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纷飞》阎扬

12、第十节

　　“娘，今天不陪叔叔了吗？”稚嫩的嗓音是李棠心的声音。
　　以往娘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叔叔身边，可自爷爷回来后，娘只是每天早上去看了一下叔叔，跟着就带她出去吃早点了。
　　“叔叔有你爷爷照顾着。”小心的扶着女儿下了楼梯，抬起头来，却发现陈耀辉两兄妹都也要楼下大厅用餐，她颔首，表示打了招呼。
　　似乎没想到她有这一举动，他们都愣了一下。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她只是习惯性的打一个招呼，这是多年来在红叶山庄所培养出来的一个坏习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虽然李承安中毒也是由于他，翻脸了就更吃亏了吧？
　　“上官姑娘，要不一块用膳？至于我安亲王爷那事，我哥也不是有心的……”陈湘仪努力的为兄长跟上官红叶之间破冰。
　　“我是有意的。你不用为我辩解。”陈耀辉不领妹妹的情。
　　虽然他的态度不大好，自己也不想跟他同桌，但是，或许能在他口中知道天沉的药方——思索到这一点，她坐了一下来。
　　“哥——，你怎么这样子。”
　　陈湘仪没了声音，她实在不知道在这种场合她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把话题转移到小孩子身上。
　　“上官庄主，这是你女儿吧？好可爱，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李棠心，八岁。”李棠心可不管大人之间那种怪异的气氛，低下头吃自己的东西，还抽出时间来回答别人的问题。
　　“我若是跟你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你是否能给天沉的配方给我？”若是有了配方，那解药就不成问题。
　　他一直都想跟上官家的人一分高下，跟李承安素来无怨恨的。
　　“本来，我只是为了赢了上官家，要知道，用药如神应该是我们陈家的荣耀——”他喝光自己杯中的酒，虽然有违养生之道，但他只喜欢在清晨喝上两杯酒。
　　“但是——我看到你之后，我改变了主意，我——跟——你，是天生一对！”他缓缓道：“试想将来，我制丹你炼药，夫唱妇随，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哥——”陈湘仪只想制止自家哥哥再说下去。
　　“你住口！哥跟红叶成亲之后，陈家与上官家联合，医药界谁与争锋？”
　　“陈公子的联想未免过于美好，只可惜红叶已经是当别人母亲的人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还请陈公子放弃这种想法的好。”
　　‘你虽然是一个孩子的娘，可是还是那么的明艳动人。再者，我尾随你这么久，可从来没有听过你有夫家的，你根本就没有成过亲！至于孩子嘛，我不介意你已经有孩子了；当然了，若是她敢阻止你嫁给我的话，我可以杀了她，”
　　李棠心表面仍然安安静静的吃东西，但身子却颤动了一下，上官红叶知道她被吓到了，连忙握住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
　　“你不觉得你说这个很过份吗”上官红叶甚至怀疑他的精神是否有点问题，这么直截了当的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那些不合常理的要求，还像是施舍给别人似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家在江湖上的声誉一向都不怎么好，原来为人处事之道竟然是这般的偏激。
　　“本来呢，我是不想跟官府中人打交道的。可是那李承安，他竟然与你这般的亲近，他是非死不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红叶你答应与我成亲，便是他得到解药的日子。”
　　“你有解药？”从来都没有听过天沉是有解药的，他倒底是说真还是假？
　　望进他狂热而执着的眼睛，纵是江湖阅历丰富的她，也分不清。
　　“这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时间不多，红叶，只要你与我成亲，你便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多简单啊——”近乎于哄骗的语气。
　　神经病！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却是不动声色。糖糖已经吃完了早餐，她也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跟不想见的人共坐一桌。
　　却看到荣安心急如焚的从楼上跑下来——莫非李承安病情有所变化？
　　“荣安？怎么了？”她拦住他。
　　“见到你太好了，上官庄主，麻烦你跟上官大夫说一下，荣安自打跟着王爷的那一天起，都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王爷，但是那上官大夫却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照顾王爷，实在是太过份了！”
　　“放心吧，我爹的医术世上无人可比，若是他治不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治得了。”父亲诊症的时候确实不喜欢旁边有人。
　　“我总得要看着王爷，以免那些不法之徒借机谋害王爷。”
　　他说的那些不法之徒不会就是指自己跟爹了吧？
　　“我爹诊症的时候从来都不是给人在旁边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
　　“荣安，顺便跟你说，不要随便的闯进去，上官家的人都很喜欢在自己呆的地方布满毒药的，我怕你会比你家王爷先走一步。”
　　“你歹毒的女人！你肯定是别有居心的。”
　　“与其在这里揣测我是否别有居心，还不如打点好一切，等你的王爷醒来之后能无后顾之忧吧？”
　　“哼，我跟你说，三太子已经知道这件事，他跟王爷情同手足，他一定会把王爷接回去，你到时候会吃不完兜着走！”
　　“是吗？”她不怒而威的反问。
　　他气极而去。
　　上官红叶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去。
　　“娘，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叔叔都很奇怪，我们回家好不好？”安叔叔总是睡觉，刚刚下去的时候那个叔叔好像要杀了自己的样子，而刚刚走的那个叔叔更是对娘很凶。
　　“傻孩子，等安叔叔的病好了之后，娘就带你回家。”她抱起女儿。
　　“安叔叔也一起回去吗？”
　　“可能不回去，小棠想安叔叔一起回去吗？”
　　“唔……不反对。”思考了很久，歪着头只蹦出这一句。
　　上官红叶静静的看着女儿。女儿虽然跟李承安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却毕竟是近八年的空白时间，刚相见时感情虽好，但也没有到真正父女的地步，或许李承安的离开对女儿来说没有大的影响吧？这是幸还是不幸？
　　“爹，他情况如何？”看着笼子里的老鼠并没有动静，她的心仿佛揪起来。
　　“跟之前一样，没什么突发的进展，但由于时间不多，四日之内必须要用药，不然危害也就越大。”
　　“我知道。”她似乎没有勇气去问父亲是否有把握。
　　“问题是，你想我用什么药？我的药还是陈公子的药？”他虽然没有像红叶山庄那样的机构，可是对于女儿身边所发生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爹——”她发现父亲每一次的问题都是那么的尖锐，让她难以回答。
　　“爹从来都不逼你，你自己想好了就跟我说，实在想不出来，我帮你决定。”
　　“嗯。”都有点恨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
　　“于城，跟着荣安，我要知道他都在干什么。”
　　“是！”
　　既然父亲专心用药，那么她就解决所有后顾之忧吧。

　　第三日，老鼠死了两只。

　　第四日，只余下一只。

　　第五日，相安无事。

　　第六日，最后一只老鼠挣扎许久，仍是死亡。

　　第七日，李承安身体因脱水而处处暴裂。

　　第八日，脉搏渐觉微弱。

　　第九日，呼吸减弱。

　　第十日。死亡气息渐重！
　　。
　　“娘，你在哭吗？”
　　听到女儿的话，上官红叶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糖糖——”第一次对女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把话咽在肚子里。让女儿认祖归宗又如何？万一李承安不能醒过来，难道还让女儿承受丧父之痛吗？
　　“娘，你喜欢叔叔吗？”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哭呢？
　　“小糖，你先去睡好不好？娘想在这里陪叔叔一会儿。
　　“嗯。”她一向都听母亲的话，这一回也不例外。
　　虽然是夜晚，但借着烛光的光线，仍然清晰的看到他的脸。年轻时他的脸是阳光的充满朝气，虽然那时候他的思想已经比一般王孙贵族要成熟理智，也没有那种骄气，但始终都会带着一点稚气。
　　现在的他虽然是睡着，但已经摆脱当年那种稚气，从棱角分明的脸上也能看出来，纵然是九点的时间，不可否认的是，看到他毫地生气的躺在这里，她的胸口还是会发疼的。
　　“快九年的时间，这时间也不算短吧？”待女儿走后，她凝望了很久，才发出第一句话。
　　虽然得不到他的回答，但她仍然愿意自言自语。
　　“人生能有多少个九年？或许是我太骄傲了吧？药神上官家的人，犯不着跟别的女人抢一个男人，干脆连那男人也不要了，多么的有志气，是吗？”或者当年，她不是这般冲动，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了吧？
　　“又或者，若是九年前未曾分离，今你我反成陌路吧？”相爱容易相守难。
　　“明天已经是第十天，你的脉像已经越来越浅，我不知道你还能撑多久，但我知道越拖得久，你就越危险。”
　　父亲已经减轻药量的对他进行了两次喂哺，为了怕产生大的副作用，所以用药量一直都很低，所以成效极低。
　　“所以，我已经托人去找陈耀辉了，我会跟他说，我愿意嫁给他。”
　　虽然是换得解药之后，她会马上反悔的。
　　也不能怪她太绝情的利用陈耀辉，毕竟是他不仁下药在先，又怎么能怪她不义？
　　同样的，她做事向来也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拖到现在才出此下策，本来是希望父亲能治疗他；再来，太早答应，以陈耀辉的性格势必会引起怀疑的。
　　“是打算我死了之后，你就马上嫁给别人吗？”
　　“还不是为了帮你拿到解药——”等等——
　　转过头去看那个本来应该是沉睡着的脸，细长的凤眼正半睁着。
　　看到她不可思议的脸，他虽然虚弱无比，仍然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以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先从心底涌出的是狂喜，跟着便是计较，她眯起眼睛“你醒了多久？”
　　这个男人，没有一刻让她放心。连醒了也要偷听她说话许久。
　　“没多久，一听到你说要嫁给别人我就醒了”
　　“真的？——”可是她不相信。
　　“还要早一点，上官家的人太骄傲了那里，还要早一点……”知道她不会相信了，他补充。
　　“还有呢？”
　　“事实上你还没有进来，我已经清醒了。只是太虚弱了，还不能起来。”
　　“很好。”她呼的站起来，却发现他的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手，而他的眼更是含着坚定。
　　“我不会让你走！”她说得很对，人生确实没有多少个九年可以浪费，所以他要把推失去的那九年夺回来，再也不会轻易放手。
　　“你似乎精神不错，看来近十天不喝不吃还真是一点也影响不到你。那我也应该打消帮你倒杯水的念头才对。”
　　她只不过是想倒杯水给他，然后吩咐客栈里的小二准备一点食物而已
　　确认她说的不假，他松开手。
　　上官红叶转过身，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谢谢老天，让他醒过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