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伦理剧，但是中世纪版》一宫兴子

4、猎场

　　“不死者尤利乌斯？”盖乌斯国王皱眉，“那是谁？”

　　没有任何人说话，尤利乌斯抑制住叹气的冲动，举手示意：“我，陛下。”

　　盖乌斯惊讶道：“你不是被称为‘暴虐龙主’吗？”

　　是的，在他来盛夏城之前这里的人对他就有所耳闻，得益于贾马科斯巨大的胃口，他的恶名远扬至索斯特大陆之外的鹰喙大陆。但是他的外号在索斯特大陆的各个城市并不统一，主要是因为他在每个城市干的坏事——哦，他的意思是贾马科斯在每个城市干的坏事并不统一；黑海城的人称呼他为“恶火之子”，苦湖群岛的人称呼他为“黑色恐怖”，称他为“暴虐龙主”的——等等，好像是苦湖群岛的人称他为“暴虐龙主”，称呼他为“黑色恐怖”的是鸣沙谷的奴隶主们。

　　“王子的外号。”一个学士开口，眼神复杂的看向尤利乌斯，“在每个地方各不相同，陛下。”

　　“为什么银火城的人会称呼你为‘不死者’？”盖乌斯国王问尤利乌斯。

　　“因为他们想杀死我，但是在他们认为我必死之时我逃脱了。”尤利乌斯道，“所以他们认为我是不死的。”

　　这个借口的离谱程度几乎相当于当别人问你为什么人要喝水的时候回答对方因为人不能不喝水所以人要喝水，但是国王没有质疑，所以其余大臣也没有。

　　“告诉他们，盛夏城绝不会将自己的王子交出来，如果他们或者他们的走狗敢于踏上鹰喙的港口一步，他们就会被关进监狱里烧死。”盖乌斯皱眉道，狠狠的将拳头砸在桌上，学士立刻开始写写画画，尤利乌斯保持面无表情，仿佛杀死银火城城主的凶手不是他。

　　国王看了眼会议的提纲，道：“跳过下一个议题，奥兹塔城又出什么事了吗？”

　　“奥兹塔城的埃利斯夫人为了逃避和冰临城公爵次子的婚约加入了通天塔贞女的队伍，陛下。”奥博特道，“奥兹塔城公爵请求陛下下赦免令，解除埃利斯夫人的贞女身份。”

　　“奥兹塔公爵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还指望我帮他？”国王厌恶的皱眉，“告诉他，要想解除埃利斯夫人的贞女身份，他就带着他的女儿一起来盛夏城，我要亲耳听到他女儿说不想当贞女。”

　　“是。”奥博特点头，尤利乌斯在内心猜测奥兹塔公爵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国王。

　　“奥兹塔公爵曾经强迫他的长女嫁给前任临渊城公爵，结果他女儿第二天就跳崖了。”国王对尤利乌斯解释道，“真是给家族抹黑。”

　　尤利乌斯点点头，那么国王对奥兹塔公爵应当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法诺斯家的一个公主曾经嫁入奥兹塔城，现任的公爵和国王算是二代堂亲，据说曾经也是国王年少时的玩伴；可惜并不是一个适合统治的能手，将领地的财政搞得一团糟，甚至不得不靠贩奴补贴，又因为鹰喙不允许贩奴被重重的罚了一笔钱，差点被剥夺了公爵的头衔。

　　小议会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尤利乌斯和国王同行前去宴会厅，盖乌斯在路上道：“你很沉默，我的儿子。”

　　“我想我的位置是旁听，而不是给出意见，陛下。”尤利乌斯道。

　　“你是对的，你不能有太多意见，不是现在。”盖乌斯道，他拍拍尤利乌斯的手背，“那群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你，期盼你犯哪怕一点微小的错误。”

　　“我希望他们明白我不会给任何造成威胁。”尤利乌斯道。

　　“不，我的儿子，”盖乌斯叹气，“你的存在就是威胁，这和你的想法与行为无关。”

　　“您跳过的议题是什么？”尤利乌斯问，“是有关我的吗？”

　　“是，”盖乌斯道，他欣慰的看向自己的儿子，“你很聪明，尤利乌斯，他们想尽快逼迫我做出决定，到底是将你的继承权放在哪里。”

　　“您还有两儿两女，我相信这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尤利乌斯道。

　　“你是我的长子，尤利乌斯。”盖乌斯道，“你有龙。”

　　“我们应当让适合统治的人登上王位，陛下，”尤利乌斯道，“您也看见奥兹塔城公爵的例子了，不是吗？”

　　盖乌斯国王沉默了，他叹气，又握紧了尤利乌斯的手：“如果你早点回来该多好，你的母亲和我该多高兴啊。”

　　尤利乌斯可不确定他名义上的母亲会有多高兴，介于对方现在连一封信都没给他寄来，更别提问候，可谓是漠不关心的完美诠释。

　　进入饭厅时他意外的看见奥博特公爵居然也坐在长桌上，所有人都起身，坐下时昆图斯对国王道：“父亲，我可以坐在哥哥身边吗？”

　　“当然。”国王挥挥手，“去吧。”

　　在尤利乌斯并不热情的眼神下，昆图斯可以说是愉快的在他身边坐下：“晚上好，哥哥。”

　　“晚上好，昆图斯王子。”尤利乌斯道。

　　“我明天准备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去打猎，你想去吗？”昆图斯问，“猎场就离主城不远，我们可以带上各自的护卫。”尤利乌斯刚想拒绝，就听见国王道：“这听起来很不错，尤利乌斯，你可以和你的弟弟一起结识许多新的人。”

　　他的语气让尤利乌斯深觉自己不像是年过三十的人，反而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孤僻青少年，但是既然国王发话，他便点头：“当然，昆图斯王子。”即使昆图斯的确是想在猎场创造一些不幸的意外，他也并不担心。

　　昆图斯朝他勾勾手，尤利乌斯将头靠向他，小王子在他耳边轻声呼吸道：“你不怕我在猎场射偏吗，哥哥？”

　　会咬人的狗不叫，尤利乌斯心想，放弃了用这句话侮辱昆图斯的想法，对神经病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你最好不会。”他回答，坐直身子。

　　饭桌上的场面着实有点好笑，他，王后和奥博特公爵三个人和其余金发碧眼皮肤惨白的王族格格不入，仿佛这是两个家族的聚餐，而他们才是一家人。

　　“您适应的如何，殿下？”奥博特公爵出声了，“我听说您曾经去过教堂，您也信奉鹰神吗？”

　　“我不信奉任何神，公爵。”尤利乌斯回答，“我只是非常喜欢教堂的安静，那是个适合思考的地方。”

　　“也许如果您多了解鹰神的存在，您就会爱上他。”奥博特道，“您想和主教聊一聊吗？我想他总能为王子抽出时间。”

　　“奥博特，别在饭桌上向我儿子传教。”国王不悦道，奥博特公爵立刻安静下来，向国王致歉。

　　“公爵和王后都信奉鹰神吗？”尤利乌斯问。

　　“是的，王子。”王后终于对他第一开口，“鹰神总能在人们最低谷的时候给人以救赎，他的仁慈拯救了无数人，也让人们向善。”

　　尤利乌斯深切的怀疑这一点，但是他点头：“人民能有东西约束自己总是好的。”

　　“我听说你在索斯特杀了很多奴隶主。”王后的次子说话了，赫乌斯.法诺斯是个长发的少年，比他的哥哥小一两岁，和他的双胞胎妹妹一样沉默寡言。

　　“是的，不过这得归罪于我的龙贾马科斯，他老是喜欢招惹奴隶主们，他对奴隶主的血肉有独特的爱好。”尤利乌斯道。

　　“你不能控制你的龙吗？”曼妮雅公主说话了，她的声音轻而细，像是漂浮在空气中。

　　“我认为我和贾马科斯是朋友关系，而不是主仆。”尤利乌斯道，“我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他当然可以，贾马科斯总是听他的话，但是不能让人觉得他是个能眼睛都不眨就烧死奴隶主的道德低下的人，即使他的确是。

　　“他们说你毁掉了很多宫殿。”曼妮雅道，“奴隶主们仇视你，但是奴隶们爱你。”

　　“‘他们’是谁？”国王打断了女儿的话，“曼妮雅，在和你大哥说话的时候要注意礼貌。”

　　“也许是小丑们，也许是女仆从港口学会了几句故事。”奥博特出来为自己的外孙女打圆场，“陛下，你总是知道流言的传播有多么快。”

　　“曼妮雅，你的大哥是值得尊敬的人，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国王生硬道，曼妮雅顺从的低下头，“是，父亲。”

　　尤利乌斯不禁好奇国王对他长子的爱到底有多么的盲目，让他在没有任何认知的情况下坚决的认为自己的长子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值得尊敬这个短语和尤利乌斯可搭不上任何关系。

　　第二天他不是被男仆，而是被昆图斯吵醒，少年重重的扑到他身上，一瞬间让尤利乌斯有种自己内脏要被挤破的错觉，昆图斯身后急忙跟进来的斯普里是他没有把手放到昆图斯脖子上的唯一原因。

　　“哥哥！今天天气和预想的一样好，让我们去打猎吧！”看昆图斯兴奋的样子，几乎让人以为他和尤利乌斯真的兄弟情深，而不是各怀鬼胎的半路手足。

　　“出去。”尤利乌斯没好气的说，“我要先换衣服。”

　　王室的私人猎场在盛夏城外的一片密林，他们到达时仆人们已经搭好了帐篷，和昆图斯与尤利乌斯同行的除了他们各自的护卫还有昆图斯熟识的玩伴，大部分仍旧是那些熟悉的姓氏。尤利乌斯下马后才想起他赫乌斯和曼妮雅：“你的弟弟妹妹为什么没有一起来？”他问昆图斯。

　　“他们年纪还太小，母亲不让他们离开身边。”昆图斯道，“母亲今天要去教堂祈祷。”

　　“希望她的愿望成真。”尤利乌斯道，他正准备整理自己的猎装，昆图斯却忽然靠近他，尤利乌斯全身的警报都开始尖叫起来，但昆图斯只是亲密的将他的猎装理整齐，尤利乌斯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过高的体温和吐息。他和尤利乌斯的姿势无限接近于拥抱，王子在哥哥的耳边轻声道：“相信我，你不会希望她的愿望成真的，哥哥。”

　　尤利乌斯捏住昆图斯的肩膀，也靠近矮一些的男孩：“如果我是你，就会离我远点，昆图斯。”

　　他推开少年，从斯普里手上拿起弓箭：“我们出发吗？弟弟？”

　　“当然，你想和谁组队吗，哥哥？”昆图斯问，他退到他的朋友们间，少年少女们笑起来，“除了穿裙子的淑女，我想你可以选任何人。”

　　“不用了，我想我暂时和斯普里爵士一起就好了。”尤利乌斯道，他朝斯普里点头，骑士会意，跟着他一起走向树林深处。

　　斯普里爵士问：“您为什么不和昆图斯王子的朋友们一起狩猎？”

　　“你真的觉得他们是来狩猎的吗？”尤利乌斯注意着身边树林中的动静。“难道不是吗？”斯普里爵士惊讶的问。

　　“昆图斯旁边的女孩是他的情妇。”尤利乌斯道，“他和那群人出来是以狩猎为借口寻欢猎艳。”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穿的衣服，那些女孩男孩的神情，他们的窃窃私语；我想要么他邀请我一起狩猎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我会答应，要么是觉得有趣，想试探我。”尤利乌斯轻声道，接着，他迅速拉弓，一只箭射入林间，接着是野兽的嘶吼声。他们身后不远处也安静的潜伏的男仆们立刻出现，围成一个圈，准备拿着网追捕受伤的野兽。

　　尤利乌斯无语的放下弓箭：“这还能叫狩猎吗？还不如去打一个固定的靶。”

　　“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王子。”斯普里爵士道，“王室的狩猎是娱乐，而不是危险的活动，殿下。”

　　“对于昆图斯来说，显然是娱乐。”尤利乌斯皱眉，继续瞄准奔跑的野兽射了一箭，正中它的腿部，野兽重重的摔到地上，尤利乌斯也失去了任何兴趣。

　　他们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座低矮的山崖上，四处异常的寂静，只有风吹树林的声音，在山崖下，尤利乌斯忽然看见了一抹金色，他立刻停住脚步，对身边的斯普里问：“你看见那头金色的狮子了吗？”

　　斯普里定睛一看，立刻激动点头。

　　“你和我分开，分别射箭。”尤利乌斯道，“安静点。”

　　他和斯普里爵士缓慢的拉开距离，尤利乌斯聚精会神的拉起弓箭，瞄准金色的狮子，在那瞬间他的身边仿佛空无一物，只有面前的狮子，箭瞄准腿部，也许他可以活捉这头狮子——

　　“哥哥？”

　　尤利乌斯手一抖，箭偏离方向射了出去，狮子发出警惕的吼声，迅速离开之前卧坐的地点。尤利乌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杀死昆图斯，不要杀死昆图斯，这得不偿失，而且不好处理尸体，一具尸体在王家的猎场太容易被人找到了，他可以选个时间把昆图斯单独约出来让贾马科斯把他吃进肚子里，谁都不会知道，他们总不可能切开贾马科斯的肚子——

　　“昆图斯王子殿下。”他一字一句的，放下弓箭，“你在这里做什么？”

　　“和你一起打猎啊，哥哥。”昆图斯道，“难道这不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别和我装傻，昆图斯。”尤利乌斯咬牙切齿道，“我清楚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我对你们的娱乐没兴趣，别打扰我打猎。”

　　“我不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哥哥。”昆图斯睁大眼睛，“我们来猎场除了打猎还能做什么？”

　　“离我远点，昆图斯。”尤利乌斯低声道，“我对你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