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异》凝雩

5、仇碧

　　门，被轻轻带上，接着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疯了似的拔掉针管，崩溃了的哭泣着蹲坐下来。翡，水晶般的孩子，最终碎成满地的玻璃。
　　面对只比我晚出世十分钟却要叫我姐姐的事实她总是满心的不服，喜欢像那些长辈叫我的一样唤着我：“小碧，小碧。”只有在长辈面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一声“姐姐”。
　　但那只属于我们的童年，天真得像张白纸的童年。它只能深藏在我们岁月的山谷里，闪着月的光。
　　我憎恨时光，憎恨成长，但不得不面临成长。最终，还是告别了童年，她不再撒娇似的叫着我“小碧”，可爱的称呼变成了恭敬的“姐”。
　　告别童年，便提早进入了尔虞我诈的成人世界，迫于母亲的诡媚痛楚，父亲的庄肃威严，我们不得不开始与许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争夺继承人的位置。
　　我们学会了喝酒，心痛的时候就一杯一杯地让它痛，痛过后人就觉得累，觉得累已很醉，醉醒人自然舒坦了。我们就在这一遍遍心痛的醉中，夺得父亲衷心的疼爱和母亲梦寐以求的继承人位置。我们真诚开怀的笑也渐成了珍宝。
　　我放弃了音乐，她放弃了美术，选择我们逃避着的经贸，选择逆来顺受，选择，我们所不愿选择的一切，甚至选择父亲默认适合我们的所谓爱情。
　　我承受，假装自己乐在其中，而翡，比我勇敢。
　　同样的雨天，同样的凌晨，我在做着同样的事，翡闯进来，哭泣着，头埋在我的胸前，“小碧，”多久了，她又这样叫我了，她一声声地叫着“小碧”，一声声地诉着她受够的一切，她的工作，她的同事，她的爱人，她的交际，她的父母，还有她自己。
　　我抚着她的发，轻轻地说：“翡，你知道吗？如果你认为任何人都是你的敌人，那么任何人只会成为你的敌人！”话一出口，我也傻了，我怎么说出了这句话，如此冷静地面对自己的亲生妹妹说出这句话？
　　“姐，”又是这冰冷的称呼，“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一直和这些敌人一直战斗到死，直至脑中只有痛和一点支持我战斗的意见，可，敌人太强大了，我想逃了。
　　她拭干眼角的泪，飘飘然地走了，任空气遗留她那淡淡的粉嫩体香。
　　她，真的逃了。
　　当我赶到顶楼时，她站在楼沿，穿着她最爱的白色宽松连衣短裙，长长的黑发随风飘荡，看见我来，绽出一朵苍白灿烂的笑。
　　“小碧，我是人，人是不能飞的，可我今天想飞，飞出可怕的敌人的重围。你看看，我飞的时候，像不像一朵盛开的百合？”
　　真的很像百合，开得惨白，很快，红染上白，笑，凝固，任红浸满白。我，无力再哭。
　　父亲理所当然地勃然大怒，翡的爱人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父亲理所当然地痛苦悲号，毕竟，这是他极爱的女儿。母亲伤心了一阵，便发现失去翡的好处，她得到了父亲，毕竟，我们一直都只是她获取父亲关注的工具。
　　回忆，总是让人伤神，让人心碎，让人泪流满面。
　　念姨来敲门，问我要不要下去吃早餐了，我淡淡地说：“我梳洗一下就下去。”不带哭腔，不带悲情，我，还是没有翡的勇气。
　　慌乱地收拾好针和药品，奔到浴室整理自己的容妆，看着镜中泪痕班驳的我，竟有些许怀疑，随意地抹尽残留的泪,对着镜里面那个与我长得很像的人挤出一抹苍白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