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夏》蒙溱

33、不知所起

　　临近春节，13届的毕业生陆陆续续都回了家。好久没见，总少不了出来小聚，去这个同学家烧烤，去那个同学家唱歌，可能是怕打扰到她和另外几个复读的同学，难得默契一把，都没在大群里提。谷一迦的大餐一直没碰到时间，干脆就直接等她放寒假了。
　　他给她发信息约她明天吃晚饭，还问她看不看电影，最近新上了不错的剧云云。
　　谷：出来放松放松(^^*)
　　那意思很明显，她没有回复，仰躺在床上发呆。
　　既然做了决定，理该快快乐乐地答应才是。她都差不多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复读，起初是为了争一口气，还是为了和他一个学校，现在过去大半年，竟全然忘了，只觉现在的状态挺好，她很喜欢。也没有大人以为的压力大或者忙碌，每天刷点题，跟着学校的步子做套卷，时不时还能窝家里看部电影看点杂书。同学们都很好，以前的同学也好，但是那会心里总有疙瘩，总是过得不开心，她面上没提，心里是怨他的。这段时间，尤其是最近的日子，脑子里总是想起另一个人的好。
　　那样那样好。
　　她觉得这样不好，她晓得她这样，甚至有点像当初她怨谷一迦一样，让两个女孩都伤透心。她自知对谷一迦恋慕和依赖，断断续续总是梦见他。几年下来，即便再多的埋怨也割舍不掉。

　　毕瑆兴靠在椅背上看读者，眼前一阵暗影，她抬头打了个招呼。
　　“吃了吗？”
　　他说吃了，将书包搁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拿过水杯和水卡往外走，又回头。
　　“打水吗？”
　　毕瑆兴摇头说“刚刚打了”，男生微颔首，折身往外走。
　　腊月廿八，班里来上自习的越来越少，内宿生几乎都回了家，走读生也没剩几个。就连陆城，昨天也跟着爸妈回了老家。
　　其实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边上和和姐的桌面是干净的，只有书架上放着几本练习册，她也一周没见着人了，只每天和罗大爷大眼瞪小眼。
　　过一会，罗凡回来，拉开前排的椅子，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卷子搁到毕瑆兴桌面上。她扫一眼，是各种模拟卷。
　　“咦？”她抬头，笑着打趣道，“难道是遇到不会的题，要来请教小的？”
　　罗凡扬嘴角，脚迈过椅子坐下来，手肘靠在椅背上。
　　“你家阿熙昨晚发了个文件给我，全是模拟卷，让我挑几份打下来给你。”
　　这样啊...
　　她倒是不好意思了，抿唇笑笑，拿起桌上的卷子翻了翻，脑袋一阵泛空。最近没联系，不晓得他那边忙不忙，好像要考试...
　　“他没跟我说”，她装作不在意地抬眼，又撞见罗凡戏谑的眼神，到底害羞了，翻书包找巧克力，顾左右而言他。
　　“谢谢大哥，吃糖吗？”
　　罗凡哈哈笑，语气倒是羡慕了，“啧，天天虐狗。”
　　她是个聪明的，晓得抓人命脉，便转过头去说，“好久没看到和和姐了呢。”
　　毕瑆兴支起左手撑着头，转回视线看他，眼神带着丝丝的，调侃。
　　罗凡被捏住七寸，捏了捏鼻梁，只能拿手背遮住双眼，露出来的嘴角却泄露了小心思。

　　到了晚上，天冷。罗凡单肩背着书包往高三楼走，这个点还早，教学区人也不多，只有几个约莫是教师子女的小朋友在玩耍，清脆的笑声不时响起。周遭亮着暖黄色的光，三米一盏灯，他的影子映在花坛景观上却也不孤单了，反而有种别样的温馨。
　　大概是快过年了罢。
　　教学楼一片黑暗，他这才想起今天周六，周六是熄灯的。他打着手机的照明灯往上走，每层黑暗的教室总有星星零落的光，是几个还在艰苦奋斗的学子。
　　踏出五楼的楼梯间，抬眼便见着栏杆上靠着个女孩，她发丝被风吹乱，露出一小段白皙脖颈，和线条柔美的侧脸。
　　走廊的灯亮着，教室里依旧一片黑暗，她站在忽明忽暗处，出现得不太真实。
　　罗凡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心脏突然怦怦跳原来是这种感觉，奇妙的，抑制不住的激动。

　　“怎么来了？”
　　她闻声转过头来，大概有些讶异，小嘴微张。
　　天可怜见的，怎样都可爱，不知是肾上腺素还是荷尔蒙作祟，男生抑制不住，迈步过去。
　　她总是很害羞，一下便垂了眼，轻声说过来看看，“我记得以前周六是停电的，闲着无事，便来看看现在还这样不。”
　　他靠近，在她身边站定，平了平嘴角，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手肘靠在栏杆上，逗趣道，“只是来看看？”
　　她抬眼，笑容明亮，嘴角有对很漂亮的梨涡。
　　“我那么认真，也是要背个书包做样子的。”
　　他笑出声，眼尾扬起来特别勾人，她乍一瞬才想起他还是校草候选人来着，心脏扑通跳，撇开视线去。
　　机会难得，他可不会放过她。
　　“带台灯了吗？”
　　果然见她不好意思了，露一点齿微咬住唇，眼波流转像猫儿一样，萌得他心都化了。罗凡只觉内里特别激动，蜷了蜷手指，虚握拳到唇边清咳。
　　“我那儿有”，他笑起来眼弯弯，站直身，“不冷吗，进去吧。”
　　她反射弧一向长，呐呐应好，跟在他身后进去，反应过来才要拒绝说瑆瑆那儿有，一个没留意，嘭一声便磕到了。
　　他转回身，“磕到了？”
　　“没，杯子撞桌子上了”
　　“好，注意点”
　　他转身继续走，她在后面龇牙咧嘴，手肘撞到了桌角，疼煞人也。

　　教室里只有几盏台灯亮着光，不算明亮，倒也看得清路。对面的窗边也坐了几个同学，见有人进来，往这边看了眼，只觉惊奇，顿时八卦心燃起，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
　　她刚刚被他惹得小鹿乱撞，这会疼精神了，又给自己倒泼一把冷水清醒，脚步慢了下来，在想等会要如何措辞。她害怕，又要说一些让他不开心的话，然后莫名其妙的冷战。她不知道如何维持正常的同学关系。甫挂好书包坐下来，便见罗凡转过身来，“先去打水？”她正拿出水杯，愣了下，一声“我”刚出口，他便把话接了过去，眼里漾着笑，却没给她机会拒绝，“走吧。”
　　男生是不是都有点小霸道。

　　二班走廊处站着几个男生，看上去像是和他熟识的。其中一个男生有些痞气，也不说话，就发出啧的打趣声。罗凡笑了笑，顾自往前走。她垂着眼睫跟在他身后，刻意隔了小半步。走两步他忽然慢下来，等她并肩。她诧异，忍不住悄悄抬眼。男生目不斜视，只是嘴角勾起，露出小得意。
　　她到底忍不住，笑了。
　　执拗得可爱。

　　天冷，风迎面吹来惹得人瑟缩，她拒绝不得，只能将水杯递到他伸过来的手里。
　　“冷？”
　　她说没事，“被风吹了。”
　　他看她也穿了外套，眉头微皱，忽然抬脚往后迈了半步，“过来。”
　　她啊了声，没反应过来，愣愣走上前，他忽然靠近，高大的身影将她挡在自己和水机小小的空间里。黑暗中她眨了眼，又眨眼，终于回过神，红透了脸。
　　扑通，扑通。
　　四周安静，远处飘来风声，隐隐约约的读书声，近在咫尺的水流声，她竟都分辨得出。悄悄地，她悄悄地往边上墙壁挪，眼睫微微颤动，难以言喻的羞涩。
　　晚风吹乱男孩女孩额前的刘海，气氛如此美妙，他勾起唇角，心情大好。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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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就想到了静女里的这句话，虽然完全不是一个意思，感觉心情还蛮像的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