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黎萑

20、往事越真

　　洛池周身内力流转，带动着周围的气流无风自动，将内力注于手中剑，瞬间原本绵软无力的剑身挺直锋锐，毫不怀疑此剑能够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刺客们见此，将眼神暗中投向一人，想来应是他们的头儿，收到指示后，刺客们纷纷停下打斗，作鸟兽散，向着四面八方退去
　　想走？
　　洛池眸中转冷，向着刺客头儿一剑刺去，剑身泛着冷光，周身的剑气划破空间，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刺客头一转头，心中大骇，当真是低估了此人，连番翻身避过锋芒，只是已然不及
　　“噗”被剑身穿过肩头，感觉剑气在体内肆虐，刺客感觉难受极了，像把刀在胡乱剉割着，艰难地撑起身，却喉头一动转头吐出一口淋漓的鲜血来。一双白靴映入混沌的眼中，刺客看见这人一双清冷的眸子不带感情地俯视着他，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师父，这是一个小喽啰”
　　浮华一身戾气，将一身刺客服的人丢在洛池脚下，那人一看到头儿也被抓了，像是看到主心骨儿，忙向他爬了过去
　　缓慢将焚剑抽出，疼得刺客闷哼出声，染上的血珠顺着剑身一一滑落，最后依然是一身的洁白无垢
　　任唐几人聚了过来，看着地上的人，又看了看洛池，几人心里都清楚这刺客为谁而来，此时涉及洛池的私事却不好出面问些什么，只能面露沉思，神色各异
　　不理会几人的目光，洛池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容狼狈的刺客头儿，淡淡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头眼光闪了闪，想起门主的交代
　　“你去暗部领二十五人，在盟主出府的马车到达枫林前半个时辰隐藏好你们的声息，无需杀人，探探虚实即可”说到这儿，那人顿了顿，笑了“只怕你们亦伤不了他”语音淡淡，不辨其意
　　最后门主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玉佩丢给他，沁凉落在手上，他看了看，白玉的底身上一条红尾鲤鱼越然其上，雕工精致，白玉中上品。他不解其意
　　“不管你们是胜了还是败了，都将这枚玉佩交给他”
　　在与此人交手时他还颇不以为然，觉得这新门主真是小瞧了他们暗部的人，待洛池发大招时，才察觉出他身上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内力，仿佛无底洞似得，真是让人咋舌
　　浮华眯眼警惕地看着刺客头儿手颤颤地递出鲤鱼玉佩
　　洛池面上稍有犹疑，就要从刺客手中接过了玉佩
　　“师父”
　　浮华一惊，抬手拦住了他
　　洛池拂开徒弟的手，道了句无事，洛池知道徒弟是担心上边恐藏有剧毒，但是他有他自己的自信，对自己医术的自信
　　洛池用指腹缓缓地摩挲着那点熟悉的一尾红鲤鱼，眸光深沉
　　众人皆知天机子有一徒，天资聪颖，一手医术可堪鬼神，一身武艺精妙高绝，只是从来不见其真面目，其神秘更是让江湖中人鼓吹不已，只道天机子的徒弟名不虚传。只有少部分理智之人一笑置之，然而如此神仙般的人物小时却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洛池模糊地记的洛家原是大户人家，却不知是何原因家道中落，在家族辗转迁徙的途中被人贩子得了空子，洛池被掳走后也不哭不闹，冷静异常，在一群哭闹不已的小孩儿堆里显得格外惹眼，加上洛池那板着的小脸呆萌的很，倒让人贩子啧啧称奇的同时给了几分好颜色
　　人贩子的窝点是一处破旧的四合院，一群小孩儿像牲畜一样被人贩子从马车上赶了下来，待看见院里零星地站着穿着破烂，头上顶着杂草般的枯发的小孩，看向着群新成员的眼里满是狡诈市侩与麻木不堪。仿佛能预见将来的自己，新来的孩子们纯真的眼里满是惊恐不安，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洛池下了车，大致扫视一圈后，皱了皱眉便无甚表情了
　　被推搡着进了院子后，人贩子就不管这群小孩儿了，径自走到一旁桌子旁就开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未免节外生枝，一路奔波早就饿了。
　　孩子们见了，馋的很，眼巴巴地看着人贩子，不想那人贩子讥笑一声，骂了句“小兔崽子，等你给老子赚了钱再想着吃吧”
　　洛池默默地安抚了下饥饿的小腹，沉默地走到一个的角落里呆着。院子很破旧，透着腐朽潮湿的气息，两扇门口都站着一名彪形大汉，凶声恶煞，而院里全是些面黄肌瘦的孩童，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武力悬殊，更别说这群人贩子中还有七八个打手。小洛池双目大概估测了下，目前还没有逃脱的可能，于是就着身下的稻草对合衣睡下，虽然有些咯人，所幸是干
　　……
　　“嘿，这小子，胆子挺大的啊，敢在小爷的地盘上睡那么香”
　　洛池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胸口上的压迫感，沉重地让他呼吸困难，艰难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擦黑了，院里燃起了几簇火把，人影幢幢，明明暗暗，更显的这破旧的院子里阴森可怖
　　“老大，你看这小子还在发懵呢，哈哈哈哈”
　　猛地，胸口上被踢了一脚，疼的洛池皱紧了眉头，小手捂着胸口暗暗抽气，又发现原本就饥饿的肚子开始变本加厉了，胃部一阵烧灼似的疼痛，一时不知该捂肚子还是胸口了
　　“现在受了小爷这一脚，该清醒了吧”
　　语音稚嫩，但其中的狠厉与狂妄更不能让人忽视
　　洛池撑起身子靠坐在墙边，小小的身子，动作起来却是这群小孩儿中少见的优雅与淡然
　　洛池撩起眼皮看向这群围着他的小乞丐，是的，这群穿着破烂，头发像杂草似的小孩是群乞丐，洛池可以看到稻草边不远处凌乱摆放的几个破碗。
　　逆着光，刚才踢他的那个小孩儿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新来的？长得不错，应该不会残疾吧，加入我们，以后小爷可以罩着你”，说着他比了比他身后的小孩儿，大概有七八个，几双眼睛全盯着他，凶狠的有，鄙夷的有，戏谑的有，就是不见清澈
　　“好”
　　见到洛池这么爽快，那头儿笑开了眼，洛池这才发现这人有一双凌厉而妩媚的丹凤眼
　　“我连越真，越来的越，真正的真，以后你叫我老大，刚才你睡我的地方我就不追究了，那里才是你的位置”越真拍了拍就落在洛池白衣上的脚印，指了指一处通铺的位置，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还能见到微潮湿的地面，洛池微皱眉，什么也没说

　　“哎哎，都来集合了”一个赤膊大汉站在园中粗声喊着
　　霎时，所有躺着休息或是干其它时的小乞丐们都聚拢了过来，其中一些新来的分散站在一个个小团体中，洛池猜想这群乞丐中有着小势力的划分。果然，刚才的老大也就是越真向洛池看过来，用眼神示意他过去
　　等人聚齐了，又是几个男人从屋里出来，走在最前的是一名身材中等的男子，相貌稀疏平常，只一双吊稍眼里阴狠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聚在一起，不过是给新来的小孩进行一番警告与威胁，让他们不要想着逃跑，而那名吊稍眼的男子却是这群人贩子的老大，干着违法的事儿，真名也不曾透露，只让人叫他邱老大
　　一番话下来，几个孩子又被威胁的话吓得哭了，但等来的只是打手的几脚狠踹
　　话讲完了，却并没有散场，邱老大眯着眼审视着一个个新来的孩童，在火把的照耀下，洛池敏锐地发现这群小乞丐比起下午来说脸上干净了许多，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皆是沉默不语，一时气氛压抑不已
　　洛池看向越真，只见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虽然竭力保持镇静，但眼里透露出的恐惧却也清晰明了，洛池转过头盯着地面皱着眉想起越真对他说的一句话
　　‘新来的？长得不错，应该不会残疾吧，加入我们，以后小爷可以罩着你’
　　邱老大一个个看过去，挑出几人交给身后的打手，来到洛池的身前，因其垂着头，邱老大抬起洛池的下巴，粗砺的拇指落在皮肤上，洛池直视着邱老大的眼睛，清澈却没任何感情
　　看了会儿，邱老大挑了挑寡淡的眉，笑了“不错，是个好货色”，一张平凡的脸却不曾显得和善，说完又移步走向向下一人
　　洛池没有被挑选出来，余光瞟到越真松了口气
　　最后邱老大选了十个小孩出来，其中有四人是这院里的老小孩，那十人站在一旁，与大集体隔离开来，孤立无援，其中四个老小孩已经面色惨白，两根纤细的腿抖擞个不停，新来的小孩什么也不懂，只是面上露出茫然不安的表情
　　邱老大吩咐一声，打手就扯着十个小孩向着里屋走去，霎时，那面色惨白的四人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划破漆黑的夜幕，几乎所有人都浑身一抖，面露惧色，他们挣扎着求着饶，跪在地上膝行至邱老大的身前
　　邱老大的脸庞在暖光的映衬下也是冷酷无情的，没看地上凄惨的几人，给了打手一个眼神，打手就拖着十人进了屋
　　十个小孩儿的哭声在这荒郊小院里久久回荡，在进了屋后却渐渐了无声息了，一切归于寂静
　　集合解散后，洛池窝在越真给他指的地方抱着膝盖发着呆
　　越真抄着手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洛池“我果然没有猜错，幸好你样貌过得去，不然你就倒霉了”
　　洛池眨了眨眼，视线盯着地上某处“他们会怎么样？”
　　“不是缺胳膊断腿儿就是眼瞎耳聋口不能言”越真语气平淡像习惯了一样
　　只是这种残酷的事怎么可能会习惯，或许在这具小身体里藏着习以为常的恐惧，面上早已形成了一层保护自己的盾牌
　　洛池不知道说着什么，是该同情还是安慰亦或是对自己的命运哀怨起来，索性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