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无风自袅枝》布衣种花人

2、纠缠

　　火车晚点了，随着拥挤的人群下了火车，身边的人潮渐渐散开，向来接他们的亲人朋友奔去，原本略显疲惫的脸上终于扬起久违的笑意来，看着周围的陌生人们或拥抱，或嬉笑，突然感觉孓然一身的自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拉着小巧的行李箱缓步走出大厅。已经很晚了，车站外面灯火通明，霓虹灯时明时灭不停变换着颜色，站在路边，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热闹喧嚣的都市，深呼吸几口，这就是A市啊，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呢，距离上一次来过有多久了呢？变化真大，不过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喜欢不起来。抬头看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公交已经停运了，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有时候省钱也是一件难事，伸手拦了辆车，报了地址后靠着车后座，转头看向窗外闪过的琳琅店铺和高楼大厦，看着看着，思绪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飘飞。“姑娘，到了！”司机将车停在一处公寓前，看后座上的人好像没什么反应，出声提醒道。“嗯？哦…到了吗？谢谢啊！”从包里取出钞票递到前面，匆忙下了车，最近的自己总是爱出神，又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里乱成一团，看来真的该好好理理了。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一点，真的很晚了，高耸的公寓隐匿于黑暗中，像一个蛰伏的巨人，不过还是有零星的几盏灯光透过窗户，呵呵，看来夜猫一族无所不在啊。脚下的步伐加快，朝着楼门走去，正欲踏上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了从楼门里走出来的人，背着灯光，显得略微有些狰狞。…风轻扬！瘦削的身体猛地一颤，拉着行李杆的手倏然紧握，愣怔了几秒，身体先思想一步反应，转身落跑。身后的人眉头紧皱，修长的双腿几步跨过蓝袅，挡住了去路，一只手抓住蓝袅纤细的手腕，触到滑腻皮肤下的骨头，眉头皱的更深，冷声质问:“见到我就跑，我有那么可怕？还想去哪里？”力道大的出奇，蓝袅觉得自己的手腕下一刻就会被捏的粉碎，但她倔强的只是皱眉咬着嘴唇，一言不发。风轻扬大概也发觉自己太激动忘记了控制，稍稍松了一点，却没有放手。“换了电话，推掉了租的房子，如果不是知道你只有这里的公寓可以住，你是不是打算从此销声匿迹，从我身边消失的无影无踪，嗯？”低着头的人终于抬起头，原本有点弧度的下巴变得尖削，唇色苍白，清澈如水的凤眸中映着闪烁的灯光，像一团跳动的火焰。“放手！”“放手？休想！跟我回去。”说着欲将人往停车场拉。“你！…放开！你这是非法绑架！”挣扎不开的蓝袅气急，却毫无办法。“你在不放手，我就…我就喊人了！”风轻扬被蓝袅这句毫无威胁性的威胁气笑了，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的小女孩还有这么可爱的小猫特质，以前在自己身边，总是温温吞吞的性子，温柔有余，从没对自己大声说过话，更别说威胁，尽管这个威胁像在挠痒痒。以前…似乎对这个词很不喜欢，停下脚步猛然转身，紧紧盯着还在不停挣扎的蓝袅，冷声道:“喊人？哼！喊啊，你现在可有个名人爸爸，是不是出门还有人跟你要签名，嗯？”双眸睁大，渐渐雾气氤氲，仲夏的夜晚很是闷热，可此刻的蓝袅只觉得彻骨的冷，风轻扬的话，一字一句像一把冰刃，一下一下的扎在心口，不仅千疮百孔，还冰冷异常。心中一阵苦涩，爸爸，你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你真的安逸太久，没了眼力。这就是你所说的被逼无奈吗？“风轻扬，这个世界上，别人可以说他，只有你最没有资格说他半句不是。他…”“够了！”冷声打断蓝袅的话，“什么叫没有资格，恐怕只有我才是最有资格的人。当年若不是他自私自利，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夺了我的家族产业，我父母怎么会因为躲债而丧命，我又怎么会朝不保夕，要不是我父亲的挚友找到我，我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蓝袅，当你做着你的公主梦在你父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在想尽办法度过下一秒。那种感觉，你大概这辈子都想象不到！”风轻扬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疯狂而执拗。“所以…你接近我，进入公司，栽赃嫁祸来报复他？呵！风轻扬，这些年，真的是委屈你了。”蓝袅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泪水终于溢出眼眶。“他死了，我亲眼看着他从顶楼上跳下来，看着他周围鲜血蔓延怎么都止不住，我唯一的依靠没了，还想怎么样？”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看，如今的我也是颠沛流离，狼狈不堪了。你沉醉温柔乡的时候，我在雨夜里替他收尸，你商场得意的时候，我东躲西藏无家可归。满意了吗？还是你觉得报复的不够彻底，想让我也给你得悲惨过去陪葬？”风轻扬上前大力的抱住蓝袅，一手抚着柔软滑顺的秀发，缓了缓情绪，轻声道:“袅袅，我是来接你跟我回去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总是需要人照顾，外面那么乱，你怎么生活？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没有任何目的，单纯的生活。好不好？”蓝袅挣扎着推开揽着自己的人，“不要叫我袅袅，你不配！亲手推开我的人是你，现在叫我回去的人也是你，风轻扬，我们回不去了。外面再乱，在危险，也比待在你身边安全，你觉得在经历了那么残忍的一场多年密谋，你有什么自信觉得我还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和你在一起。你要让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过得有多潇洒多快意？风轻扬，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袅袅！你不明白，即便没有我，你父亲的结局还是那样，想要他死的不止我一个。自古以来，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用白骨堆砌，他处在那个位置上，他不狠心，那就是别人狠心。他倒是选了个最好的方法，虽然一时舆论满天飞，但总有机会翻盘，要不然等进去了那个地方，那罪名只能他担。况且，他也不是多善良，要不然，当年…”“不要再说了！”蓝袅双手紧握，狠狠盯着眼前的人，“过程已经不准要了，我所得到的结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你，这就够了。还有，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在为我父亲辩护，那么我现在唯一的要求是——离开我的生活，让我有一个新的开始，求你！…放了我！”狠狠抓住转身欲走的蓝袅，比开始时的力道还大却没在松手，大概被蓝袅的话刺激的狠了。“放了你？休想！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你父亲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剩下的，你来还。走！跟我回去！”说完拉着蓝袅就走。从来没见过风轻扬这么疯狂，蓝袅吓坏了，死命的挣扎，不顾手腕传来的刺痛。“放开我！…风轻扬，你放开！不要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我回去，你让我以什么身份自处？小三还是情人？”前面疾走的人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先跟我回去，剩下的事我会处理。”“风轻扬！你…你无耻！”蓝袅气急，狠狠咬了一口捏着自己手腕的手，风轻扬一时不防备，痛呼一声松开手，得到自由的蓝袅转身朝另一边跑去。追出来的风轻扬看着空荡荡的大街，一掌拍在路边的灯柱上，愤怒的低吼一声，吹了半晌冷风后只得驱车离开。刺眼的车灯绕过拐角远去，公寓前重新陷入黑暗，躲在绿化中的蓝袅颤抖着身体走出来，收拾起散落的行李箱，进了公寓。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家具桌椅被一块块白布遮盖着，似乎又想起医院里父亲被白布盖着推出来的一幕，蓝袅冲过去死命的掀起布块，想将它们撕碎，可惜力道太小布块又太结实，又急又气又悲痛的她抱着一堆白布，放声大哭。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如朝露，如浮萍，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