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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翩翩君子温如玉 ...

  •   我和挚儿昨晚已约定,今日若能得手,就去扶风楼小酌以资庆贺。

      扶风楼就在大相国寺对面街上,离齐月斋不过一盏茶的步程。只是我有阵子没出门了,出来透透气觉得心旷神怡,于是脚下就慢了。好时光就像好茶,要慢慢品用。

      幼时随爹爹在坊间行医,那时的日子行云流水般,真是自在啊!粗茶淡饭, 坐卧随心,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后来到了舅舅家,住进深宅大院,我常望着西墙下的那几株梧桐发呆。

      深院里的梧桐都寂寞,何况人呢?

      将来,我还是要回去的……

      街面上真是热闹。大宋自太祖开国至今已整整四十年。京城四十年不识干戈,专事生产,自然繁荣。

      不象五代时,皇帝换来换去,轮流坐庄,砍砍杀杀,苦了百姓。常听老人言:谁承想能赶上这样的太平盛世,老天爷开眼了!

      爹爹曾说,百姓的脸就是国家的运势。果然,放眼望去,少见忧患和怖畏,一人一张太平脸。其实,市井阶层最容易取悦,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便会衷心地对天地君王连同各路神仙感恩戴德。

      咦?好精致的花篮!我在一个做柳条编织的摊子前停住。拿起那花篮便放不下了。

      挚儿付了钱,那老板叫住我道:“小姑娘,看你这样漂亮,送你几朵花!”说着从身后拿出几支各色菊花铺在篮子里。“去吧,把秋天担在袖子上!”

      呵,把秋天担在袖子上!街头自有雅士。我向那摊主嫣然一笑,道了谢,将花篮捧在手里。

      一会儿挚儿扯扯我的袖子, ”姐姐,你看路上的人都在看你!”

      “看就看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是说你自己,还是你手上的花?”

      “又有什么区别?何必活那么明白?”

      我们正说笑着,忽闻前面一阵急呼,夹杂着呱嗒的马蹄声。眨眼间一辆马车已冲到近前。那马像是受了惊,任车夫骂了些难听的话仍是停不下来。

      人群迅速向两侧挤压,瞬间给那马车让出一条通道。我担心手中的花篮,索性将它举在头顶,待站稳了一席之地才放下来挽在手中。

      “天啊!”有人惊呼。

      只见空荡荡的路当中,只剩一个三四岁的小童。手里举着一个风车,小脸仰望着天上咯咯地笑。这岂不是螳臂当车吗?

      马车已近在眼前,掀起一溜烟尘,人们不由得闭了闭眼。

      我双手紧紧握住花篮,这可怎么办?现在求菩萨可还来得及?闻声救苦的观世音菩萨……

      突然,我身边飞出去一个身影,正是挚儿。他落到孩子身边,一把搂在怀里。那骏马张开前蹄,眼看就要踏在挚儿和孩子身上。只见挚儿就地一个翻滚,从马腹下滚了出来。

      那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众人拍手叫好,围了过来。谁知那孩子的娘竟然吓昏了过去,被掐了人中才悠悠转醒。醒来后,一把搂住孩子心肝宝贝地大哭起来。

      那孩子虽也受了惊,却一心只惦记着自己的风车,见风车已被踩的稀烂,不禁张着小手放开喉咙大哭:“我的风车,我的风车......”

      那马车夫冷眼看了一会儿,皱皱眉,便提了缰绳要继续赶路。

      挚儿一眼瞥到,冲过去拦在路当中,“你这就想走?”

      “算了,既然孩子没伤着,看这马车可不象寻常人家的,何必拿着鸡蛋去碰石头?”有人劝道。

      那车夫轻蔑地哼了一声, 从怀里摸出几文钱丢了过来。

      挚儿飞身一脚,将那些铜钱踢还回去,叮叮当当正落在车顶上。

      众人连声叫好。挑担的卖货的纷纷停下手上的营生。钱可以随时赚,好戏错过可不会搭台重演。

      “你想怎样?”那车夫拿鞭子指着挚儿,威风凛凛。

      “想怎样?车马横行,差点伤人性命。你家主人竟然在车里坐得安稳,这合适吗?得让你家主人下车给大家赔礼道歉!”

      “对对对……”众人附和。那车夫的傲慢无礼其实是犯了众怒,民意一边倒,等着看他的笑话。

      “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还不让开!”

      此人好生无礼。我走上前笑道:“ 我倒想知道你家主人是谁,开封府好知道去哪里拿人!”

      “你们……你们这些刁民,再不让开,别怪车马不长眼!”那车夫抡起鞭子用力在空中“啪”一声打了一个回响。

      马车夫本想震慑住我们,一鞭定乾坤。不料挚儿却哈哈大笑起来:“刚才是你放的屁吗?真是又响又臭!”说着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做扇子用。

      众人又一阵哄笑。那车夫脸上青筋暴起,只将嘴唇煽动着,说不出话来。

      “慢着!”只见车帷掀开,一个青年男子缓步下车,一身白衣,是上好的锦缎,果然不是寻常人家。面色有些清冷,却难掩斯文俊逸。

      那男子环看四周,眼光落在我和挚儿这厢。“二位说得对,确是在下的过失。今日马匹失驯,惊扰各位,在下向各位赔礼道歉!”说着拱手施礼。

      或许是被他一身贵气折服,众人一时安静下来。连那孩子也止了哭声,怯怯地藏入母亲的臂弯,失神的望着这些不知为何凑在一起的众人。

      他又走到那孩子身边,掏出一锭银子给那个母亲,“给孩子再买个风车吧!”

      “真是因祸得福啊! 这银子娶房媳妇也够了!”有人说笑道。

      这主人倒是谦和,可惜只做到了独善其身,没管束好下人。

      众人散去,那白衣男子向我和挚儿微微一笑,我不由得回他一个笑。不料手突然被挚儿抓住,“快跑!骑马的那个是我爹!”

      果然,远远望见一队官兵过来,领头的正是舅舅。

      话音未落,挚儿已经拉着我七兜八转,直跑到一个断了头的小巷子里,才停住脚。

      “好险好险,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挚儿的表情仿佛劫后余生。

      我看了看篮子里散落的花瓣,无奈得摇摇头。

      唉,这对父子冤家! 因挚儿不喜读书,舅舅一见他就咬牙切齿。天下父母心大多都要被辜负的,何足为奇?

      “哎呦,姐姐,我们快点走吧! 听说扶风楼新来的黄河鲤鱼鲜美的很……” 健忘的人更容易快乐,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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