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荀郭）万里归来年愈少》修戈

5、三国第四基

　　“小十七，东西做好了？”

　　“做好了，小的寻了南漳最好的铁匠，保管没问题。”小十七苦着一张脸，捧着一个东西跟着荀彧一步一蹭的往前走，满脸的不情愿。

　　“公子，我听人说君子远庖厨，您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去那种腌臜地方？”

　　小十七把心一横，干脆拦在自家主人身前，一脸慷慨就义：“您要是非得去不可，就从小的身上踏过去吧。”

　　荀彧止住脚步，失笑道：“你啊，读书切不可望文生义。此句典出：“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孔子尚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哪个说过君子便不能入东厨了？”

　　“让开，朝食将至，莫误了时辰。”

　　“小十七自然是说不过公子的。”小书童一脸苦瓜相，期期艾艾的挪开身子，认命的跟在荀彧身后。

　　到了地方，荀彧的出现让在此处准备朝食的仆妇一惊，顿时止住手上动作，面面相觑。小十七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火头之上，大声道：“来两个人帮我家公子打下手。”

　　哪怕是进得厨房，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家公子亲自动手的。

　　荀彧自然也不会亲自下手，自家事自家知，他哪里会什么庖厨之艺，不过上一世死后留在人世时偶然瞥见后世新出现的一些做饭手段，只能动一动嘴罢了，要论动手，还是这些终日操持膳食的人强。

　　能让荀令君一大早天还未亮便跑来灶台的，自然是郭嘉了。

　　郭嘉身体先天气血两虚，后来饮酒贪乐，饮食、作息皆无规律，便早早败坏了肠胃。华元华早年到豫州行医时，荀彧曾将他请至许都为郭嘉诊治，他言祭酒之身体须得戒食五石散，用饮食佐以药物慢慢调养。荀彧仔细的记了下来，哪知郭嘉这家伙从不尊医嘱，一旦他公务繁忙看顾不到或是随军出战，便又故态复萌。

　　郭嘉好口腹之欲，喜食辛辣、荤腥。与华元化之嘱简直背道而驰。只是这年月若要饮食清淡，非得日日吃清水煮菜不可，郭嘉哪里吃的下去。荀彧便想起来上一世身亡后所见炊具，便让小十七找铁匠打造了一口平底矮口的釜，在其中先让仆妇炸出羊油，然后以之煎菘，佐以牛肉酱，想必效果不错。

　　荀彧让小十七将朝食端了过去，得回报说郭嘉用的极好，心中欢喜难以言表。

　　前文说到郭嘉饮食从无规律，尤其晨起之时不觉饥饿，很少用朝食，但一日之餐，朝食最重，长年累月下去，如何了得？

　　荀彧放下心来，吃过了粟米饭，正要看书，就见郭嘉身旁下人来到，言称请荀公子前去弈棋。

　　他到郭嘉房中时，正见他坐在棋盘一侧，披着白狐裘，意态懒散。

　　见荀彧来到，郭嘉抬手请他入座，说道：“请君执白。”

　　荀彧将装着白子的木盒放到他手旁，自己拿过黑子，摇头道：“还是贤弟执白吧。”

　　善谋者必精于弈棋之道。荀彧棋力极佳，尤善布局，每每与人对弈，直到中盘时还是势均力敌之势，然而一到收官便见胜负手，总以精妙的布局用堂堂正正之势碾压。郭嘉棋路诡诈，常剑走偏锋，杀气奇重，上一世两人对弈胜负各半，说不上谁更强些。

　　只是这一世郭嘉还只是个小小孩童，荀彧不忍以大欺小，便请郭嘉执白先手。

　　郭嘉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了声也好，便落下第一子。

　　他布子极快，仿佛从不用思索，白玉棋子夹于指尖，更显得指节圆润白皙如美玉，那样闲庭信步的样子，恍惚间荀彧似是见到了前世那一袭青衫风流。

　　荀彧则是相反，起手时思考时间极长，越到中盘、临近收官，则落子越快。此时还不到中盘，就在荀彧执着棋子思考下一步如何落子时，就见郭嘉端起茶盏，目光落在外面庭院处，似是随意的说道：“足下待嘉甚重。然而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知要嘉如何回报？”

　　荀彧乃谦谦君子，待人至诚，尤其与郭嘉相处之时尤其放松，不加思索便道：“为补心中缺憾尔。”

　　“哦？”郭嘉似是提起了兴趣，落子慢了下来，一双剔透的眸子牢牢的盯着他，问道：“嘉与足下之前素不相识，不知是何缺憾？”

　　他眸光莫测，显然问此话别有用意，只是荀彧待郭嘉从不往他处想，没有注意。

　　“之前曾与贤弟说过，我曾大梦一场，梦中与贤弟相交甚厚，只是后来形同陌路，让我心中生憾。”

　　郭嘉唇角勾起，干脆停了落子，单手把玩着晶莹圆润的棋子，垂着眸，鸦羽般的长睫覆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轻声道：“既然交情甚好，不知后来又为何生疏呢？”

　　荀彧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住，怔怔的看着黑白相间的棋盘，良久才叹道：“彧......也不知。”

　　“许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或是彧有错处而不自知罢。”

　　望着眼前的孩童，荀彧几乎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上一世临终前看到的如刀笔画：“如有来世，宁愿与君相见不相识。”

　　奉孝，彧有何过，直言便是，为何如此决绝？

　　你我相交数十年，竟落得个生生世世不复相识的结局吗？

　　好在，还有这一世。

　　他沉浸在思绪里，却没看到郭嘉一瞬间变了颜色，他面容深刻，懒散的时候桃花眸中波光莹莹，微翘的眼角似乎总带了些诱惑。然而一旦冷下脸来，眼角眉梢俱是浓浓的讥嘲，有如寒刀。

　　他执起棋子“啪”的一声击在棋盘上，脸上又变成了云淡风轻的样子：“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