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伦理剧，但是中世纪版》一宫兴子

2、玫瑰厅

　　“是的，”看见斯普里爵士震惊的表情，尤利乌斯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是这个感觉，到底什么样人会给自己和第三任妻子生的次子取自己和前妻逝去的长子一模一样的名字啊？我怀疑安尼亚公主二十多年不来盛夏城就是被他气的。”

　　“您看起来并不在乎。”斯普里爵士道。

　　“我当然不在乎。”尤利乌斯道，“你难道会对只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有任何感情吗？”

　　“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亲生父亲的话。”斯普里爵士道，“我的父亲死的很早，我会很希望他还活着，即使我根本不认识他。”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尤利乌斯道，他看向窗外的花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斯普里爵士：“你知道教堂在哪里吗？”

　　教堂的中央是一个巨鹰的神像，法诺斯家族宣称自己是鹰神的后裔，但是有学士们认为他们所说的巨鹰其实是嘴部畸形的龙。某个因为时间久远而没有记录的法诺斯先祖和一条鹰嘴龙成为了朋友。巨龙死后百年，为了神化自己的血统，法诺斯家的人意图宣称他们是某种远古高贵生物的后裔，家族墓地里的巨龙骨骼被他们误认为是巨鹰的骨骼，因此流言被宣扬开，法诺斯家族是鹰神的子嗣。

　　“我听队长说陛下很高兴您带回了一条龙。”斯普里道，“他命令最好的雕刻家为您的龙塑像，准备将这些塑像送给各位公爵。”

　　“同时警告他们在行事之前想想法诺斯家族的龙。”尤利乌斯道。

　　“国王会给您一个新的名字吗？”斯普里爵士问，作为一个护卫，他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但这让尤利乌斯很高兴，他不希望身边跟着一个安静沉默的护卫，像是一个阴暗的影子。

　　“不知道，这得看国王的意思。”尤利乌斯冷笑一声，“他要解决的事情远比决定我的名字要复杂得多。”

　　男人在鹰神像前站定，月光刚好在他的身前形成椭圆形，他盯着神像红宝石镶嵌的眼睛，四周忽然一片安静。

　　这是他脑海中的声音出现的前兆。

　　“所以，”他道，“应许之地到了，我应该夺取它吗？还是你想让我毁灭它，在废墟中为你建立新城。”

　　“你以为我是谁？那些闲着无事拿人类当戏剧角色取乐的神吗？”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次却异常的清晰，不是来源于他的脑海，而是来源于他的耳边。他震惊的回头，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手上还拿着一本金漆描边的福音书。

　　“难道不是吗？”尤利乌斯问。

　　“我不是神，只是人。”女人道，“好吧，一个有着预知能力的人，但是仍然只是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尤利乌斯道，他在女人身边坐下，拿起福音书翻了翻，每一页却都是空白的。

　　“你当然没有。”女人道，“就算你曾经见过，失去了一年前所有记忆的你也不会记得。”

　　“所以你是谁？”尤利乌斯问，“为什么会在我的脑海里？为什么要让我来盛夏城？”

　　“我是一个祭司，”女人道，“生活在很远的地方，我不知何时开始可以通过单纯的思维和你交流，我在预示中看见了你的名字——所以事实上，我只是一个向你传达预示的工具。”

　　“所以我的预示是什么？”尤利乌斯问，“那预示不是神给你的吗？”

　　“我不在乎是谁给我的预示，”女人道，“我只是认为你有知道的权利——关于你的预示很复杂，尤利乌斯，我也只能看见片段，我只知道你必须前往盛夏城，为了完成一个伟大的任务。”

　　“伟大的任务。”尤利乌斯嗤笑，“这听起来就像是神们会喜欢的那种戏剧。”

　　“或者就只是未来。”女人道。

　　“所以我来到了盛夏城。”尤利乌斯道，“你有什么新的预示吗？——关于我的伟大的任务？”

　　“没有，”女人道，“但是我看见有人追寻你而来。”

　　“当然会有人追寻我而来，”尤利乌斯道，“在索斯特大陆的每座宫殿里都有想要付出同等体积的黄金杀死我的人，更别说这些被我的突然出现而威胁到地位的‘家人’了。”

　　女人也嗤笑了一声。

　　“我能够感觉到你的任务就在不远的地方。”她道，“当它出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你是索斯特大陆的哪座城市的女祭司？”尤利乌斯问。

　　“虚无之城，”女人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她穿着银色的长袍，黑色的长发盘起，眼睛却像是鸽子血一般的红色，她的面容精致而锋利，眼神像是鹰隼；尤利乌斯有一瞬间从她的脸上看见了教堂里那座精致的神像。

　　再眨眼，女人消失了，他仍然站在教堂的中央，斯普里爵士跟在他身后，将剑从身上卸下以表对神的尊敬。

　　“你在想什么，殿下？”斯普里爵士问。

　　“我在想，爵士。”尤利乌斯道，“也许我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全。”

　　“您知道有谁要害你吗？”斯普里爵士紧张起来，他握紧了身旁的剑，尤利乌斯却摇头：“不，爵士，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当他晚上忽然醒来，睁眼就正好一双亢奋到几乎扭曲的淡蓝色眼睛时，完全没有想到第一个“追寻”自己生命的人会来的这么快。

　　冰冷的手环住他的脖子，捏紧力道几乎让他保持不住自然的表情，他下一秒就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以压倒性的力道将人惯到床上，膝盖顶住对方的胸膛，单手按压对方的脖颈，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面前人的脸他不久前才见过——

　　“昆图斯王子。”他咬牙切齿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先试着下毒。”

　　少年杂乱的金发扫在脸上，他蓝色的眼睛却更加兴奋了，笑容夸张的像是要从耳边裂开：“嗨，哥哥。”他的话因为被尤利乌斯掐着脖子而有些尖利。

　　尤利乌斯收手，拉开自己和在床上的王子的距离，半长发的少年坐起身，捋了捋自己的金发，不疾不徐的用自己带来的蜡烛点燃了尤利乌斯床头的烛台，尤利乌斯安静的注视着他的行动，心想对面的人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我总是想，如果我在成长时身边有个哥哥会是什么感觉。”昆图斯道，他的语调飘忽，没有必要的亢奋，“也许我的母亲就不会逼迫我学习那些无聊的知识——谁在乎那些贵族们是怎么和自己的血亲乱/伦的？谁在乎他们自己怎么粉饰自己的家族历史？——甚至于一个卖羊皮的小贩的后代也敢于声称自己和法诺斯家族同源？这难道不让人恶心吗？”

　　尤利乌斯警惕的注视他，靠近身后桌上的短剑。

　　“不用担心，哥哥。”昆图斯道，他扬起笑容，“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非常有说服力，王子。”尤利乌斯道，“尤其是结合你刚刚的行为。”

　　“哦——我只是和你闹着玩而已，哥哥。”昆图斯道，“就和我跟我弟弟闹着玩一样。”他朝尤利乌斯眨眨眼睛，装作无辜的模样：“你难道不想和你的弟弟一起玩吗？哥哥？我们的父亲可是很希望我们能相处的好。”

　　“我想国王的意思不是让你在半夜溜进我的房间，意图掐死我。”尤利乌斯扫视房间，“护卫在门口，窗户完好，你是从秘道进来的。”

　　“历史悠久的城堡总是有很多秘密。”昆图斯道，“特别是当它属于一个充斥着神经病和妄想症的家族时。”

　　“你显然身体力行的诠释了这一点。”尤利乌斯道，他的脖子微微的发热，昆图斯雪白的脖子在烛光下也显出刚刚被尤利乌斯掐出的红色——看起来他们明天都得穿高领的衬衫了。

　　“你的话真伤人，哥哥。”昆图斯道。

　　“你想做什么。”尤利乌斯道，“我想你至少不会蠢到真的想亲手杀了我。”

　　“什么？当然不，哥哥。”昆图斯道，一副受伤的表情，“我只是想来看望你而已——如同你说的，在这个家族，如果我们真的想安静的除掉谁，我们一般会选择下毒。”

　　尤利乌斯知道没有必要追寻神经病的行为逻辑——如果他们的行为有逻辑，他们就不是神经病了。

　　“你应该警惕的不是我，而是利维亚和她的私生子，哥哥。”昆图斯的表情冷淡下来，终于有了一丝正常的样子，“如果真的威胁到她的王位，你不会是她杀死的第一个昆图斯——我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话从你的嘴里出来并没有说服力，王子。”尤利乌斯道，“介于你和王储的对立。”

　　“我是最不想和她对立的人，哥哥。”昆图斯道，“你会很快发现的。”

　　“我认为无论如何，你都该离开了，王子。”尤利乌斯道，“并且你和我都该忘掉今天发生的事。”

　　“哦？你不会告诉我们的国王父亲，让他惩罚我吗？”昆图斯惊讶道。

　　“不，殿下。”尤利乌斯道，“因为我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现在，立刻离开我的房间。”

　　昆图斯耸肩，从床上挪下来，他走近尤利乌斯，在男人警惕的目光下，从他身后的果盘上拿起一个苹果，朝男人眯起眼睛微笑：“谢谢你的礼物，哥哥。”

　　接着，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哼着歌走向尤利乌斯床头的壁灯，轻轻的一推，一个隐蔽的通道出现在木板后。直到昆图斯的声音彻底消失后，尤利乌斯才走向密道，黑暗中的通道不知道通向何处，尤利乌斯关上门，将床头的柜子放在壁灯下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决定以后最好离昆图斯远一点。

　　第二天男仆拉开窗帘时他听见窗外的杂音：“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男仆看了眼窗外，回答道：“恺尼亚夫人来到王宫了，殿下。”

　　“恺尼亚？”尤利乌斯在脑内搜寻了一番，“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之一？”

　　“是的，殿下。”男仆道，他躬身为尤利乌斯穿衣，如果不是宫廷的礼服异常复杂，尤利乌斯一点也不想让别人代劳。他穿戴完好后出门就看见斯普里爵士等候在门外，爵士道：“殿下，国王让您去玫瑰厅。”

　　“去见客人？”尤利乌斯问。

　　“是的，您的妹妹恺尼亚夫人一听说您回来了就马上和她的女儿从尼斯岛连夜坐船来了。”斯普里道，“她刚好在尼斯家族做客。”

　　“我记得她嫁给了我叔叔？”尤利乌斯又开始捋法诺斯家有病一样的姻亲关系，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恺尼亚嫁给了国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塞孔杜斯.法诺斯，生下了一个女儿，他努力不让自己思考到底应该怎么称呼这些亲戚，他想这群人结婚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点。

　　“是的，殿下。”斯普里爵士道，“王后和王子公主们已经到达了玫瑰厅。”

　　“当然了，我怀疑昆图斯王子晚上是否真的睡着了。”尤利乌斯没好气的说，不顾斯普里爵士诧异的眼神。

　　到达玫瑰厅时食物的香气和鼎沸的人声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尤利乌斯迈入房间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国王以骄傲的眼神注视他，对身边的金发女子道：“恺尼亚夫人，这是我的长子。”

　　金发的女人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应当的年纪还小不少，看见尤利乌斯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明亮起来，几步向前，她抓住尤利乌斯的手道：“啊，这不是我们的第一个昆图斯王子吗？——我的哥哥，见到你真高兴。”

　　尤利乌斯开始怀疑国王是不是还给其余他并不知道的儿子取名昆图斯，因为恺尼亚明显意有所指，特别是国王一听见恺尼亚的话后就脸色一变后。

　　“我的名字是尤利乌斯，很高兴见到你，恺尼亚夫人。”尤利乌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