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要恋爱》Tsuna秋

10、坦白

　　阳光普照。正值早上九点。
　　商庭坐在窗边的白瓷椅上翻阅邮件，鼠标偶尔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这时眼角瞥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他转眸看向阮芊衿的方向。
　　只见隆起来的被子摇晃了一下，一只手臂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似乎是用费劲地推了推被子，然后阮芊衿从被窝里坐起身，睡眼还是朦胧的。
　　她懵懵地呆了一会，然后背向床外，左腿屈起，膝盖撑在床上，右腿伸到床下划了一下，换方向再划一下，似是在寻找什么，大约划了四下后，她又坐回床上，嘟哝道：“鞋子呢？”
　　这么说着，视线触及商庭的腿部，然后往上，与商庭的眼睛对视。
　　阮芊衿像是一下子清醒了，“啊嘤”一声揪着被子又躺回床上，从被窝里传出模糊的声音：“你怎么还没出门！”
　　商庭觉得日后他晚点出门也行，毕竟在他面前，阮芊衿一直表现得知性又识趣，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迷迷瞪瞪的样子。
　　“你倒是在别人床上睡得熟，把自觉都扔到哪去了？”许是天气晴朗，虽是这么说着，商庭的心情却格外好。
　　“怎么能把浮世床的错怪到我身上！”被窝里传来的是理直气壮的声音。
　　商庭轻笑，“敢情还成了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被窝中的人小声嘟哝。
　　商庭看了眼时间，也不多逗她，把电脑合上便举步朝外走。
　　“等等！”听到脚步声，阮芊衿从被窝中探出脸，“中午我去找你吃饭。”
　　商庭回头，见她脸上还留有红晕，微微颔首，转过头抿嘴笑了。
　　这女人，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阮芊衿看着商庭走出卧室了，才把旁边矮柜上的棉衣扯过来穿上，然后坐到床尾，双脚着地，准确无误地穿到了拖鞋。
　　扇子曰：男人，没一个不喜欢反差萌的。
　　今天要不是约了闺蜜见面，她不会起这么早，可既然要早起，天时地利人又和，她想，不如就试试扇子说过的反差效果。
　　对商庭有没有作用她是不清楚，但看出他心情不错，她也算小有成就。
　　到达和闺蜜约定的咖啡厅时已经十点多，阮芊衿选了靠窗的包间坐下，自己点了杯摩卡，给对面的空位点了杯蓝山。
　　没过几分钟，对面的位置便有一人坐下。
　　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然而比起美丽，她给人更强烈的第一印象，是睿智。
　　她拥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般这样的眼睛会给人纯真可爱的感觉，可她眼里满是沉静，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远立观之，不可亵玩。
　　她也拥有一张樱桃小嘴，这样的嘴型笑起来分明会像个孩子，但她一扬嘴角，却让人觉得她凡事都胜券在握。
　　阮芊衿打从心底觉得，这世上很难找到比她更具灵性的女人了。
　　这就是她的闺蜜，夏家长女夏颜。
　　“怎么还特地叫我出来见面？你要是改了性向，也不该对我下手呀。”然而，她一开口，什么睿智，什么胜券在握，通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古灵精怪。
　　阮芊衿就是爱极了她这副充满活力的模样，因此在决定将病情告诉她之前，她犹豫了很久。
　　只是，她们之间，有过约定。
　　“你放心，改了性向我也只对我自己下手。”阮芊衿自恋地扬扬下巴，在夏颜笑起来的同时说：“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夏颜微微一顿，嘴角的弧度收敛起来，笑容不再明显。
　　她的第六感比一般女人的灵。像这一刻，她的心底忽然发起一点凉意，那往往就是她精确的第六感在作祟。
　　“你知道吗，你的语气好像正在运行我们的坏消息规则。”夏颜将咖啡杯抱在手里，试图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那是她们高中时根据一个笑话衍生出来的规则。
　　那个笑话是，有一个人问，他撞死了好朋友的狗，应该怎么跟好朋友说这个坏消息？有人回答，你可以跟他讲笑话，在他大笑的时候说“对了，我刚刚把你的狗撞死了哈哈哈”。
　　然后两人决定，以后要说什么坏消息时，都先让气氛轻松一下再开始讲。
　　七年过去了，这规则由阮芊衿第一次使用。
　　“我没猜错，对吗？”夏颜脸上已不复有笑。
　　阮芊衿心下也有了凉意，记得高中时候，她总说，她记性那么差，不知道脑子有没有问题。人人都当她开玩笑，只有夏颜察觉到她是真的担心。
　　夏颜永远都能懂她，所以，她也更能懂她的痛苦。
　　“白伯伯说有三年以上。”阮芊衿迅速地说出口，怕自己一犹豫就说不出来了，“所以我现在更换了人生目标，要好好谈一场恋爱。”
　　夏颜怔愣了好一会，然后佯装出一个自然的笑，说，“话说你原本就是打算懒死的，就别侮辱了‘人生目标’这四个字好吗。”
　　夏颜很少有避重就轻的时候，什么问题她都是打破沙锅地对待。阮芊衿心里清楚她在抗拒事实，也不逼她，只笑说：“听到我和商庭在一起的传闻，你都不好奇怎么回事？”
　　“不好奇！”夏颜一口否决，“你若不是为了报复那就是另有打算，何况你身边还有个谋士，用不着我操心。”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阮芊衿用哀怨的目光嗔了她一眼。
　　夏颜毕竟不是完全不担心，顺势又问：“你想跟商庭恋爱，单子辰给你支招了吗？”
　　“扇子说，商庭的警惕性强。所以我觉得在成功接近他后，短期内要见机行事。太主动不行，太被动更不行。”
　　“我是想过要打通他的交友圈，不过上次商庭带我去见过陆家兄弟，扇子什么提示都没给我，好在我牌运好。”
　　“回来后我问扇子，‘我就这样老实待着，什么都不用做吗’，扇子就说则按我平常的样子来，可是我平常的样子……不是没什么桃花缘吗？”阮芊衿对此感到忧心。
　　夏颜想起高中时被单子辰暗地解决的男生，再想想近几年仅仅给阮芊衿送过一两次花的世家小公子，不是忽然出国就是被家族联姻了，只默默地喝一口咖啡。
　　“而且，我们还没发生关系呢。”阮芊衿小声嘀咕。
　　夏颜惊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和商庭的家世一样出名的，就是他换女人的速度了。
　　何况貌美如阮芊衿，都跟了他小半个月……
　　难道商庭不举了？
　　——是的，夏颜对自己闺蜜的魅力有着盲目的信任。
　　“嗯咳，我觉得我可以努力一下的，这个倒不用那么在意。”
　　——阮芊衿对自己也有着谜一样的自信。
　　“还有，”阮芊衿踌躇了一下，“我刚刚说的事只有你知道，扇子他以为我三年后只会失忆……你可别说错话了。”
　　夏颜隐约听懂了什么，“阮芊衿，要不是我们约定过不向对方隐瞒任何事，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
　　“那个，我中午约了商庭吃饭，要先走了。”阮芊衿立马指了指对面商业大街的一幢大厦，话题转得生硬。
　　夏颜接受她的逃避，但表情微妙地黑化了：“……你约我出来还非得约在他公司对面？”
　　“但是我同时也爱你！”阮芊衿一本正经地掷地有声，然后把一个白色袋子塞到夏颜手里，捏起包包跑了。
　　夏颜看着那奔向阳光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可想到了阮芊衿刚刚说的话，心又忽然犹如沉到深海中去。
　　她掏出手机，看着上面那个无比熟悉，却已有七年没打过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半小时后，夏颜才走出咖啡厅。
　　寒风从街道那头呼啸而来，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
　　她看着被阳光充斥的喧哗热闹的商业街，眼界忽然模糊起来。
　　——
　　单子辰和陆纪宣正往商庭的公司走去。
　　今天阳光猛烈，被高楼大厦遮挡的这一侧却是阴冷的。
　　单子辰顺着阳光往对街望了一眼，刚好就看到了夏颜。
　　“你先上去，我过去那边一会。”单子辰拍拍陆纪宣的肩膀，然后踏上旁边的斑马线，往对面走去。
　　“快点啊子辰哥，还要去吃饭。”陆纪宣扬声喊了一句，便打着哈欠往前走。
　　单子辰走到夏颜面前，还没打招呼，她先看到了他。
　　顿时，她已经泛红的眼圈慢慢变红，再变红，然后嘴巴一扁，像是压抑到了极致一样，蹲下身来嚎啕大哭。
　　单子辰脚步一顿，看看左边，好几人好奇地看着她，看看右边，好几十人对他指指点点。
　　单子辰无奈地叹口气，他不过是觉得夏颜还不知道阮芊衿的计划，过来知会她一声，没想到她能在一秒内就将他拉入这样的局面。
　　单子辰走上前蹲下，问：“怎么了？”
　　夏颜约莫是憋久了，现下已经泣不成声。
　　单子辰握住她的手臂，正打算扶她起来，不经意看到了她手里的白色袋子。
　　那里头应该是今年新出的限量版耳机，阮芊衿买下这个时说过，这是给某人的惊喜。
　　单子辰这才了然，夏颜是知道阮芊衿会失忆的事了。只是，他对这状况有些意外。
　　事实上，高中发生过的一件事，让他认为她没把阮芊衿当朋友，所以对她一直心怀芥蒂。
　　可原来一向都看不透心思的她，会因为阮芊衿，在无人认识又众目睽睽的地方哭成这样。
　　当年难不成是自己看走眼了？
　　“别哭了，未到三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单子辰低声安慰，“何况那家伙的身上总是能看到奇迹。”
　　夏颜知道单子辰心思通透，也怕自己露了马脚，忙止了眼泪，说：“我知道。”
　　但还是抑不住抽泣着，蹲在地上不想起身。
　　单子辰把围巾取下，将她的头裹得严严实实，拉着她的手臂让她站起，说：“我送你回去，你穿得太少了，别在这吹风。”
　　夏颜双手捂着围巾，收紧了力道。
　　她明白，这是除了阮芊衿外，任何女人能从单子辰身上得到的唯一的体贴。
　　却也是她甘之如饴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