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无风自袅枝》布衣种花人

4、谋生是一项技术

　　“唉！”
　　在哀叹了第n次以后，蓝袅终于合上电脑，趴在桌子上盯着桌前的一株长满刺的植物发呆。谋生真的是门技术啊！
　　原本A大外语系毕业的高材生，找工作是没什么困难的，偏偏她刚毕业就遭逢巨大变故，那么长的空洞期，还没有工作经验，现在才开始找确实有点迟，况且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伸出白净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了点仙人球上尖锐的刺，感受到指尖轻微的刺痛，再次叹了一口气。求职简介什么的一点都不像发到网上，毕竟这个纷繁复杂的网络世界也不是多么靠谱，原本想着先随便找个什么工作，不至于待在家胡思乱想伤春悲秋，可惜在打碎了不知道多少个碗碟后，终于被一脸苦瓜相的老板委婉辞退了。将手伸到眼前看了看，只是细了点，白了点，嫩了点，怎么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做的啊！
　　思绪正在乱飞，听见手机的震动，拿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陌生来电？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
　　“你好，是蓝小姐吗？”
　　听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沉稳的声音，
　　“是，请问你是？”
　　蓝袅略显小心的问道。
　　“我姓叶，抱歉，贸然打电话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是，叶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蓝袅疑惑的问道。
　　“呵呵，是这样，我想给我孩子找个家教，正好有朋友介绍你，觉得比较合适，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中年男人爽朗一笑，解释道。蓝袅愣了愣神，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电话的手握紧了手机，半晌，对面的人也没有挂断电话，耐心的等待答复。
　　“嗯，好！”蓝袅回道。
　　“那行，明天吧，正好周末，麻烦蓝小姐带着资料，先试讲一下吧。我家孩子比较内向，还请见谅！”
　　“行，没问题。”
　　“好，地址是……”
　　挂了电话，起身去了卧室，从柜子里找到了各种证书，装进包里，思索着明天该怎么给那人口中内向的孩子交流。
　　第二天，早早地起床收拾，到门口拦了辆车报了地址，周围的高楼大厦渐渐变成绿树，在变成别墅群，然后，蓝袅突然后悔了，以前在A市呆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那个男人报的地址是哪里，可是自己竟然没注意，眸光闪了闪，想让司机掉头回去，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出声。既然答应了，又怎么能失信，虽然不想接受他的施舍，可现在的自己，还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已经这么狼狈了，去与不去大概在他眼中没什么区别。
　　风轻扬……这三个字萦绕在心头，像一纸符咒，镇压了心神。
　　车来到一处停了下来，司机无奈道：
　　“只能到这里了，这里不让出租车进去。”
　　声音中带了点委屈的情绪。蓝袅点了点头，付了车费，道了声谢谢，径直下了车朝着前面走去。道路很宽，却没人，车也很少，蓝袅自嘲的一笑，大概自己是他们眼中的异类了，靠走的。
　　身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行驶，
　　“咦？是那个小姑娘，她怎么在这里？怎么没坐车？”
　　司机兼管家疑声道。
　　“她不住这里。”
　　后座传来冷冷的回应，
　　“哦！那刚刚下去的出租车应该是她叫的。我说怎么这里还有出租呢，呵呵！”
　　“周叔，你很闲？”
　　莫离阴森森的问道。
　　“额……没有，这不是觉得有缘嘛！再说了，我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小姑娘，她一定有故事，好奇，好奇而已。”
　　周叔开着车，笑着说，
　　“要不送她一程？这里一家一家距离挺远的，靠走的还真费劲。”
　　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气，那就是块冷硬石头，象征性的问了问。莫离透过车窗看了看前面的身影，纤细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又挺的很直。瞳色微深，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随你！”
　　就在周叔以为得不到答案准备直接开过去时，听到了自家少爷无比珍贵的两个字，差点老泪纵横。
　　“小姑娘，一个人吗？我送你一程吧。”
　　正在边走边思索等会怎么办的蓝袅被这一声打断了思路，听这话还以为碰到了设么不正经的，回头一看，有点眼熟，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后座的莫离听着周叔这句带点流氓韵味的话，突然有点后悔，想着是不是该给他做个语言培训。
　　“谢谢，额……叔叔，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了，不麻烦您了！”
　　蓝袅不知道叫什么，只能称其为叔叔，那天走的太匆忙，不过看年龄叫叔叔应该不会错吧。
　　“这里一家一家距离很远，靠走很浪费时间，还是车快一点，嗯……就当为那天的事赔罪了，上来吧。”
　　蓝袅看了看前面隐约可见的房屋，想了一下点点头上了车，看到后座竟然还有人，本来想打个招呼，不过看人家面无表情，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猜想这个人估计不想被打扰，便转过身端正的坐好。
　　“谢谢叔叔！”
　　对着司机轻声道了谢。
　　“哈哈！不客气！我姓周，你叫我周叔就行，不过你在这里住吗？怎么没叫司机送你？”
　　周叔一脸疑惑的问道。
　　“没有，我没住这里，我是来应聘家教的。嗯……要不然也不会靠走的了。”
　　说完带点自嘲的笑了笑，眸底闪过一抹沉痛。
　　“哦，这样啊，你去哪家？这里虽然一家一家距离不近，不过大家差不多都认识，我送你过去吧。”
　　“姓叶，周叔你知道吗？”
　　“叶……是他家啊，知道知道。”
　　周叔点了点头，顺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后座一言不发的人，叶……应该是他吧，这里好像只有那一家。后座原本准备闭目养神的莫离听到姓叶，眼眸微敛，复又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蓝袅和周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车停在了一幢别墅门前，蓝袅下了车，微笑着向周叔招了招手，看着车子向另一个方向驶去，转过身按响了门铃，被一位妇人带了进去。
　　客厅的沙发上，一对夫妻优雅的坐着，男人三十几岁，带着金丝边框眼镜，温文尔雅，认真看着报纸，女人年龄稍小，保养得当，面容姣好，看起来有点眼熟，又好像不曾见过，时不时轻啜一口咖啡，看到蓝袅进来，微笑着点了点头。蓝袅笑着回应，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叶先生，叶夫人！”
　　说完将包里的材料取出来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男人放下报纸，拿起材料看了看，点点头。
　　“蓝小姐，虽然我是受朋友所托，不过让你当家教却是真的，如果你胜任不了，那么……只能抱歉。”
　　男人微笑着说，眼中的锐利的光被镜片遮挡，但蓝袅还是感觉到了，果然，在商场上的人不能单凭外表评价，这个看似儒雅的人也不是个好欺的人。
　　“嗯，我知道，谢谢！”
　　蓝袅点了点头，上了楼，去找小家伙。没有问受谁所托，也没有问薪水如何，她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要做的，只是当一个称职的老师。
　　“蓝袅……名字不错。”
　　一直没说话的女人拿起桌上的材料看了看，微笑着看向男人。
　　“嗯，看起来也是人如其名。”
　　男人微笑挑眉，
　　“怎么？看上人家了？是长得挺漂亮，我见过的姑娘也不少，她算拔尖的。嗯……气质也不错，蛮独特的。叶闵文，要不我退位让贤？”
　　女人端起咖啡慢饮，看不出情绪。
　　“莫陌，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你把醋打翻了？”
　　叶闵文笑着说，顺便揉了揉莫陌盘起的发丝。莫陌抬起手打掉在自己头上作乱的大手，娇嗔的瞪了一眼不知收敛的某人
　　“别动，弄乱了！”
　　“呵呵！”
　　叶闵文也不恼，只是笑着移开。蓝袅上了楼，推开右边走廊中间的门，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玩游戏，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看蓝袅，又低下头继续玩，没有说话。带她上来的阿姨无奈道：
　　“这是先生的孩子，有点自闭，你是第五个家庭教师了，唉！”
　　说完自顾自的走了，蓝袅关上门，走到小孩旁边，跪坐在地毯上，看着这个好像自成一个世界的小孩，修剪得精致的头发看上去软软的，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不过刚刚一抬头的瞬间，蓝袅就注意到小孩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里面是小孩独有的清澈单纯，像一汪清潭，还带着点冷冽。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轻柔的像一阵风，意料之中的没得到答案，环视四周，起身到书桌上拿了本子和笔，瞄到书本封皮的字，叶雨晨，盯了一会，又坐回去，一笔一划的写了自己的名字，放到小孩的眼前，
　　“蓝袅，我的名字。你好，我是你的家庭教师，请多多关照。”
　　说完伸出右手，男孩抬头看了看，却不见手上有什么动作，蓝袅也不急，就这样一直伸着手，过了一会儿，就在蓝袅觉得大概没什么进展的时候，小男孩终于缓缓伸出右手，稚嫩的小手轻轻握住蓝袅有点冰凉的手，晃了两下，又迅速缩了回去。
　　“呵呵！谢谢！”
　　蓝袅笑了笑，也不多说话，陪着他玩起了游戏，偶尔指点他该怎么摆放才最有利，叶雨晨也不说话，但听到蓝袅的纠正，会停下来思考，然后按照蓝袅的思路摆放，果然越来越接近终点。一时间，整个房间气氛安静又融洽。一大一小跪坐在地毯上，一人拿着几个木块，相互配合着摆放，叶雨晨手里的木块摆放的时候偶尔会被蓝袅阻止，然后思索一会儿后换个位置摆放，看到蓝袅没有阻止，知道放对了，蓝袅会伸出大拇指表示赞扬，得到表扬的叶雨晨会浅浅的微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小酒窝，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闪烁。
　　莫陌悄悄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和谐静谧的让人不忍心破坏，轻轻关上门，压下心底的感动与欣喜，来到叶闵文的书房，
　　“闵文，学弟的眼光还不错。”
　　叶闵文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看到妻子欣喜的神情，双眸微眯，起身往门外走去，
　　“声音小点，不要打扰她们。”
　　莫陌出声提醒，过了一会儿，叶闵文走了进来，什么都没说，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点了头。蓝袅，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又错不了多少。孩子的家教换了好几个，都说是孩子太自闭，只有做父母的最清楚，那孩子，只是太早熟，跟某个人一样。
　　窗外太阳正烈，蓝袅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一点，时间过得有点快呢，看着还在专心攻堡垒的叶雨晨，蓝袅有点不忍出声。
　　“雨晨，老师该回去了。”
　　说完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叶雨晨玩着的手停了下来，却没有说话。蓝袅扬起清浅的微笑，“下周老师再来陪你玩游戏哦。”说完，起身走了出去，叶雨晨盯着渐渐关上的房门抿了抿唇。
　　蓝袅正准备下楼，正好碰到从书房出来的叶闵文和莫陌，
　　“叶先生，叶夫人，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吃过午饭再走吧。还有，以后不要先生夫人的了，我姓莫，单名一个陌字，陌生人的陌，你叫我陌陌姐吧，至于我丈夫，就叫叶大哥吧。”
　　莫陌看蓝袅要走，拉住蓝袅的手，微笑着挽留。
　　“不用了，叶夫……陌陌姐。”
　　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绝了过度热情的莫陌，“下周还是这个时间？”蓝袅带点笃定的问道。听到蓝袅对自己孩子的称呼，叶闵文眸光微闪，“不一定是周末，雨辰不喜欢去学校，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你有时间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莫陌听完叶闵文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嗯，大概没有比你更合适那个孩子的了，总一个人待着也不好。”
　　“恩，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蓝袅笑着点点头，道别。
　　“让司机送你吧，这里离市区很远，打不到车。以后周末我会让司机去接你。”
　　叶闵文出声道。蓝袅想了想，确实有点不方便，点了点头，
　　“嗯，好。那麻烦叶大哥了。莫陌姐，我先走了。”
　　“嗯，我们送你。”
　　三人下了楼，正往门外走的蓝袅转过头，看到了楼梯口的小小人影，还有他眼中不舍的情绪，微微一笑，
　　“雨晨乖乖的哦，过几天老师来看你。”
　　叶雨晨点了点头，轻轻招了招手，蓝袅也摆了摆手，向门外走去，那里，已经有司机停车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