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语千言》苏青人

129、番外

　　大余城今日极其热闹，户户大门敞开，街上人群拥挤，百姓们都在翘首探望，因华因明将军陪夫人左婉由南疆回大余归宁了。大都朝里谁都知道华将军三次击退外族，大大小小赢了十几次的战事，前一年刚被皇上封为护国大将军，声名不低于他父亲当年。所以，今日大余城的百姓都等着一睹华将军的风采。
　　“来了。”人群里一阵骚动，人人争相往前挤去。
　　华因明将军英姿勃发，身着戎服，褐色披肩，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门外缓缓而入，城中女子此时都恨自己为何不是郡主，顺便怪起了自己的爹娘。华因明身后便是郡主左婉的马车，车幡垂下，丝毫看不见郡主的影子，百姓们有些失望，可也无可奈何。左婉在车内听到外面如雷般的欢呼声，一丝苦笑漾在唇边。
　　因人多，华因明一队人马走了半日才到了王府门前。华因明下马后便扶着左婉下车。左婉依旧美丽，可也掩饰不了眉间的愁意。
　　王爷早已在府中等着了。几年不见，王爷似苍老了许多，鬓角处也渐渐泛白。
　　华因明与左婉一齐向王爷行礼，王爷几年未见他们，也有些动容。
　　待左婉去探望王妃之时，华因明与王爷坐在书房中说起南疆境况。王爷道：“有你在，皇上就放心了，我们都没有看错人。”
　　“不过，国事重要，家事也重要。你和左婉成亲四年，至今无后，可有打算？”
　　华因明默不作声，放于膝上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王爷见此，叹了一气：“我知道，小婉性子不好，这些年难为你了。若合适，你便纳侧室吧，不能让你们华家断了后。”
　　“当年我曾说过只娶小婉一人，此生定会做到。”华因明当年在王爷和小婉面前发下誓言，时至今日也历历在目。
　　“有些承诺只是应一时境地，其实过后想来并不一定对，如此下去对你们只会是折磨。”王爷劝道，“不要把自己逼到绝处。”
　　“不如这样，我让皇上赐个侧室于你，小婉也不会怪你了。”王爷说道。
　　华因明摇摇头，“王爷，再等些日子吧。”
　　王爷见此，也不再作声。
　　华因明走出书房，慢慢在园中散步，已有四年未回王府了，王府一切却未有丝毫改变，只是更清冷些。
　　他沿着廊道穿过一个空园子，竟来到了瑟园前，他脑中突然起了一个想法:若当年听王爷所说，娶了仪千言又会如何？
　　念头刚起，却被他强自按下。可他自己也明白，这些年，对左婉的情正一丝一毫地淡去。他真不知再过些年，他们会不会和王爷王妃般同床异梦，互相折磨一生。
　　华因明刚回到云倚阁，见到紫英在，有些奇怪，“你不陪郡主吗？”
　　“郡主说她自己去便可。”紫英答道。
　　华因明一听便知是左婉不愿让下人见得她母亲状况。
　　“你也几年没回大余了，今日你便出去玩耍一下吧。”华因明体谅紫英，对她说道。
　　紫英开心极了，连连谢过华因明，在她眼里，华因明要比左婉好多了，这几年，左婉性子越来越差，喜怒无常，她跟着心惊肉跳的。
　　紫英走后，华因明一人在房中坐着，想起王爷的话，心中伤感。他知左婉心中一直记着的是莫连均，因她知莫连均不会娶她，所以才嫁给了他。
　　那年他们还未成亲，左婉一听说莫连均要回大余，便开心得不得了。可他告诉她：“莫连均是回来找仪千言的，他想带千言回都城，不过被王爷劝下了，说千言已离开大余，让他不要再去打扰她。”
　　左婉哭了一夜，几日后便答应与华因明成亲。原本他以为慢慢左婉会觉得他的好，忘掉莫连均，可他错了。前年那夜，皇上为他举行庆功宴，并特旨携家眷入宫。当夜，莫连均神采奕奕地站在皇上身旁，左婉便失神了一夜。回去后，他终于忍不住对她第一次发火，自此后，两人便分房而居……
　　左婉独自一人缓缓回到瑟园，华因明小心问道：“王妃如何了？”
　　“还能如何，连我都认不得了。”左婉轻侧过身，不愿让华因明看到她的泪水。
　　华因明心中难受，说不出话。
　　“我想留在大余一段日子，照顾母亲，你看如何？”过了好一会，左婉说道。
　　“好吧。”良久，华因明才用力挤出一个词。
　　华因明独自一人回到南疆，日日操练军士，不问俗事,渐渐连朝廷也传开了，华将军连郡主也不理了，要终老于南疆。
　　景明十年，华因明与莫连均一起策马于南疆草原，两人更添稳重，不再是当年的热血男儿。
　　“皇上让我来问问你，家里事怎么样了？”莫连均笑嘻嘻地问道。
　　“皇上怎么会管我家里事？”华因明一脸不屑，“是你多事吧？”
　　“是真的，皇上替你选了几位朝中名门，让你亲自选选。”
　　“不选，南疆一日不太平，我便一日不回去。”
　　“死脑筋，唉，不过我看你府中有几个丫环不错，不如收了吧。”莫连均还是一脸不正经。
　　“你看上了？那你带回去吧。”
　　“你看你？别挂在郡主一根绳上呀。”
　　“她念的是你，你还来说我。”华因明没好气，“别以为我不知你这次来是做什么？明副将都告诉我了，你让他替你找一位图中美人。你以为她在南疆？”
　　这下，莫连均便无语了。
　　“那次，我在宫中见过你夫人便知道，情深不可违。你也忘不了她。”华因明淡淡说道，“所以你让小婉如何忘得你？若日子能倒回十年前，我断不会娶小婉，现在生生两人难受。”
　　“我此生最悔一事便是当年没能及早回大余，让她走了。听说是易朗将她带走的，他还卸下玄易门主之位。这么多年，无声无息，也只有易朗才能做到。”莫连均黯然道。
　　“当年不是你的错，当时朝中如此境况，你如何走得开，仪千言因她母亲之事对你们宫中之人有了防备之心，所以不会等你的。她也不会在南疆，不然十来年，我怎会没发现？再说，就算你能找到她又能如何？如无意外，她也是母亲了。”
　　“这些年，我每到一处便差人找她，几乎找便了整个大都朝，只望有一日见着她，能亲口对她说当年我曾回来找她，想要娶她……”
　　两人一同望向漫无边际的草原，苍茫大地，长河落日，却不见心爱之人在前方，只待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