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夏》蒙溱

7、清明未至，雨先纷纷

　　复赛在清明节前一个星期的周末。
　　闹钟响起，她迷迷糊糊摁掉，又迷迷糊糊睡了十几分钟，才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哎呀，她匆匆洗漱完套上校服，随手撩了撩头发就往外走。
　　妈妈在厨房洗茶具，听到声音探身出来，“咦，今天有课？”
　　她低头换鞋，“不是，我们部门有事。”
　　“这样啊，你昨晚没说，就没叫你了。”
　　她将拖鞋放进鞋柜，站直身子，“没事，还赶得来。”
　　“那记得去买点吃的。”
　　“好咧！”她背起书包，头发被肩带缠住了，忙伸出手扯了扯。妈妈走上来帮她开门，“披头散发的，怎么连头发也没绑？”
　　她笑嘻嘻一边往外走一边顺头发，“来不及了，妈妈再见。”她这人比较臭美，虽然大大咧咧的，但绑个头发总是绑好久。
　　等她跑到操场时，学生会的几个人已经在搭棚子，谷一迦正蹲着给唱机接线，毕小瑆也到了，立在一旁帮忙。她自觉愧疚，小跑过去。
　　“瑆瑆”
　　女孩转过头来，乖巧的打招呼，“学姐早。”
　　她弯着眉眼，放下书包，嘴里还叼着片面包，含含糊糊问到，“吃早饭了吗？”女孩点头，她正要说好，前面几步传来熟悉的声音，
　　“正饿着呢。”
　　她望过去，他头也没抬，依旧埋头作业。她笑开，朝小学妹点点头，正要往那边走。
　　“学姐真好看。”
　　“啊？”她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发尾，眼弯起来，“谢谢。”

　　“要吃吗？”她上前两步，在他身边俯下身，长长的发丝顺着颊边滑落。眼前出现一块面包，淡淡的麦香味扑鼻，谷一迦本是开玩笑，这会见她当了真，他没有抬头，又开始挣扎。他想，现在双手正忙，也不好拂她的好意吧。
　　这样想着，他心安理得，侧过脸咬了一口，她僵了下，没想到他就这么咬上来。
　　谷一迦见她动作顿住，抬眼，眼神闪了下。
　　女生长长的卷发披散下来，越发显得脸如巴掌大，大大的眼眸亮亮的，竟多了分难得的温婉。
　　她从来都是高高扎着马尾，活泼生动的样子。
　　谷一迦不自在地撇开眼，低头继续忙活，嘴角抿住笑，“像个女孩子了。”她干笑两声，蹲下来看他捣鼓着，讪讪拿着片缺了口的面包，他复抬头，眼神示意，她热着脸将面包递过去，到他嘴边。
　　这动作有点暧昧，进退两难。

　　“你们来的好早。”陌生的女声响起。
　　她回过头，一位中分长发的女生，及腰长发，栗色梨花烫，口红有点重。女孩看清她的动作，微微怔愣了下，谷一迦朝她点了下头，又转回身忙活。
　　温和同学此刻想找个洞跳进去。
　　“傻了？”他低低的声音。
　　“啊？”没反应过来。
　　他朝她扬了扬下巴。
　　她愣着，睁圆眼，实在没好意思再动作。他睨她一眼，靠近前来，嘴下用力，侧脸从她眼底滑过，将整块面包叼了过去，站起身。
　　“你们怎么这么早？”对面女生微微笑，轻声询问谷一迦。他笑了笑，没有作答。温姑娘没见过这女孩，自觉站在这里不合适，正要悄悄往旁边走，被叫住。
　　“和和。”
　　她回过身。
　　他一本正经走上来，“瑆兴来了吗？”
　　她眨眼，眨眼。
　　只见他一本正经往书包处走，“怎么没看到她，走，去给她打个电话。”她卷着发尾憋住笑，跟上前去。

　　比赛开始，孩子们都唱着些相濡以沫失恋初恋，曲调伤感浅缓，一开始她还兴致满满，到了后来有些累了，干脆趴在休息桌上，半阖着眼有点想睡，旁边的男生似是笑了下。看不见的地方，她轻轻勾起嘴角。
　　今日天好，太阳不晒还催眠，她正要和周公顺利会师了，耳畔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金属乐，伴随着阵阵尖叫，睡意一下子消失无踪。
　　她爬起身。
　　哪位刁民，敢扰了大哥的安宁。
　　她眯着眼往上看，眉头忍不住跳了跳。咦，原来是那位好心人小学弟。
　　传说中的小高一校草。

　　四周的氛围被炒得热闹，她坐直身子，谷一迦不知去了哪，她掩手打了个呵欠伸懒腰，环顾四周，双眼微眯，在操场边缘处寻到了他。他旁边还站着位女生，身姿单薄，眉目清秀。
　　他们看起来挺熟络的样子，靠在角落里聊天。
　　齐思扬，他之前的同桌。
　　差点忘了，文娱部好像有两位部长。
　　心脏像被啥刮了一下。

　　他似是注意到了她，迈步往这边走过来，那个女孩也跟了过来。
　　“和和，”她和她打招呼，笑起来的样子让人看着舒服。
　　“嗨。”
　　其实她们并不熟络，一个学期的同班同学，只能算是见面了会打个招呼的那种。
　　“睡得可香？”他脸朝着这边打趣她，顺手为齐思扬拉开椅子，女孩微笑道谢，他收了收下颔，自己也靠坐下来。
　　“还行”，她扯了个笑容，托腮移开视线。

　　“一迦”
　　“嗯？”
　　“你怎么不上去，我记得你唱歌挺好听的。”那个女孩轻声细语说着话，声线很温柔。
　　温和托腮没动，脑子里想哦原来他还会唱歌。
　　她自顾看着台上，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毕小瑆好像换下来了，也不知跑去哪，不见人影。她沉了会，思考着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俩让出私人空间。
　　她想，还好啊，不然谷一迦这么做得多残忍。
　　可是还好什么呢。
　　还好不是那啥，就心里有一点点不太舒坦。
　　就一点点。
　　金属杆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下意识侧过头，那个女孩朝她歉意地笑了笑，便起身往外走接电话去了。周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只剩上面的同学还在轻声吟唱着一次又一次的疼痛青春。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学姐，”她转身，见到瑆兴小朋友拎着袋东西过来。
　　“我买了点吃的。”
　　她收回心思，绽出一个笑容，将小天使抱住，“va，姐姐真是太喜欢你了。”
　　小姑娘咧咧嘴，没说话。
　　谷一迦也跟着站起身，颠了颠那个袋子，眉一挑，“这么重？”
　　“你刚刚应该叫上我的”，温和瞥了眼，里面有好几瓶水，“难怪了，瑆兴你怎么买这么多水？这里不是有么？”
　　毕瑆兴将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眨着眼，“唔，刚刚同学上去比赛了，本想给他们送过去的。”她点头，拆开一块脆脆鲨递给小姑娘，“哦，怎么不去了？”
　　小姑娘咬住巧克力，声音闷闷的，“用不上了。”
　　她微诧异，往她身后扫了眼，不远处几个女生围着两个男孩。她了然笑，朝她眨眼。
　　女孩被吓一跳，以为小心思被戳破，舌头打结，“怎，怎么？”
　　她笑开，一时没往那边想，“你呀，道行太浅，现在还不算呢，等到了篮球赛，可就壮观了。”小姑娘张张嘴，谷一迦忽然出声，却是对着她说的，“瑆兴我们待会去吃午茶？”
　　毕瑆兴愣了愣，点头。
　　她也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直暗骂自己蠢笨，仔细看才发现小姑娘心情不太美观，视线又往人群瞟了眼。
　　有种骤然的同病相怜。
　　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毕小瑆只是笑，“就是有点累。”
　　她顺着她的话往下，拉开身侧的椅子将她按坐下来，“辛苦了，休息一会。”
　　女孩点点头，抱着她的手臂歪在她身上，不说话了。

　　齐思扬打完电话回来，见谷一迦坐在一旁，一个陌生女孩靠着她坐在另一旁，好像去了场上的歌声，便能变得很安静。
　　她小心翼翼拉开他身侧的椅子，坐下来。
　　“学妹？”她轻声问，他应了声。
　　齐思扬微微一笑，将桌上的水递给他，“天热，多喝水。”

　　小姑娘乖乖靠在肩上，温和半眯着眼，心底也渐渐变得浮躁。

　　仓央嘉措还说过，是爱就该延续。
　　是梦就该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