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记》唯有一天

52、我们真的长大了

　　“你安伯父他……还在国外。他还不知道……”许阿姨的泪水落下来。

　　“阿姨，您不要担心，现在乘客的，乘客……名单还没有公布。我们只是联系不上他们而已。虽然是那班飞机，但是他们不一定会坐呀，小彤那么爱玩儿，说不定又玩儿了几天……”这样的理由，连我自己也无法说服。许阿姨摇摇头，

　　“如果没有上飞机，怎么会两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勉强撑起笑脸，

　　“我去打个电话给恒言，说不定美国那边有不一样的消息。”说着我走到电话旁边拿起电话，通了。这是父亲死后，我们第一次直接的交谈。电话里，恒言听见是我的声音，愣了一下，但是我已经顾不上又别的想法，

　　“哥，你知道从俄罗斯起飞的F77-4号航班……失事的事情吗?”我问。

　　“看过新闻了……怎么？！”恒言的声音从很小声的低语转而变得惊诧起来。

　　“小……彤和Albert很可能在那班飞机上，我想问一下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我颤抖着问完了要说的话，我听见电话里有了三秒的沉寂。

　　“你等一下！”这句话响起的同时，有椅子猛地推开的声音，接着是敲击键盘的声音，我听见恒言一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一边打电话在用英文询问。

　　“铭蝶——”这时门忽然“哐——”地一下猛地被推开，我和许阿姨吃惊地回过头，渡边大口喘着气站在门口，

　　“对不起，伯母。小彤……她没有发生意外。”渡边看着我。

　　站在机场大厅，看着人群不断地从出口涌出，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形容。

　　“快登机时小彤突然身体不舒服，就临时改了航班……”渡边是这样说的么？仿佛是这样的说过 ，但是我并不确定……

　　我有一种直至现在依然不敢相信小彤还活着这个事实，感觉仿佛这一切是上帝开了一个过大的玩笑，他不打招呼的把她从这个世界上带走，当我们因为悲痛还没有来得及怀疑这个玩笑的真实性时，他又悄悄地把她送回来了。渡边紧紧握着我冰冷的手，他轻拍了两下我的肩膀，对我笑笑，看着他的笑容，我感觉些许的安心。

　　“那是他们吗？铭蝶，是吗？是不是？”许阿姨抓住我的胳膊，她睁大眼睛指着出口，我抬起头，Albert提着大包小包走出来，身后紧跟着……穿着米色风衣，戴着墨镜的……小彤！

　　她抱着一个大大的橙红色NEMO玩具，远远看见我们，摘下墨镜，开心的招手。

　　上帝，我又看见她的笑容了！

　　“天，我的孩子……”许阿姨手放在嘴边愣了很久，泪水一点点溢出来，就那样看着小彤走过来，走过来，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她，许阿姨闭上眼睛，摸着小彤的头发，只是哭，不停的哭。小彤像安慰孩子一样的拍拍许阿姨的背，轻柔地说了声，

　　“妈……”

　　听见这个字，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涌，渡边搂过我的肩膀，我靠在他的颈间，我看见他的眼睛也在闪光。就在那个时刻，我真正感觉到，那就是妈妈，和她的女儿……不是为T台上的模特儿设计耀眼衣服的设计师，也不是交际场上的美女律师… …只是一对再也平凡不过的母女，她们两个人就是一个国，有着除彼此以外谁也不能解读的语言。

　　渡边接过Albert手中的旅行箱，Albert耸耸肩，

　　“真是不走运，不仅误了航班，刚出机场还被偷了护照和证件，耽搁了一个周！”

　　“呵，幸好错过了那班飞机。”渡边笑笑。Albert大笑，“哦，对啊！我的电话也丢失了，大家一定很担心吧！”我走到小彤和许阿姨身边，小彤慢慢放开许阿姨，

　　“小彤怎么也关着机，真要被你们吓死。”许阿姨破涕为笑。小彤轻轻拍了一下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家伙。”说完抬起头对我笑笑。

　　“妈，铭蝶在呢，你还哭，呵呵。”

　　“哦，对，我一时高兴都忘记铭蝶了。铭蝶和渡边真是好孩子，他们这几天几乎就没睡过。铭蝶还总怪自己，她还以为你……”说起来许阿姨泪水又开始流。

　　小彤微笑着低下头，把手放在腹部，轻轻地爱抚着，

　　“是这个小家伙救了爸爸妈妈。他说呀，妈妈，我还没有看见铭蝶阿姨，怎么能不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呢？”

　　我拉过小彤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睛

　　“你真的长大了。”

　　“我们都是。”小彤看着我，微笑是那样的温暖而深刻。

　　走出机场大厅，渡边碰了我一下，我抬起头，那是……恒言吗？他穿着长袖的黑色T恤和宽松的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在我的面前，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子穿过，但是仿佛又很熟悉……

　　哦，是在他和小彤在迪士尼的照片上出现过的样子。他也看见了我们，熄灭了手中的烟，烟蒂落到脚下，他轻轻地在上面踩了两下。

　　我转头看见小彤的脸上，忧伤的线条一闪即过，她把怀中的玩具放到Albert手中，扬起笑容走过去，我也赶紧迈开步子走过去，

　　“哥，这儿是禁止吸烟的！”我努力的微笑，我看见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小彤风衣下的身体，又抬起头看我，我看见他眼睛里面的忧伤，我的心头猛地一酸。泪水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但是我不能让它流下来。我看着他，

　　“哥，你能原谅我么？”

　　他张开双手，我走上前，扑进他的怀中。“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秋儿。”他抚着我的头发。说完，他放开我，看着小彤，他们两人久久凝视，小彤的眼睛里没有泪水，甚至没有过多的波澜，我感到了略微的诧异。我看着他们轻轻地拥抱在一起，

　　“你好吗？”恒言问。小彤放开她的双手，点点头，笑着说，“嗯，很好，你也要好。”恒言迟疑着点点头。Albert走过来，揽过小彤的肩头，温柔地问，

　　“Where　for dinner ? Honey? ”

　　恒言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笑着说，“今晚我请大家喽！去个好地方！”Albert瞪大眼睛看着小彤，

　　“That’s great !”大家上了车，恒言上了我们的车，我从后视镜上看着恒言，他对我微笑了一下，就把眼睛转向窗外。我的脑海里总是不断重放着恒言在和小彤拥抱的时候那种受伤的眼神，坐在车子里感觉到有些闷。我轻轻的用手在脸庞上扇了两下，渡边把我旁边的窗子打开，看了我一眼，带着笑意，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明白，他是知道的。

　　这是一家灯光明亮，有着钢琴的餐厅。大家吃饭的间隙，恒言从饭桌上起身，

　　“最近无聊的时候，我写了一首曲子。呵呵，在美国也没有人听，正好这儿有钢琴，我就弹给大家听听吧。”

　　“是什么名字？”渡边问。

　　“呵呵，没有什么名字。其实只要有人听得懂，有没有名字是一样的。”

　　他笑着推开椅子，走到钢琴旁边，坐下。Albert诧异的看着恒言走过去，回过头问小彤，

　　“He plays piano ?”小彤对他点点头。看来他是完全不知道小彤和恒言的过去了。我想小彤也认为这是一件他知不知道都没有太大关系的事情。毕竟，就算他知道，也是无法完全了解的了。琴声响起来，开始的部分缓慢而悠长，透着伤感的气息，逐渐节奏加快，感觉上释然而又放松。

　　小彤的目光停在恒言的身上，但是却开口对我说，

　　“铭蝶，你知道吗？人们都说会弹钢琴的人都是出色的作曲家，他，从来没有给我弹过任何他自己的曲子。”小彤没有看我。但是这个时候，我终于看见了她眼睛里面的波动和起伏。渡边转过来看着我，许阿姨的目光转向了小彤，又望向正在弹钢琴的恒言，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Albert没有听懂小彤在说什么，只是看见大家的表情都有了变化，于是一脸疑惑的问，

　　“What”s　up?”

　　“Nothing. The piano that he played is excellent.”许阿姨笑着对Albert说，

　　Albert赞同的点点头。我起身，向钢琴走过去，做到恒言的身边。看着他手下的黑键和白键，宛若时光倒流，我抬起食指，在琴键上配合他的每一段曲子，按下一个和谐音。恒言侧过头来看着我，他琴键上的曲子变得越来越轻快和悦耳，我对他微笑，他也对我微笑着。

　　“是什么？”他问我。

　　“幸福。”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