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爱人》月六

1、第一章 记得当时年纪小1

　　南方的冬天来得很突然，一过十月的尾巴，便一场一场秋雨哗啦哗啦的下，然后气温急速下降，进学、上班的人儿也回家回的比以往勤了，还有哪里比温暖舒适的家更让人满足呢！
　　偏偏有一个家伙例外。
　　徐了了挎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发泄似的狠狠踢着路边的石子，“切，不就是一件破裙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想到下午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徐了了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不就是美术课不小心把颜料溅到同桌刘艺涵的裙子上吗，居然还向老师打报告，把自己画小人传纸条的事情告诉班主任，还说自己影响她学习，要求换同桌，班主任一直不喜欢她这次干脆就把自己撵去最后一排。
　　“哼，什么班主任嘛，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微凉的风吹着树叶哗哗响，也让徐了了直呼爽，发泄似的走了一段路后，徐了了把书包往后一甩，扬起圆润的下巴，娃娃脸上一片严肃“小人不记大人过！！”。立马掉头往另一头方向走去。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一个胡子拉扎的中年男子醉醺醺地半倒在沙发上，指着眼前模糊的小小身影，怒吼：“你这....混账小子，是不是想....和你那该死的老娘一样，哼，和别的男人跑了...跑了是吧!”许谦小心翼翼地关好门，拿着刚刚从菜市场捡来的零星菜叶，安静茫然的走向厨房。
　　忽然，一个酒瓶横空砸了过来，虽然没砸到小男孩，但一些碎片还是飞溅到他身上。小男孩走到厨房，放下手里枯黄的菜叶，拿水冲了冲。
　　旁边小小的房间里还是谩骂声不断，小男孩精致苍白的小脸一片茫然，窗沿上的夕阳落在男孩纤瘦身子，斑斑点点的伤口与抓痕凌乱而孤寂。
　　“做好饭了没有，许谦！”
　　“水煮白菜！！怎么又是吃这些，你买的菜呢！！”
　　“想把你老子我饿死是吧！”
　　简陋的房间不一会儿又传来男人的怒吼声夹着瓷器的碎裂声踢打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区里显得格外刺耳。

　　“妈，我出门了！”徐了了对着空空的客厅大声的喊道，吓得躲在桌子底下的徐妈妈刚刚探出的头立马缩了回去，紧张的趴了会，见屋子里没人了，才敢小心翼翼地挪到厨房里。
　　“坏人走了，坏人走了！”徐妈妈高兴地拍着手欢呼着，到了厨房，果然有一碗米饭和一盘炒豆角，她兴奋的跑过去。
　　“早饭又是孩子他爸做的，我起晚了起晚了，孩子他爸都走了”徐妈妈拿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德高小学，三年二班。
　　徐了了挎着书包爽快地往第四组最后一排的空位走去，其他人仿佛没有看见她。经过一些女孩身边时，大多数都是视而不见。不过她也习惯了，倒是几个男生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她爽快地应了一声，便挎着书包在自己座位一坐。
　　徐了了上的这所德高小学是公立的，同时也是市城里教学环境较为一般的，但胜在书本费，托管费、保险金等费用掺杂在一起比起其他小学便宜许多。徐了了家里只有政府给的单亲家庭补助，学校给的贫困儿童补助，除了学杂费全免外，每个月还有三百八的生活费补助，要不然徐了了绝对不会继续上学。
　　学校一般，请的任课教师大部分也是一般水平，也有些资历丰富的教师，不过自从学校要被市第三小学并去作为实验楼和宿舍的传言人尽皆知后，大部分资历好教师都被市里排的上名的小学挖走了。
　　徐了了现在上的数学课任课教师刘老师便是不多得的资历高、品性好的老师。
　　徐了了没什么长处，唯一的优点就是悟性特别高。平常上课永远是处于一种魂游天外的状况，班上的女生几乎都不喜欢她，男生倒还好，毕竟这个年龄段的男孩比女生要晚熟些。
　　“喂，王亮，把你的铅笔借我看看！”上课上得特别无聊的徐了了一眼就瞄到了邻桌王小海崭新的自动铅笔。
　　“不行，我刚买的”王小海也不想理会这位一身邋遢的新邻居，这枝自动铅笔可是他好不容易买的。说起来这枝自动铅笔也就是文具店里那种大约三寸长的塑料长枪样式，不过由于样式特别看起来也威武，倒是很受男孩们的欢迎。王小海狠心存了几天零花钱，昨天才买下这枝自动铅笔，自然是极度宝贝着。
　　说起来徐了了小朋友除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更让人咬牙的是她那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倔脾气。
　　不给我我就不会抢吗。于是她也没回话，趁王小海手头松了，突然伸手一抢，铅笔便到了她手里。手中的玩具刀被抢走了，王小海又怒又急，也不管是不是还在上课，冲过去从徐了了手中扯出铅笔，然后狠狠地推了徐了了一把。徐了了没反应过来便已经重重的摔在桌子下，头猛地撞上了坚硬的凳子脚，疼得她掉眼泪。
　　刘子玉正在教底下的学生们如何解答应用题，突然就被最后一排的学生打断，还是在上课期间斗殴，刘子玉气得直接把手上的教科书重重地扔过去。
　　“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刘老师黑着脸走下讲台，顿时教室里气压骤降，周围的孩子们都转过身子，好瞧瞧后面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情。
　　徐了了还没从头上的剧痛缓过神来，就被远处飞来的教科书砸中脸部，顿时便疼得尖叫起来。
　　刘老师正气急自己的课还有学生闹事，也不管徐了了，怒声道：
　　“小小年纪就在课堂上打架，出去，这两节我的课你不要上了！”说完不解气，又补充道“今天讲的课本每个人罚抄50遍！”
　　教室里看热闹的，撇撇嘴，也转过身继续听讲。
　　徐了了捂着剧痛的鼻梁，红着眼睛，也不理会王小海恨恨地走了出去。
　　紧贴着白色墙壁，徐了了痛得一边哭一边骂道，王八蛋，都是王八蛋....

　　许是刘老师还在为刚刚的事有些介怀，便趁着叫人上黑板做题的功夫，问到：“刚刚那个女同学叫什么名字？”
　　“徐了了！”
　　“老师，叫徐了了”
　　“刚刚那女的是徐了了，男生是王小海”
　　“徐了了！”
　　.......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老师，徐了了家就她妈一个人，她妈妈还是个精神病。”
　　底下一片沸腾。
　　刘老师心跳了下，想抬眼看下门口那个的孩子，回想了下刚刚她愤恨的眼神，硬是压下了心里的一抹同情。
　　大概也是个神经病吧！

　　包括教室里下面坐着的一排排人，也低下头继续做题。
　　也是个神经病吧！

　　好不容易放学了，徐了了把课本往书包里一放，便挎着书包打算离开。
　　“惠惠，好了吗？”钟晓莉拉着一个格子裙双马尾的女孩对着陈小惠喊道。
　　陈小惠正在整理刚刚语文课的笔记，听见小伙伴在叫自己，也大声说道：“莉莉，你先走吧，待会我爸爸回来接我”
　　“那我先走了，拜拜！”说完钟晓莉便和另一个女孩先离开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徐了了听到她们的对话，又折了回来，放下书包，随便拿了一本课本，放在课桌上看了起来。
　　许久，徐了了的课本还未动过，而教室里仅剩徐了了和陈小惠两人，由于陈小惠坐在第二排，加上徐了了一直没动静，她自然也没注意徐了了还在教室。
　　徐了了有点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白色的残影。
　　徐了了抓起课桌上的书，拿着书包，连忙跑了出去。倚在教室门口，微微平复了下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传来。
　　“小惠”
　　“爸爸！”带着惊喜的童声让徐了了心又加快了不少。
　　“爸爸今天又来晚了，我的宝贝小惠肯定等了爸爸好久”温和的声音传到徐了了的心里，她意外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教室里父女两人稍微说了些话，便开始往教室门口走去了。徐了了连忙溜进后门外的楼梯拐角处。
　　陈明，陈小惠的爸爸。
　　她很喜欢这位温柔的爸爸，因为他很像自己的爸爸，从他来接陈小惠的第一天起，徐了了就觉得，这个人说话的声音，高大的背影，和记忆中模糊的爸爸很像。

　　小男孩提着买来的蔬菜缓缓地往回走，自从上次做饭挨打后，他被爸爸扔了出去挨饿受冻了一夜，也就不敢捡菜叶了。便宜蔬菜只剩下这半斤白菜了，小男孩木木呆呆的样子让卖菜的大妈硬是多算了些斤两，他也不知情，安静地提着菜往回走。
　　这个时候也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今天正好是周一，大人上班小孩上学，平常宽敞的小道这时候倒也显得人多了起来。
　　“王小海，你干嘛和徐了了那个神经病玩啊，他们都说徐了了脑子不太正常！”
　　“我才不想和她玩，身上都是垃圾味，还是一个神经病”
　　狭小的路上传来几道稚嫩的声音，“不知道刘艺涵是怎么跟她同桌的，一个神经病要是我，情愿被刘老虎打，我也要换座位”一个胖胖的男孩说道。
　　“那刘艺涵不是也向刘老虎告状了吗，搞得那神经病跑来我们这了”另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有些不满。

　　“惨了，快上课了，还是刘老虎的课”王小海看了眼手表，忙叫不好。
　　几人拔腿就冲，转弯的时候一不小心，几个人便撞到了一个瘦小男孩。
　　男孩本是停在转弯处思考是这个路口转呢，还是下个路口。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也就随之前一样，看到转弯就转弯。
　　决定转弯的小男孩心情是愉悦的，再加上肚子叫个不停，疾步往转弯处走去。突然有几个男孩冲了上来，猛地被撞到在地，手中的菜也就撒了一地。
　　“没长眼睛啊”王小海几人突然被撞到，一看是个比自己小的男孩，狠狠瞪了一眼后几个人便急忙往学校跑去。
　　男孩连忙从地上站起来，顾不上身上传来的痛意，小心捡起地上散落的菜叶。爸爸还在家里呢，他这么晚还没做饭，是要挨打的。
　　“现在才回来，你想饿死你老子我！”男孩刚进门，一个中年男子便大吼地甩了他一耳光，晃了晃身子，男孩提着菜安静地等男人发泄怒火。
　　暴怒中的中年男子随手拿起桌子上装满了烟头和烟蒂的烟灰缸，似乎正要砸向男孩，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刚伸出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烟灰缸一扔，抬腿狠狠地踹了许谦一脚，“还不滚去做饭！”
　　男孩见他停下来了，连忙起身走向厨房。
　　他听不见眼前的男人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他一定在生气。上午他不小心打碎了男人的酒，被打晕了过去，醒过来已经快两点了。
　　熟练地切菜，生火，倒油，炒菜。不一会儿，菜便做好了，加上早上剩下来的饭，男孩把桌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碗筷摆好，盛好男人的饭，便小心的走到男人身边，轻轻扯了扯沙发上躺着的男人，示意该吃饭了。
　　午后的阳光轻轻撒在简单的房子里，约十平方米的客厅里，占了一个小小的餐桌，一大一小安静的吃着午饭。生活它不是残酷的，也不宽容，却是真实的。

　　吃完饭，简单地收拾下，男孩便提着塑料袋出门了。
　　男孩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许谦，是男孩的妈妈给他取的。但男孩却对妈妈没有一点印象，连“妈妈”这个称呼他都想象不了。
　　男孩的爸爸自从妈妈离开后便再也没去工作了，他没钱上学，加上家里还要吃饭还要生活，不得不每天出来捡些塑料、饮料瓶、纸盒什么的来赚点钱。虽然赚来的钱不多，但男孩捡的勤，加上大多数街坊邻居都认识他，偶尔还会把自家不用的纸盒什么的专门留给他，男孩也不至于挨饿。
　　“许谦，许谦！”顾岩走到男孩身边，喊了两声突然想到他听不见，也就作罢，忙过去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男孩正在翻垃圾桶旁边的一个大纸箱，突然感到有人在拍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前几天认识的一位好人阿姨，连忙朝她笑了笑。
　　“你这孩子....”知道许谦听不见她说话，倒也没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带他走到自家屋子里头，昨天她家男人买了一个冰箱，还留下一个大纸箱，加上前几天存下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塑料盒纸盒，便留心着这个前几天认识的可伶男娃娃。
　　男孩很感激地朝这位阿姨笑了笑，便利落地收拾起这些塑料、纸盒来了。
　　顾岩看着许谦熟练的动作，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她是前几天才认识许谦的，虽然很久之前就知道她家附近有一个捡垃圾为生的男孩，但也不以为意。不过一天意外听见几个人在谈论这个男娃，才知道这个男孩是个可伶人。
　　“他叫许谦，五岁的时候他妈趁着家里人都睡了，提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和她外面的男人跑了。他爸找了一个礼拜后就放弃了，也不去工作，整天在家喝酒，还经常对这个孩子又打又骂。这孩子也是个可伶的，长得聪明可爱，却.....被他爸给打傻了”
　　“打傻了？”
　　“他那没用的父亲，一次喝醉酒了看见这孩子就要打他。估计被打怕了，这孩子哭着往门口跑，他爸直接拿酒瓶子砸了过来，就砸在谦歌儿脑袋上。要不是隔壁老张家的几个孩子在门口看热闹发现不对去喊人，估计他爸把这孩子打死都不知道！进了医院治是治好了，就是耳朵被打废了，孩子也吓到了，他爸酒醒了也后悔，就是拿不出钱，也没去治，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
　　“唉，是个苦命的啊。”
　　顾岩送走男孩后，看见屋内闹着不肯吃饭的自家孩子，微微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