀得精致，那双桃花眼顾盼撩人，却不显轻浮，只让人想亲近这名媛美姝。李瑾瑜自十二岁起，艳名远播，离国的青年才俊无不想一亲芳泽。
　　反观李萱，白皙的小脸未施粉黛，眉清目秀，身量稍矮，着了朴素的青色衣裙，与瑾瑜不能相比，至多赞一句小家碧玉。
　　云氏出身大家闺秀，知道李萱的来历，也不曾刁难李萱，但也从不过问，这四年中李萱与云氏甚至是瑾瑜都甚少见面，关系淡漠疏离。
　　“庶小姐按理应是十八岁了。”云氏抿了一口茶，开口道。
　　这话是说原来的庶小姐若没有夭折，理当十八岁，而李萱此时已年满二十，甚至比嫡小姐还要大出三岁。
　　“你也该知道萱儿的婚事，是当年老爷和离国国主定下的君子之约，如今老国主退位，瑾瑜就要入宫，萱儿也许给了薛将军作妾。”
　　她当然知道这婚事，信阳公与国主打下离国一方天地，应了国主两位儿子的婚事，现下薛兕即位，国主义子薛鹰传言与薛兕不和，被支配边疆做了将军，谁盛谁衰，云氏看得清清楚楚。
　　李萱刚想做声，云氏又开口：“老爷于你有恩，且说这婚事并非不好，只是萱儿为庶女，只能作妾，稍有委屈。”
　　李萱闻言，知道无法拒绝，又见云氏似乎早就屏退左右，便盈盈跪下：“老爷垂怜收留，不敢忘恩，但凭夫人作主。”
　　“我知你安分懂事，这样安排也有我私心，希望你不要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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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期定在了阳春三月，此时距年节仍有一月。因世人甚少见过李萱，这庶小姐的婚事一时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有人说李萱相貌奇丑，新国主有意将其许给薛将军，是为了震慑；也有人猜测李萱多年抱病，闭门不见，因其惊为天人，就连嫡小姐李瑾瑜也比不上，信阳公只好藏着女儿。
　　这些传言偶尔进了李萱的耳，她也只是淡淡一笑。
　　“萱姐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明明这是多么不公平的婚事。”与李萱相好的奴婢倚翠说道。
　　“你才多大的人，竟看懂了这其中原委？”李萱用指尖轻点倚翠的鼻尖，好笑道。
　　“萱姐可不要小瞧我，再过两年我可也是要及笄的，再说这事，若小姐能留在城里，哪个公子不好嫁呢，好歹是明媒正娶的夫人，非得要按夫人的意思高攀将军……”倚翠自知失言，可她在李萱面前向来不规矩，此时只是偷偷瞧李萱的脸色，见其没有不悦，又继续道：“萱姐不要怪我口直。”
　　“王命难违，”李萱抬起头：“听说薛江军并未娶妻，如今先要纳妾，恐怕落人口实。”
　　倚翠听了，反倒奇怪：“萱姐可不像是在乎世人蜚语的人呀。”
　　李萱不再说话，端了桌上一盘未动的点心递给倚翠：“拿去与奴婢们分了吧。”倚翠告了谢，知道李萱是让她出去，便不再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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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往边疆前，李萱仍像往常一样，待在宅院里阅读兵书。宛国国公年轻时是颇有功勋的将领，在马背上守卫过宛国江山，他在世时性喜兵法，传言其家仆都对战事略懂一二。李萱作为国公独女，自然受到熏陶，在兵法战术上很有见解。
　　她正沉迷于书中精彩部分，却听见门外一阵喧闹，不一会儿便走进一位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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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瑾瑜逆着光向李萱走来，因着身份，李萱要先向嫡小姐行礼，并将她迎入主座。
　　进了屋内，李萱才发现今日瑾瑜只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白裳，施了淡妆，金银首饰也未戴，更显出尘之美。
　　“你我既是姐妹，便不必拘礼，再说按年岁，我理当唤一声姐姐的，姐姐若不嫌弃，我便这么叫了。”
　　“嫡小姐说哪里的话。”
　　李瑾瑜似乎对李萱的疏离并不在意，自顾说道：“我今次来，带些新做的衣裳首饰，平时见姐姐穿着朴素，还望姐姐不嫌弃收下。”
　　“那便多谢嫡小姐。”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只是还有件事，要拜托姐姐。”
　　李萱早料到瑾瑜此来的目的，只是微微一笑：“嫡小姐但说无妨。”
　　“姐姐不日便要赴北地，世人皆传国主与将军不和，但其中内情，未必如此，若姐姐有心，应多加留意。”
　　李萱了然，这便是要她做信阳公府的眼线了。信阳公这些年一直忠于国主，未必不会在必要时牺牲薛鹰，更何况薛鹰只是先代国主之义子，实在有太多的理由，可以除了这小小的将军。
　　李萱略作沉吟：“嫡小姐放心，李萱早已是信阳公府的人，一荣俱荣，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李瑾瑜似乎是放了心，瞥了一眼桌上的兵书，道：“不妨与姐姐说句大胆地话，姐姐是国公之女，并非池中之物，瑾瑜相信，若我二人齐心，天下社稷，未必不能掌握。”
　　李萱一惊，她只知云氏从小悉心栽培，瑾瑜才貌无人可比，更兼有城府，却不知，如今这妄为的话是她自己抑或她背后的信阳公府势力的欲望。
　　但信阳公向来以中庸之道立于朝堂，门客三千，李萱竟然对其野心毫无察觉，这背后究竟是多大的一盘棋？她如今只怪自己短见。
　　要让握有兵权之人牵制国主，又要国主血统把控社稷，信阳公就像一汪清池，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