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臣》世界尽头在落雨

11、世无双

　　鲁丸子勒住缰绳，单手执剑直直指向沙耶尔，笑道：“胡蛮子，爷来收拾你了。”

　　沙耶尔堪堪避过剑锋，眼前又闪过一道剑光。不及多思，他当即抽刀反攻。大平和胡族近年来多有争端，沙耶尔和鲁丸子也曾几次交手，他心知这人武技不及自己，便想速战速决，好去护住那批珍贵的巨弩。

　　鲁丸子好不容易从外围杀了进来，又哪里肯轻易将他放走。他轻松接下沙耶尔的鬼头刀，四两拨千斤地将他那笨重刀身推了开去，同时借势刺向沙耶尔。

　　沙耶尔反应极快，侧身避过剑锋，手腕一转，竟是将那鬼头大刀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他动作流利，随手一挥，刀锋已经割过鲁丸子的战马颈侧，热血飞溅。

　　战马狂嘶，无法控制地扭动、发抖，鲁丸子一时不备，被甩到沙地上，打了个滚，还未站稳那鬼头大刀便如夺魂厉鬼般扫到眼前，攻势之狠厉，一眼便知沙耶尔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奶奶的！鲁丸子咬牙暗骂，身子猛地向后一拧，刀锋险险而过，差点削掉他半个鼻子。

　　沙耶尔一击不得，当即变换招式反手持刀下刺。鲁丸子借着腰力旋身跃起，身形诡异。他翻身正骑上沙耶尔的马背，单手紧紧扣住沙耶尔咽喉。

　　沙耶尔自然不愿束手就擒，正欲挣脱，却听鲁丸子狠狠喝道：“乱动我就掐死你！”沙耶尔闻言只好老实下来。

　　鲁丸子仍不放心，两手制住沙耶尔，用脚重重踢向他右手，试图踢掉他的鬼头大刀。

　　沙耶尔吃痛，手上一松，刀似要脱手。不料下一瞬，他调转刀锋，直直刺入马腹。战马吃痛，发出刺耳长啸，四只马蹄乱踢乱踹，马身剧烈颠簸，想将罪魁祸首摔到地上。

　　鲁丸子反应不及，松了钳制对方命门的手，被沙耶尔推到地上。沙耶尔勉强操纵着发狂的战马，眼看着将要将鲁丸子活活踩成肉泥。

　　只要杀了这该死的大平人，就没人再拦着他了。沙耶尔想着，嘴角泛出一丝冷笑，马蹄高举，狠狠踏下，却只扬起些许黄沙。鲁丸子眨眼之间已不知所踪。

　　沙耶尔一惊，腰上重重挨了一下，霎时痛得让他直不起身来，被马狠狠甩到到地上。马蹄一下接一下如千斤巨石狠狠砸在身上，沙耶尔登时气血上涌，眼前发黑。

　　“你奶奶的来得也太晚了，老子差点给踩成肉泥！”死里逃生的髭须大汉怒骂。

　　“哪里有，我千钧一发的时候出场美救英雄才精彩好吧。”李满枝挑挑眉，狡黠又得意地笑笑，很是自然地将手搭在鲁丸子腰上。

　　鲁丸子恨恨咬牙，这混账又来这一套，连在战场上都要变着法儿地戏弄他，不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就决不罢休，他就不怕哪一天真玩出事了？

　　这厢两人斗嘴斗得高兴，那厢沙耶尔却是苦不堪言，他艰难地从马蹄下逃出，身上已有好几处血肉模糊，几乎连刀都握不紧了。

　　李满枝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迅速向鲁丸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两人立即分开，准备合作击杀沙耶尔。

　　以二打一确实胜之不武，可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公平这回事，有的只是胜者为王。显然双方都深谙此理，沙耶尔两眼发红，心知自己已无退路，一声暴喝冲上前去。

　　鲁丸子见他浑身戾气，不敢与他硬碰硬，只得不停地躲闪，伺机找出对方破绽。

　　沙耶尔毕竟是戎马老将，被逼入绝境反而一刀快过一刀，刀刀可拦腰断柱。十几招下来，鲁丸子不仅没伤到他分毫，反倒是自己的身上挨了好几下，正汩汩朝外冒血。

　　李满枝游走在他二人身周，不时攻向沙耶尔，但都被他一一挡下。见鲁丸子受伤，李满枝一剑刺向沙耶尔，意图将他的攻击转移到自己身上，好让鲁丸子退开。

　　沙耶尔看穿他的想法，大刀横劈，险些震飞李满枝手中长剑。他朝鲁丸子大喝：“挨了几刀就没胆了？怕死鬼，你爹该不会也是个没种的吧？生出你这么个杂碎，还不如当个废人呢！哈哈哈……”沙耶尔一刀将李满枝连人带剑击飞，仰天大笑，鄙夷之意尽显。

　　鲁丸子怒目，再吞不下这口气。这杀千刀的胡蛮子，都敢骂到他爹头上了，不打得他脑袋开花不知道厉害。鲁丸子当即大骂一声，提剑冲上前去。

　　激将计成，沙耶尔状似不意，等到鲁丸子长剑破风而至，忽而闪身，挥刀刺向鲁丸子要害。

　　“噔”，兵器相撞长鸣，沙耶尔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李满枝以全身之力劈歪他的大刀。鲁丸子立即反应过来，转身一剑送出，深深没入沙耶尔腰腹。

　　沙耶尔勉力后退，仍不肯倒下。李满枝挽剑，轻轻道：“对不住了。”下一瞬寒光一闪，一剑穿心。

　　血液喷涌而出，沙耶尔瞪大双眼，满是怨恨不甘，终于重重倒下。

　　两人同时收剑，面上平静到麻木。

　　鲁丸子首先转身，轻哼了声甩净剑上鲜血。

　　“丸子，你没事吧，伤口怎么样我看看。”李满枝轻声细气地问，一脸关切地伸手去扒鲁丸子衣服。

　　鲁丸子一把拍开那只蠢蠢欲动的狼爪，怒道：“把手拿开，老子的伤口关你屁事！”

　　李满枝敲了敲鲁丸子的头盔，把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当然关我事，你的伤口哪一次不是我帮你治的？”

　　“今天我就找张大夫去！”鲁丸子愤然，头也不回地往前大步走开。这丫仗着学过几年医，每次都摁着他不让他去找军医，每次都整得他苦不堪言。

　　鲁丸子一边步步生风地走，一边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的悲惨遭遇，越想越不忿，打定主意一定要逃脱那变态的魔爪。如此想着，他提剑冲向四处逃散的胡人。

　　李满枝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鲁丸子一边泄愤一边砍瓜切菜，意味不明地笑了。

　　主将一倒，即便是胡人二十万的大军也只得先行撤退，郑元弓带了一队人马，轻轻松松就把那十架巨弩抢了下来。

　　霞彩满天，夕阳渐没，天边黛色山峦的轮廓愈发模糊，城楼上传来雄亮悠长的军号声，是召集将士回归的乐声。从早到晚，整整一天的浴血奋战，全军上下都已疲惫不堪，数不清的血人似的士兵步伐沉重地往回走，跨过同伴或者敌人尚且温热的躯体，场面奇异却悲惨至极。

　　鲁丸子跟李满枝并肩往城里走，还能活动的士兵已经在城门边重新站好队，正在清点伤亡人数。鲁丸子正准备拉着李满枝过去帮忙，后者却忽地站住，向上望去。

　　暗金暮色静静染上少年将军乌黑的长发和铠甲，他脊梁挺直，正凝视着血气氤氲的战场，半侧脸隐在阴影之中，只有眼光明亮。他身后不过两步远，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同样站得笔直，只不过他看着的，却是兀自出神的少年将军。

　　鲁丸子也抬头看了眼，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俩人站在那儿吗？跟两块大木头似的。

　　他刚要伸手去拽李满枝，后者已经收回视线，正好抓住他伸过去的手。“回城了。”李满枝拉着鲁丸子，笑意盈盈地走向残照下的城门。

作者有话说

　　各位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