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洛象

1、工作 是一份谋生的技能

　　2004年1月1日，肖疏夏结束了为时三年半大学生涯，回到家中，她轻闭双眼，打开房灯，待适应光亮后，缓缓睁开双目，“好，现在让我来看看你们有什么变化。”
　　这是肖疏夏与母亲的默契小游戏：母亲任意改变家中摆设饰品微小事物，由肖疏夏来一一观察找出。这个游戏肖疏夏从小玩到大，开始只能找出一两样，渐渐到后来已能观出十之八九。这次，母亲更换了十六个相框中的一幅照片，衣柜中多挂起两件红色线衫，Slox的落地灯变了新支架，少了一只三立人的汤匙……再次细心确认一遍之后，肖疏夏走到玄关，从木雕啄木鸟的大嘴里取出母亲留的字条，印证答案――全中。一抹笑意浮上肖疏夏眼角，她在纸条上画了个简单的小红花，然后慢慢整理起带回来的行礼。
　　明天就要去一家公司面试，准备开始实习工作，今晚第一次在游戏中大获全胜是个好兆头啊。肖疏夏拿着愉快的喷壶到阳台浇花，“小君子兰，你又多长了三瓣叶子，你也知道我今天心情很好？”因为从小玩这个游戏，肖疏夏不知不觉养成了观察周围事物的习惯，这使她对生活多了一份敏锐与感悟。也因为这个小习惯，肖疏夏对于人事物有了更细致的把握，故做事总能有条不紊，举手投足都是风抚轻柳般的安然。

　　白衬衫黑西裤浅灰V领毛衣，标准的办公室装扮。对于一个大型正规企业，负责面试的三十多岁办公室主任，肖疏夏的衣着恰当得体。从对方轻笑着拿起茶杯喝水开始，肖疏夏知道自己过了第一印象这一关。
　　这位姓陆的办公室主任用艳红唇彩，言谈简单犀利。“肖小姐，有些话我要事先说明，没有两年以上相关工作经验，我们公司是不录用的。你实习结束后，作为应届毕业生如果想继续留在公司工作，公司也愿意接收的话，只能签订借调合同，作为暂时工作人员，没有保险和住房公积金。最高工资标准是2000。”
　　肖疏夏露出谦逊的笑容，心想：这是什么倒霉遭罪流泪的苛刻条件！
　　转念一想，这个公司宽敞明亮而且焚着檀香的卫生间，上班的时候拿本杂志就可以偷渡时光。周围还有两个购物中心，拿个大背包，就可以借口出去办事逛上一圈。大厦一层是三个银行，保证能随时去串门……
　　“好的，谢谢您，我明白了。”
　　见对方合起文件夹，肖疏夏也拿过背包，跟随对方起身，“那么，请问我何时开始工作？”
　　“现在，我马上带你到任职的部门。”陆主任踩着八公分高跟鞋，大步走开。
　　“麻烦您。”跟在后面的肖疏夏看了眼她摆动在身侧左手上的浪琴手表若有所思。
　　跟着这位雷厉风行的陆主任到任职的业务部，肖疏夏将路线和沿途的每个办公室的标示牌暗记在心底。这个公司很大，占了两层楼，上下各四条通道，从面试的会议室到肖疏夏被安插的第四业务部，忽左忽右拐了六个弯。肖疏夏暗想：设计这个大厦的人专业学的是奇门阵法么？
　　到了第四业务部，六个座位空着五个，只有一个胖胖的男人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见陆主任带着肖疏夏进来，点了下鼠标，站起身来。“哟，主任，怎么有空上楼来？视察民情啊？”
　　“别贫了，你们部门不是一直嚷着要找个小秘书么，这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叫肖疏夏，你先领她熟悉一下环境，等你们唐经理回来我再和他说。”
　　“好嘞，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小肖，这是刘天，你有什么问题先问他，明天你们部门的人都回来再让你们唐经理给你介绍。”
　　“好的。”
　　陆主任前脚离开，刘天就以一种戏剧化的表情把一堆票据塞到肖疏夏手里：“夏夏，你真是我们的及时雨，这些报销搞得我们头都大了，你来了，你把它们搞定。”
　　捧着一堆小山一样的票，包还没有放下的肖疏夏哭笑不得，这个人可真能自来熟：“刘天，公司对于报销有哪些流程，你能先给我讲一下么？”
　　“哦，对对。”刘天一拍脑门，“看我，都忙晕了。这样，我们有以前负责报销的人员，明天就回来，让她给你讲，你先把这些票分出种类，50张一打儿粘好，算出数额。”
　　“好，”看到又一头扎在电脑前的刘天，肖疏夏问：“那我坐在哪儿？”
　　“随便坐吧。”
　　肖疏夏在离门最近的空位坐下，慢慢开始整理票据。没到五分钟，就听到身后的刘天大叫一声，“啊，糟了，夏夏，你先过来一下，我这有个急事。”
　　肖疏夏刚走近，就被他塞到手里一张纸，“这是咱们部门的借支单，明天出差就要用现金，你先到财务去领一下钱。”
　　“直接去领就可以么，不用告诉财务出差人，出差事由之类的？”
　　“不用不用，直接领钱就行。”刘天火急火燎。
　　肖疏夏瞄了一眼他的座位，说：“你的分机号是多少？如果有问题我打电话给你。”
　　“332，你快去啊，很急！”
　　肖疏夏按照先前绘在脑中的地图，来到财务部。门口坐着两位出纳，一男一女。肖疏夏看了眼借支单上的出纳人，王磊。她径直走到男的面前，递上借支单：“你好，我是第四业务部新来的小秘书，我叫肖疏夏，刘天让我来领明天出差的钱。”
　　这位男出纳皱着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了眼借支单，动作之缓慢让肖疏夏怀疑他是在给借支单做电子扫描彩绘。看完后他眉头皱得更紧，“到山西出差你们还要做飞机，这么近的距离公司规定只能坐火车。”
　　肖疏夏心想，果然，领钱怎么能直接就领。“哦，刘天的分机号是332，这张借支是他负责的，要不你和他直接沟通一下？”
　　男出纳很不情愿地拨通电话，“wai？刘天？你们到山西只能坐火车……”
　　不知道刘天说了什么，男出纳的口气变得不好起来：“着急去也不行，这是公司规定，我也没办法！”
　　……
　　“你跟我急也没有用，没有领导同意，这笔钱不能领。”
　　……
　　“我负责？！我负什么责？！耽误项目也轮不着我负责！”
　　男出纳气呼呼的挂断电话，又一次紧皱眉头盯着借支单，大概是刘天威胁了什么，他在公司规定之间犯起难。
　　“要不你看这样，你把这个紧急的特殊情况写在借支单上，我再拿给刘天签个字。以后如果领导问起来，也可以解释，怎么样？”肖疏夏把话轻轻送出。
　　男出纳这时才正眼看了看肖疏夏，像细缝一样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可是能帮的都帮你们了。”
　　“那是那是，我会和刘天说的。”
　　当肖疏夏告诉刘天，在情况说明下边签个字就可以领钱的时候，刘天还很纳闷，“奇了怪了，财务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肖疏夏暗笑，看来这一位没少为此类事情和财务大吵大闹。其实财务只是不想对不合规定的特殊情况负责，你给他一个负责任的人，他自然放行，顺水人情谁不愿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