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燕南归》凰小森

29、暗节丛生

　　“晋儿年幼，不足以成事，与其说是扶他上位，倒不如直说，你是想帮端王。”秦燕抿唇轻道。

　　江钰垂眸看向她，浅笑点头“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我足够了解端王和晋儿。明眼人都知道，晋儿资质虽然非凡，但心不在朝野而在山水，比起端王的闲云野鹤，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论才气，晋儿的未来不可估量，可论君王道，反而是颇具政才的端王更为合适。更何况，端王对高位触手可及，必定是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那番辛苦，为人父，定不愿自己的孩子独自忍受。”

　　江钰又点点头，示意秦燕接着说。

　　“不过越国终究是姓卓不姓苏，外姓皇亲继位从未有过先例，要想成功，势必九死一生，凶险非常，且不说卓天松，就算他失去承袭帝位的资格，还有另外几位皇子虎视眈眈，算来算去，怎么也不会落在晋儿身上。因为一己私利想要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绝非正人君子所为，更不该是一代帝王的肮脏污点。我虽也算不上圣贤之人，但最起码的原则不会改变，你若不说清楚，我又怎能放心与你同盟？”

　　秦燕神色严肃，眼眸清冷，却不想江钰听了她的话却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你竟说越国‘姓卓’？”江钰出言，秦燕略一皱眉。

　　“举国上下，莫非王土，四境之内，莫非王臣。没想到你的观念倒是很保守。可我却觉得，皇位，理应由最为贤能，最具治国之才的人胜任。越王卓向宇，膝下十一子，夭折两人，余九人，年岁不足者，两人，余七人，母族势微而未能得教于太傅，是而资质平平者三人，余四人，这四人便是太子、三皇子、六皇子和八皇子。六皇子性情孤僻，多愁善感，难当大任，是以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便是余下那三人。这三人是什么样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太子自幼便入主东宫，饱受宠溺，逐渐形成了娇奢跋扈的性格，实为恃宠而骄的典范；三皇子野心勃勃却有勇无谋，莽夫一个又爱听信谗言，难堪大任；还剩下一个便是离皇位最近的八皇子卓天松。

　　“你且在心中仔细盘算，那三人中，有哪个比得上端王的才智勇敢，精算谋虑？又有哪个是真正心怀天下而非贪恋权势？”

　　秦燕自知江钰的言辞句句真切，无可反驳，心中的担忧逐渐消散，遂轻叹一声回道“即便如此，这件事也实在太大。我须同父亲商量一番才能定夺。”

　　江钰见她松口，也不勉强，似是早就料到，想要说服她不是件易事。

　　“事已至此，我仍有一事不明，干脆此番全都同你说了吧。”秦燕正色道“那日叙之为赤衫解毒，素衣情急之下说出了蛊毒的来历，背后竟有衡国牵涉，据说是卓天松手下一名亲信，亲赴衡国取来的秘药，解法鲜有人知，这件事，我一直都拿不准，你怎么看？”

　　江钰沉声回答“我早已说过，卓天松志在高位，如今虽有母族权势撑腰，但手上全无兵力，为以防万一，就只能假他国之手，寻求暂时庇护。”

　　秦燕心中一冷，面色不善道“你的意思是说，卓天松还没当上皇帝就已经开始当上了卖国贼？”

　　江钰牵唇一笑“可以这么说，不过一切都还是猜测，难下结论。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蛊毒的源头，要想解毒便也不是难事。既然将军已经提到丘家兄弟，在下便顺便提一个不情之请。”

　　秦燕挑眉“求人的时候倒是想起了用敬称。说吧，什么事？”

　　“我想将丘家兄弟纳入麾下，让他们两个今后入我行止阁。”

　　这个请求可以说正中秦燕下怀。

　　自从赤衫与素衣入府，秦燕便日夜头痛无措，不知该如何妥当处理这两人。素衣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她还勉强可以留在军中，可赤衫实在过于艳丽妖异，这么一个娇弱美少年，她实在是不知如何安置。现下有人愿意接手，那烫手的山芋自然要趁早抛出去了。

　　如此商议事毕，已到了晌午。

　　秦燕换下朝服，草草用了饭便直奔端王府而去。

　　端王正于当院练武，穿着单薄随意，乍一看确是没有些许纨绔的世家子弟姿态，少不了让秦燕恍惚慨叹一番。

　　迎进了室内，一屋茶香跟江钰房中如出一辙，秦燕这才忍不住相问“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就想同王爷打听一番，江钰江先生，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苏翊早就猜到她的来意，屏退了众人，倒了两杯香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他同你讲了那件‘大事’？”

　　秦燕心里一动，点了点头。

　　“难怪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来。”苏翊抿了口茶却不回答秦燕的问话，反而问道“今日在朝上，你这一番折腾可着实精彩。”

　　秦燕不耐，急道“王爷要跟我打马虎眼到什么时候？”

　　苏翊轻叹一声，自嘲一笑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可有些事，为了晋儿，为了端王府上下，我一生都不能吐露。你若想知道江先生的事情，大可自己去问他，是真是假，你自去判定。而我现在只能回答你关于他的，最简单的问题，我的苦衷，也望你谅解。”

　　秦燕眉头微皱，心下涌起几分惨淡的怒火。她实在想不明白，身边亲信的伙伴，究竟为何一个个均对江钰的身份讳莫如深，乔叙之如此，连苏翊亦是如此。

　　虽不知答句是否切实，秦燕仍旧问出了她这些日子来，感觉最为强烈的问题。

　　“江钰说自己出身流民，我却不信？他究竟自何而来？是不是...是不是燕人？”

　　苏翊望着秦燕审视敏锐的眼睛，淡笑摇头“不是，他是凉人。”

　　南凉？

　　万没想到此处的秦燕，眉头更紧，却不知一个江钰的出现，竟搅得京州暗节丛生。

　　北燕、南凉、中衡，四方国土竟一时间全部出现在秦燕脑中盘旋，久而不去。

　　自端王府出来，秦燕自觉有些心烦意乱，一路便自己寻至了醉仙楼。今日楼中依旧热闹，只是没有歌舞且还不到饭点，看着便并不拥挤。

　　那位姓常的掌柜似是不在，新换的伙计们也大多不太认得秦燕，只从穿着上判断她该是位富贵人，好酒好菜的招呼上，不敢怠慢。

　　青州来的上好桂花蜜，浇在微酸的枣糕上，甜的腻口却过瘾，让人舍不得放下，好不容易，秦燕才觉得心口郁结疏散，心情渐渐转好。

　　门外阳光正好，却是寒风刺骨，说来也甚是奇怪，今年冬天竟是片雪未下，而时至新春，日头也不见暖意，反倒是倒春寒一阵一阵的来，挡也挡不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后这世道，怕是越来越乱。

　　如此想着，就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带着风帽的精瘦汉子，鼠目猴腮，衣着平平，扎进人堆便再找不出来，可柜台之后的大伙计见了他却似有十分的恭敬，两个人没有说话，十分默契的一前一后上了二楼，伙计引着那风帽未摘的男人入了天字号包房。

　　秦燕一边小口喝茶，一边慢慢默数，足足用了两盏茶的功夫，伙计才从包房中走出，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像是在确定无人注意，而后走下楼，继续在柜台后面忙他自己的事情，而那男人，却没从房中出来，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要不是手边摆的是茶而非酒，秦燕就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一切安安静静的发生，人群之中，除了秦燕，没人注意到任何不妥，在瞬息万变的帝都京州城，这一件事不过是注入汪洋的一滴水，无波无澜，无声无息。

　　要不是那男子身形实在有些难以名状的熟悉感，秦燕也不会在意。她环顾四周，细细打量了一遍醉仙楼的构造，努力与她的记忆相重合，搜肠刮肚的一番比较，最终却是有些徒劳。

　　醉仙楼已非当年，这一点，秦燕早就知道，可她实在想不出，究竟有谁要拿这酒楼做文章，而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一切，同卓天松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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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过了两个星期才更，抱歉抱歉！
另外之前修改了几个小bug，行文逻辑应该没有太大错漏了~
以后如果大家发现了什么错误，记得跟我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