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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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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雾林之蚀
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后,我又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入眼的是全部被照亮的、偌大无垠的林子。林子若隐若现的笼罩在雾里,叶子都缀着满身的水珠子。多雾林里有着天空淡淡的明澈的蓝,有着树木嫩嫩的鲜亮的绿,和,白白的缭绕的雾。我喜欢这儿。真的,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在这儿一待就是三百年!
好吧!我承认,我呆在这儿是身不由己--离不开嘛!
那有如何?!我是喜欢这儿的。喜欢这儿的干净、纯良、静谧、恬然••••••还有寂寞。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很寂寞。我是只身呆在这儿的,没有同类--恐怕这世上都没有我的同类。
可我有同伴!
声音脆亮的云雀,会唱歌的夜莺,没事爱眯着眼的兔子,总是忙来忙去的松鼠,还有,眼神总是很无辜的梅花鹿。可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总是把我身边的草地踩得面目全非。然而他们总是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我到那儿--或许我可以抱怨说这林子太小。
我喜欢林子里有人来。他们和我长得很像有很多次我把他们当成了同类,可我比他们多了一对庞大的翅膀。当我欢喜的把翅膀亮给他们看时,他们总会把我的名字错叫为“凤凰”,其实我叫“蚀”。
我见过凤凰。她飞得好累好累,终于在我的林子里找到棵梧桐树落脚,最后还自焚了。自己死了还不说,竟烧了我一片梧桐林。现在那片地,黑乌乌的像个淤泥滩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那地方不好看,我还是站在它旁边被熏黑的树上盯着它发呆,心里空空的、凉凉的,像灌进了雾气。
那些我见过的人都说还会来看我的,可他们都不守信用,没一个回来的。我每天坐在树上--那棵最高的树上,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却总看不见人。只有烟雾弥散的林子,满眼、满眼•••••
云雀啾啾飞来,我抬手让它落在我弯曲的手指上。它不住的叫,尖细、明亮,传得老远,回音不止;叫得我心里空荡荡的,也有了回音,似乎比多雾林更空旷。
我笑了,因为我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儿。他像是在找什么,小心翼翼的边走边四处环顾。我张开翅膀跳下来,吓了他一跳。不过,他似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
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与见到他的喜悦一起涌了上来,我身子往后一退,离他好远,才问:“你、在找谁?”
他说:“找你。”他的声音嫩嫩的,却是很坚定,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看到他腰里缚了把小刀。他也注意到我在看他的木刀,连忙上手捂住;可能有想到了什么,就一下子抽出了刀,喝喝的舞了起来。
我笑了,他停了下来,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的看着我。我趁他眨眼的时候从他手里拿过刀,仿着他的样子,舞了起来。
我停的时候,看到他小小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挫败的神情。我又笑了,不知为什么,就笑了。他生气的朝我跑了两步,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跑了。
他细细的、短短的腿,像是发了狠似的用力跑,可是比我见过的任何小兽跑得都慢。
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空荡荡的感觉,拽住我没去追他。
他也会像那些人一样不再来了吧!
我张开翅膀飞回树上,心里空荡荡的,可是很静谧,像个圣地。云雀啾啾不安地叫着,白鸽也落在我肩上,咕咕叫个不停,叫得我心里一片回音,空谷回音呐。它茸茸的脑袋颤呀颤,一个劲往我肩上蹭,柔柔软软的,十分亲昵。我笑了,屈起手指,轻弹了它的小脑袋。它娇嗔私的尖叫了一声,又开始蹭我的肩。
心里空空的,可又满满的。
日子就像这山涧的流水一样,不停不休,一去不返;叮叮咚咚,年复一年,日来月往,一直响着,成了我最习惯地声音。
林子就这么大,我能去的地方就两个:树上、河边。
春天,看着野兔撕咬,到最后傍地双跑;听百鸟咋鸣,渐渐合成一曲;看着梅花鹿抵角互搏,而后交颈互嗅;听冰裂水溢,春雷轰隆。这些场景,我看了多少次?不知道,大概和看到的日出日落一样多吧!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反正总是自己一个,看到的景象一年年、一天天也都一样。从上一个春天到这个春天,我的心里更空了,空的叫我察觉不到心的存在。似乎是因为一个小孩,他细小的腿总是在我脑海里出现。看着眼前喝水的小鹿健美细长的腿,我又想到了他。
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我眼前跑开的人?或许吧。因为以前的人总是不告而别,总让我觉得他们是虚无的烟云,我只是被一时迷了心窍,烟过了云散了,依旧阳光明媚。而他,每一个脚步都踩在了我的心上,时时拽着我的心在抽搐。
心,果然在抽搐了;胃也在抽搐。我连忙举了捧水喝了下去。好凉,初春里带冰的水,带着冬季的余寒,凉的透心。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从山崖上垂直泻下的水飞溅长余高,淋湿了我的头发、衣裳、翅膀--浑然未觉。我又开始发呆了,一任那种抽搐的疼痛、空旷、平淡的感觉绵延全身。
“你、你在这儿。”
我心里一动,回过头来。
是他!我笑了。他长高了不少,穿了条长裤。可是窄窄的裤管空荡荡的--他的腿还是那么细。
见他手里拿了把长些的木剑,剑柄被磨得很光,像度了层油膜。我张开翅膀,送出那把他上个春天留下的木剑,晃了晃给他看。
他似乎很吃惊,但立即恢复了一本正经、严肃的神情。他眉毛乱丛丛的。嘴抿得像岩石一样,瘦小的脸还不足我的手掌大,泛着萌芽春草的青黄色。这张脸怎么看都不足以承载他的神情,尤其是眼睛里的坚定--特别深沉。
我笑了,握住木剑,开始演示他上个春天演示的招式。
看完我的表演,他似乎很生气,眼睛瞪大又眯细,紧握他的木剑开始挥舞。招式是变了,可还是简单,只是他的动作连贯而又流畅,比上个春天那套好多了。
等他比划完,两颊凹陷的脸有浅浅的红。很可爱呐!我又想逗他了。于是瞬间展开翅膀掠到他面前夺过木剑。他气鼓了脸,瞪圆了眼,像只青蛙。我的心情就像雨后晴阳一样明媚开了,笑得都忍不住出声。
回手转身,我开始舞他刚才的招式。第二次,我看见他惊讶地张大了嘴,懊恼沮丧地转身跑开。我笑了,满足的笑了,然后又觉得心里开始变空了,更空了••••••
把两把木剑一比,新的果然长了一些,他也比上个春天时高了。我想着,又笑了。
一年四时,只有在春天才能见到他吧!他长得很快,但是每次都是丢下木剑,懊恼沮丧地跑了。我翅膀里已有八把剑,长短各异,像是随他的身高量度而做的。
其余三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林子里飞来飞去。到了秋天,看着一批黄叶想是一群黄蝶漫天飞舞,看着大兔子领着小兔子蹦来跳去,大梅花鹿领着小梅花鹿到河边散步喝水,大松鼠领着小松鼠在树上窜来窜去搜集干果••••满耳听去,除了泉水叮咚依旧,只有秋虫在做最后的嘶鸣。催肝裂肺,百转回肠,罄尽毕生。我突然觉得胸腔里心是存在的,因为它在撕裂、流血。
我好痛、好痛。我用长指甲划开胸膛,看到布满血丝血管的心脏跳动地缓慢,缓慢而又完整。可是为什么这么痛、好痛。
“呵--”我痛的尖叫,尖叫不已,声音尖锐的连嗓子都被划破了,我尝到了血的腥甜。为什么好痛、好痛••••••
“呵--”尖叫声像无数坠落的松针,却比松针更尖利,散布整个林子。我听到了鹿群恐慌的呦呦声,鸟群惊恐的支支声,树枝摇晃的瑟瑟声,还有狼嚎、虎啸、豹吟••••••
山崩地裂,滚滚碎石自山上倾滑而下,争先恐后;瀑布水剧涨,河水四溢,泛滥成灾。
我觉到天地颤晃和我的心痛产生了共鸣,于是更酣畅的大叫起来。叫着叫着,我笑了,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觉得好痛,也真觉得酣畅。哈哈哈••••••我笑得止不住。这种感觉真好,真好••••••直到有一颗巨石从我背上碾过,不留情的滚过,有不留情的离开。我咽下涌上的血,满足的晕了过去--我想到了他,他是唯一一个对我留下背影离开的人。
太阳出来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云飘在蓝天上,雾漫在林子里 ,鸟叫在枝头上,水流在河床中。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翅膀折了,身上还有血,于是决定到河边去洗。
刚到河边,就见他也是一身狼狈的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木剑,怒视着我。看见他,我很高兴,只是觉得奇怪:他今年怎么又来了?可是我确实好高兴见到他。更令我惊喜的是,他第二次对我说话了。
“山下的村子都被你毁了,为什么这么做?村里人一直供奉你,为什么还降灾毁了村子?要不是村里的长老领着大家避难,会有人死的!”他两眼赤红。
我不太懂他说什么,偏头笑了。
他很恼怒,大声又问:“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他恼怒的样子很可爱呐!我笑了,仔细的看着他的样子。他又长高了,乱丛丛的眉毛浓密起来,眼皮上的睫毛也像河岸上葱郁的林子,还颤呀颤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叫声把山震裂了,山下的村子都毁了。”他怒吼道。
我笑了,觉得高兴的眼都朦胧了:“山下、山下有人?”
这回他更怒了:“别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
他恼怒的神情变成了懊丧--我喜欢他这个表情,我都会笑。
他讷讷地说:“你平日里在林子里吃人也就算了。村里的人怕你,都不敢来,你还不放过他们?”
“我吃人?”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有不知道?”他又生气。
我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活的?”他问。
我伸开手指看了看,说:“就这么活了。”
“你--”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恶狠狠的说,“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你的存在?”说完就跑了。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我的存在?”这个问题问住我了,我还从来没有想过呢!他这一问,我茫然了,低头看看手:“为什么手会长成这样?”抬头看看树:“林子为什么会长成这样?鸟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山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仰头看着流云蓝天,竟是那么空、那么广、那么大。一切存在的理所当然。那我呢?我为什么存在?树林子又为什么存在?鸟为什么存在?山为什么存在?水为什么存在?••••••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满脑子混混沌沌。坐在河边石头上,我看着水里的影子:白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蓝底金纹的眼睛,巨大的翅膀。那么熟悉,那么熟悉••••••是生下我的,那个该被我叫做母亲的蚀的样子。
我忽然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坐在河边了。我在缅怀她。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听她说过一句话,可我竟在缅怀她。或许我真是太寂寞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蚀”。
她说过什么?我张张口,却想不起来,说不出来。于是我趴在水边,直勾勾地等着倒影,苦思冥想--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想的一点也不苦,只是在发呆而已。
“为什么存在”成了我思索的重心,也是唯一了。我也始终想不起来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似乎与我想的这个问题有关,似乎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天我又来到河边冥想这个问题,看见我常坐的那块石头上放着个瓶子和一把木剑。我笑了,是他!
我飞过去拿起瓶子打开,看见里头是白色土状物,还有青草气。我凑上去闻,白色粉末飞到我的鼻子里。我鼻子一痒,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粉末飞扬,我看到了水里的影子满脸脏糊糊。皱皱眉毛,我还是把瓶子和木剑收到翅膀里,毕竟是他的东西。
“把剑还给我。”他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惊喜的回过身,翅膀紧紧合著,说:“这是你留给我的。”
“我只是来送药的。”他一本正经的说。
“药?”我不懂了。
“你受伤了。药,帮你治伤。”他看着我,眼神很奇怪。
“不用。会自己好的。”我张开翅膀,把背亮给他看。
他没在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我极不愿意,但还是把刚才放进去的木剑还给他。
他拿回剑,转身走了。忽然,他又停住,头也不回地说:“山崩的时候就你自己受伤了。保重,我还会回来找你比试的。”
顿时,如晴天霹雳,我呆住了。
“保重”••••••
“好好活着。”
“保重。”••••••
“好好活着。”
母亲只对我说了句“好好活着”。我想起来了,可是觉得好笑而又荒唐。她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活着,活着干什么。她只是让我好好活着,在天地间如浮云一样漫无目的地活着。为什么?为什么活着?
本以为母亲的话会让我解决问题,可是偏偏又给我添了烦恼。第一次觉得自己掉进了深远,荒唐的深渊,哭笑不得。
“好好活着。”
我为什么要好好活着?怎样才算好好活着?问什么我的问题多得无以复加?为什么不能回到以前那种脑子里像河水一样清浅的时候?为什么••••••
“好好活着。”
••••••
到了秋近冬临的时候,我似乎知道了什么叫“好好活着”。这是肃杀得连秋风都不敢再嚣张的时节啊。那头梅花鹿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心不再跳了,身上温温的感觉也没有了。它就是那头在春天里与其它鹿抵角搏斗,最后与一只母鹿生下小鹿的公鹿。
母鹿和小鹿在它身边眼里闪着盈润的光,眼眶湿粘,喉咙里发着呜呜的鸣叫。我的心像被树藤划过一样,不是痛••••••而是,窒息。
再也没见过那头公鹿。母鹿与小鹿总是一同散步,一同到公鹿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地方,用蹄踏着那块地。
我也似乎猜到了,为什么时常飞到我身边的鸟儿都不一样;时常看到的鹿、兔子••••••都不是同一只。因为,他们都会死,像公鹿一样。
这就叫死啊。呵,不死就是或者。
死很恐怖吗?为什么公鹿眼里只有留恋?如果不恐怖,为什么母鹿眼里会闪着害怕、绝望、不安?
为什么母亲会让我好好活着?是她像公鹿一样死去,是她不能活,不是我!我才应该像母鹿那样害怕、恐惧、不安才对!可我们都没这样做--
那他呢?他有为什么要我好好活着?他怕像母鹿那样害怕、恐惧、不安吗?
原来,死亡只会带给死者周围人恐惧啊!如果,他死了••••••呢?
我不知道。
如果他死了,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以后我的期盼都会落空,以后就没有每年的春季之约,以后••••••我会还是孤孤单单只有自己••••••
异样的情愫涌上心头,像阴沉下来的天一样,灰蓝色,想要下雨--或许真的下雨了,手上湿湿的,脸上湿湿的••••••
惧与这个念头,我不再去想我为什么活着,而是期盼春天。没有谁回像我这样惊喜春雷的擂响,没有哪一年会像今年这样这样让我发现春雷的重要。和着滚滚春雷我笑了,笑得雷声更大了。笑声逐着雷声 ,雷声赶着笑声,越来越欢畅,越来越激昂,电闪云裂,大雨像瀑布一样狂泻千里,像我的笑声一样。
待到繁花落尽、枯叶翩飞,我才蓦然知晓:夏天也走了。而他始终没有来,在我怀着忐忑的心等他了四季后,他没有来。
心又空了,空得灌进了整个冬天的风雪;心也枯了,枯得比卷叶还干焦,比只剩下的枯枝枯脉还干瘪。
山下有人,我却不愿意去看,只想等他。趴在河边的岩石上,一动不动--真的没有一丝力气去动,只想这样趴着。趴在这儿,看着河水里青荇飘摇,看着鱼儿潜游,看着落红流水,看着冰河雪床。
我也不知道被雪埋了几回,也不知道被落花枯叶埋了几回。只知道天地间只剩我了,连鸟儿、虫儿、小兽都没再来过。或许他们都以为我死了。
那么,它们有没有害怕、恐惧、不安,因为我的死亡?
“你在这儿。”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我忽地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
是他!他又长高了,脸颊也不若先前那般凹陷,脸色也没那么青黄,身上的衣裳也不再单薄。而且,他长长的头发整齐地束了起来,腰里除了我还给他的木剑,还有一把光闪闪的剑。虽然他有如许改变,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瘦高的身材,坚定的眼神。只可惜他双腿裹进了袍子里,再也看不到它是不是依旧那么细。
风吹过我的脸,我才发现身上没有落叶,没有积雪,只有一朵迎春花开的正盛。真似一场恶梦,梦醒了发现他来赴这场春季之约。
“今,他就是蚀。”他的声音就像刚刚吹破我心中冰河的春风,让我吃惊不小。我这才发现他身后躲着个女子,羞怯怯的,像只小松鼠。
我坐起身来冲她笑了。她也好可爱呐。
时近傍晚,他生起了火堆,抱着今坐在我的对面。今会时不时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瞄我两眼,再小心地、羞怯怯地对他说些什么。他总是回答。
我这才发现,其实我跟他只说过三次话;而他们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有什么可说的?我很好奇。于是我看向今。今羞红了脸,直往他胳膊后躲。真的很可爱呐。
我笑了,由衷地笑了,比以前笑得更甜--因为我心里觉得甜。今直直地看着我,喃喃地说:“好美。。。”
我不知道自己长得美不美,长得美又怎样,但我读懂了他的好意。我更开心了。他似乎总是和我没话说,只是笑笑。
今小声问我:“你是他的家人吗?”
家人?我迷惑了,什么是家人?
“不是。”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朋友吗?你在京城不也有很多朋友吗?为什么偏要带我来见这一个?走了半年的路呢。”今觉得奇怪,眼睛里都是疑问。
他没回答,只是对我一本正经的说:“我来赴约--带我妻子一起来了。”
“妻子?”我有茫然了。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家人、朋友 、妻子,那都是什么?我只高兴他来了,还带来了今。
心里的喜悦就像困在洞里的老虎,我终于没能够把持的住它。我想笑,想大笑。
哈哈哈••••••天地为之色变。
今躲进了他怀里,可爱的很呐!真想摸摸她。于是我伸出了手,捏捏她的脸。他迟疑了一下,放开乐今。今被我的笑吓呆了,一动也不感动。我捏捏她的脸,捏捏她的肩,越来越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似乎以前未体会的欢喜这一下子全涌了上来。我控制不住我的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尖长的指甲已经戳浸了今的肩,她痛苦地尖叫。
“快放手!”他大喝。
我疯狂的笑着,忘却所有地笑着。在他大喝一声后,我清醒了,可是控制不住自己。那种喜悦太多了,比曾经的孤独还多,而且饥渴,我控制不住了--连天地都控制不住我的喜悦了,晴空裂变,茂林塌陷。
“救、救我••••••”今哭都哭不出来,恐惧地看着我和他,身体在抽搐。
他的眼变成了赤色,抓起木剑要格开我。我放开今,伸手捏碎了木剑。他闪身躲过我的杀招,回手抽出那把亮闪闪的剑。
今大呼:“不可以用‘银百斩’。”
没等他犹豫,我又反身去捏今了,他尾随在我身后没来得及阻止我••••••
只觉得背后一凉,我终于静了下来,觉到背后自上而下贯穿了一把剑。剑身很硬,我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看见他无措地看着满手血,像极了第一次被我夺走剑的模样。我笑了,他却呆住了,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像被捏住了肺似的痛苦地喘着粗气。
今哭了,像小猫的呜喵喵。真可爱呀!
我看到了那堆火,火苗像是在舔烧什么。只有在光与影的结合处才看到,它在舔烧石头、大地、树木••••••
木、石、草燃起了火,火却少了它们,这就叫蚀!那为什么还要我存在?为了反噬万物?
思绪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来,之前的问题又绕上了心••••••想着想着,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也又回来了••••••
他和今的脸上都有害怕、绝望、不安、痛苦的神情,可能是因为我要死了吧!死了以后就在也见不到他了,还有今;死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想这么多了?是不是就不会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心碎、心枯、心痛的感觉了?是不是也就在没有这种开心的感觉了?••••••
快死了还想这么多!
我笑了。“唰”地张开了巨大的翅膀,那八柄木剑在羽毛上,肃穆而又神圣。
我突发奇想,最后一次震动翅膀飞到他跟前,第一次拥抱,满足而又开心地说:“正高兴,你来了!”今尖叫一声:“源。”是他的名字吧!我已张不开口去叫一声他的名字••••••
并不痛苦,像困了一样--死去。
原来,死只会让活着的人痛苦--
他的泪,的在了我的羽毛上。可我的羽毛开始幻化,开始纷飞,承不住他的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