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3、传说 ...
-
北荒经年风雪交织,乃是万里冰原,寸草不生,一年之中,更是有足足一半的时间都见不到太阳,整片北方大地,不论日与夜,都被笼罩于黑暗之中,而那一段时间,则被北荒子民们称之为“长夜”。
长夜笼罩,本该无日无月,无星无辰。
而现在,仿佛永恒的黑夜中央,一轮圆满的明月高悬天幕——它是无比美丽的,宛如海洋深处最美满的珍珠,倾泻着流银一般的清辉。这美丽的月是多么可爱可怜,你只需看它一眼,便似乎再也挪不开目光。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流佩仰首望着幽湮府中投射出的那一轮圆月,神情竟是难得的透露出一股疲惫之气来,他微微的摇了摇头,低叹道:“这才安稳了多少年……”
“该来的总会来。”不远处的古树下,灵卿手中握着一卷不知记载了什么的古籍,仍旧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他道:“轮回周而复始,一切自有定数。”
“哎哎哎行了行了……打住,快些打住。差不多就行了。”流佩最讨厌别人用玄之又玄的论调与他说话,也只亏得眼前这个是锦瑟的道侣,他纵使不喜欢这位苍龄上神,也不好不给锦瑟一点面子,是以平素相见,不说笑脸相迎,到底还算能过得去,可现在锦瑟不在钟山,灵卿又总是一副不见笑意的苦大仇深模样,流佩自然也就不假辞色了起来,一派冷漠的看着灵卿道:“若真按照上神的话来说,这世上的人,大都可以不活了,反正轮回周而复始,一切自有定数,既然总是要死,那么早死晚死,大约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就如同上神如今模样。”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锦瑟究竟喜欢你什么。你配不上她。”说到这里,流佩忍不住嘲笑了一声,道:“大约是她瞎了眼,否则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懦夫?”
流佩其实一直不是很懂锦瑟和灵卿的相处模式,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相爱之人应有的默契,相反,他们经常争吵,闹到动手也不在少数,但最终,很神奇,他们总会有一方选择妥协,然后和好,之后不断地周而复始这样的过程,流佩不是当事人,但就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在一旁冷眼看着,也着实替这两个人累得慌。要他说,倘若不是一道同心契绑死了这两人,他们早就应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何至于像现在这样纠结?
流佩虽然按辈分是锦瑟的叔叔,但其实他也就比锦瑟大了那么两万岁,两个人从小便混在一起,相处时也全然不似叔侄,而是照着同辈兄妹的样子来的,因此,对于锦瑟的性格,流佩自认为很了解。锦瑟其人,虽则有一个缠绵的名字,但她确然是个心有侠气的女孩。锦瑟会衡量利弊,但却绝不会患得患失,而灵卿,却恰恰与锦瑟是反着来的。
灵卿,他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而他的谨小慎微,已经到了一种瞻前顾后,驻步不前,甚至于恨不能龟缩的地步。
灵卿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他的消息还挺灵通,只不过,他关心这些消息的最终目的,不是去思考应该如何面对,而是想方设法的进行躲避。
这样的做派,倘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流佩倒也不觉得如何,可是,灵卿偏偏是锦瑟的夫婿,这便怪不得他不满意了,甚至,流佩觉得,倘若哪一天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灵卿这个天上地下第一惜命的人,会毫不犹豫的抛下锦瑟保全自己,毕竟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管什么道侣不道侣呢!
可叹他北荒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出了一个满口谎言的魔头不说,现在又来了个充满了鸵鸟精神的女婿,实在是让人不能不绝望。
流佩正这样想着,却猛然听得身后一声低喝——“放肆!”
“二哥?!”
流佩回过身,却发现不知何时,流华竟已经行至跟前,来不及惊讶于对方修为居然已经精进至此,无声无息仿佛与万物相融,便听流华冷冷道:“是谁教你的规矩,让你同苍龄前辈如此说话!言语不知轻重,心中不存尊卑。怎么,你是觉得你现在大了,所以便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我……”
流华在钟山积威深重,流佩与锦瑟小时候见了他,活像是老鼠见了猫,现在纵使长大了,面上稍许不那么怕了,心中却仍旧是发憷。须知,流华此人,本不是多言多语的性子,但他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便是断然由不得旁人再反驳半句的——在北荒是这个样子,千年之前在欲海,对着大荒,亦是这个样子。
眼见流华神色不好,流佩实在是不敢再去拂他逆鳞,只好低头道:“流佩不敢。”
听了弟弟态度良好的认错,流华的神色总算稍许回暖。他看了低着头的流佩一眼,却仍旧是冷声道:“道歉。”
流佩咬了咬牙,竟是沉默着不开口。
流华冷笑了一声,道:“看来我是管不动你了。我知你心有不甘,也罢,与其不情不愿,倒不如顺了你的心意,只是从今往后,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流佩闻言大惊,他猛的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他又怕又怒,似乎是觉得讽刺到了极点,一时间竟是笑了出来,边笑边道:“好,好,好!你只当没我这个弟弟?流华啊流华,这么多年,你可算是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你只当没我这个弟弟。你可不就是只当没我这个弟弟么!”
“我哪里是你的弟弟?里边藏着的那个才是你的好弟弟,他对你千依百顺。流华,你别以为其他人都是瞎子,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在干什么勾当!”
流佩一时气急,难免口不择言,等到说完了,纵使觉得过分,也已经如同覆水难收,更何况还有灵卿在场,当着外人的面这样争吵,实在是丢人至极。流佩对着流华的气性过了,其实也就是那样,血脉亲情哪里能够说断就断?只是现在这气头过去了,羞恼之意却又浮上心头,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梗着脖子别过脸去,心中想着,总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随便流华发落了。
被流佩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流华其实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愤怒的情绪。至始至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这个小弟弟,等到流佩终于宣泄完了心中的不满与愤怒,他方才淡淡的道:“骂舒服了么?若是骂舒服了,就去后山龙骨塔前跪着。”
流华的态度如此平静,以至于让流佩有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尴尬之感。他不是不知这是流华在给他台阶下,但流佩一直觉得这件事的起因错不在自己——若不是流华说的过分,他根本就不会这样气急。
然……就算是心中再不服,只要他还在幽湮府这个屋檐下,就由不得流佩不低头。
从牙缝里勉强挤出来一个“是”字,流佩握紧了拳,头也不回的便去了后山,流华注视着流佩的背影,直到转过回廊看不见了,他方才别过了目光,略带无奈的对灵卿道:“叫前辈见笑了。”
灵卿本便没有将流佩的挑衅放在心上,此刻见流华如此说,他便颔首道:“无妨。小殿下还是少年心性,以后年纪再长些,自然会好。”
流华松了一口气,不无歉疚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流华便替流佩这个不懂事的弟弟,谢过前辈了。”
流华做事,素来是不肯叫别人有机会逮着错处的,此刻道起欠来,亦是如此。低头俯身一揖,动作标准的连礼仪官都要自愧不如,灵卿就那样坐在古树下看着他,心境全无波澜,更不用说什么感动了——除却同族,流华是决计不会对任何人讲情分的,而他此刻如此好言好语,说到底也不过是怕他仍旧对流佩心有不满,若再要说别的……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灵卿与流华除却中间有锦瑟这一条纽带之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过来寻他。沉默的忘了一眼天上的圆月,灵卿的心中已然有了数。他道:“流华君原不必如此多礼。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
流华等的就是灵卿这一句话。他收了礼,果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道:“前辈觉得,此番月宫之中,谁会是最终赢家?”
月宫之中凶险万分,步步杀机,而大荒众神之所以对其如此热切,如此渴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每当月宫开启之时,便能够拥有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月宫的传说代代流传,但月宫开启的次数在大荒的历史上却不过只有两次,且第一次已经发生在远古蛮荒时期,那时有资格登上月宫的古神们而今都早已陨落,几乎查不到任何的资料,而月宫第二次开启时,大荒正值动乱之后,各族皆是焦头烂额,幸存下来的诸神们一个赛一个的惜命,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月宫?于是,错过了第二次机会,再想等,便是千万年光阴荏苒,一直到了如今。
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
灵卿长叹一声,反问流华道:“你当真相信,这世上,能够有逆天改命的机会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码字的风格……日渐意识流了。。。
以及,看了有近半天的雨女无瓜之后……我满脑子都是要你寡,你怎么这个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