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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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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布庄,碧落宫中派人来邀请我去参加晚上的宴会,我暗自思量了一番:看来女皇对弟弟与情人之间也是左右为难了。
时候尚早,我梳洗一把后准备稍微歇息会,养足精神去应付晚上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刚躺上床,却听得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喧哗。
“秦姑娘,苗青姑娘和花将军来了。”柯行在门外说着,话语间有些无奈:“说是要我们把软袖蝶香卖于他们做嫁衣。”
这么着急?莫非女皇已经有意将苗青许配给温知秋了?
挣扎起身,还没到前厅,就听到刺耳的男声传来:“若是不依,定一把火烧了张记布庄。”
“那你也得不到想要的。”我掀开布帘,走进房间,让惊恐万分的伙计退了出去。
他倒还是没怎么变,凤目勾魂流转,唇红欲滴,如火般燃烧的长袍拖地,临风而立,衣袂飘扬,黑发墨瀑,如瑶池仙女踏云飞来。
花殇意盯着我仔细端看。相对他认出我后略微惊讶的表情,我反倒是定下心,一脸镇定。
“不知道花将军想要什么?”我抬头望他。
他眼神片刻迷离后恢复冷清,慢条斯理地说道:“凤冠霞披。”
我从柜子里整齐摆放的布匹里抽出一大红镶金丝的绸缎,故意说:“不知道是何人要做新娘子?最好是亲身前来,或者是约好让我们店伙计过去,否则就不能怪我们服务不周了。”
“这匹布可好?喜庆吉祥,张记也是前几日刚补的货。”我继续说道。
就算是背对着花殇意,我也能感受到他紧盯的目光。沉吟片刻,他说道:“我要的是软袖蝶香。”
“花将军,真是不好意思,软袖蝶香刚刚送往宫中了。”我回转身,直视着他,惋惜地说。
我早就料到会出纰漏,所以一到碧落便叫人将布料送走了,放在皇宫,自然是最安全的。
夺人魂魄的凤眼望过来,隐忍怒意,包含轻蔑嘲讽,正如那夜践踏我身心时的表情,让我毕生难忘。
“你还是这么的不知趣!”他肆无忌惮地逼进我,居高临下俯视着我,自负无比。
努力昂起脸回视着他,不想被发现狂乱惊慌的心跳,近距离看他,肌肤盛雪,高鼻薄唇,墨长幽睫笼罩掩盖深眸,投下微影,如果是个女子,该会如何的貌美夺目,可惜此刻却是摆上恶毒的表情。
我冷冷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花将军说笑了,交给至高无上的女皇来做决定,难道也是不知趣吗?”
“你不要拿姐姐来压我!不过几年,你竟然能从低贱的教书先生摇身变成手段精明的商贾,当初真是小看你了。” 他狠狠说完后转然微笑,慢慢俯身在我耳畔压低声音:“天峪小巷,我至今回味无穷。”
忽视着喷洒在脖侧的温热气息,竭力让自己平复心悸,平静地说道:“你认错人了。”
话一出,他桀骜的气息刹时尽露:“莫非你忘了曾经帮敌国引出皇帝,害得你的情郎身受重伤,至今卧床不醒?”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隐忍多年的伤意被他又一次揭开,痛不欲生的绝望又一次萦绕在我胸口。紧握拳头,指甲深陷手肉,我已经不是当初卤莽无用的柔旭了,三年的我,已经是秦暮雪,学会了怎么掩饰真实情感,让它们静藏心涧。
不顾他目光凌厉,我转身继续铺开锦缎,神情平淡地说道:“将军你真的认错人了。”
“将军!”门口一声娇啼,白色身影窜入花殇意的怀里,带过一阵清风。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皱起眉头认出他怀中的美貌女子,竟然是余彩儿。眼前的她出落得婀娜,不见了儿时的天真烂漫,倒是依旧存有女儿家的娇媚,一如紫山村月下浅吻过费若阳的脸。
花殇意也有些愕然:“青青?”
“这位就是苗青姑娘?”我轻声问道。
“正是小女子。”她转过身对我微微一笑,稚气全脱,双眸含水,流光宛转,的确是个美人。
轻移莲步到我跟前,伸手细细触摸着红布,有些流连忘返,幽幽说道:“这布很漂亮。”
“这布最适合像苗姑娘这样的女子,披红上花轿,定会白头偕老。”我见势立刻说:“张记招牌你若信得过,我马上帮你量身定做,
“可是。。。。。。”她轻咬下唇,有些犹豫地瞥了眼一旁的花殇意,神态凄楚,惹人怜爱。
回首看了眼花殇意,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不再吭声。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余彩儿,或者该叫她苗青,边配合地抬起胳膊,边甜甜问话。
“姓秦名暮雪。”我回答道。
“秦姐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眼睛一弯,蜂睫扑扇。
身旁之人明显一惊,我心虚地笑着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或许真的见过也不一定。”
苗青掩嘴挂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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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晚宴,请来的人不过几个,却都是缺一不可。
封洛颜高坐前方金椅,挺鼻美目,下巴削尖,神色高傲,黑色发丝编织成粗辫围绕在头顶,露出光洁额头,紫黑色贴身盛装将她高挑身材显露无疑,前襟斜系在左胸,衣角镶嵌金丝璀石,耸竖而起衣领衬得她面色更加冷清了。
对她行一礼后垂头听她说问了几句客套话,滑如镜面的黑色地板映出我浅红色丝缎束腰长裙和简单绾起的发型,似乎和这威宏大殿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量衣之事,我匆忙赶来,却是最后一个,略微看了下两旁,惟剩花殇意左边的空位了,没得选,我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惹来他一声轻嗤。顺便偷瞄了下众人面前摆放的新鲜瓜果尚未动过,看来还没有太晚。
乐声起,貌美侍女为我倒上一杯酒,暗红晶莹的液体伴随清新果香缓缓而泻,俨然是之前在涂安家喝过的葡萄酒。
呵呵,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是,相逢为何都相识。
不管胸中是如何的心涛澎湃,表面上却依旧处之泰然地看着眼前翩翩起舞的夺目女子,尽管初见之时手背溅上几滴酒液。原来她就是莫初月,中秋宴会一别,刺杀费若阳未果,自己还莫名地担心了一顿,只因为熟悉的容颜。如今看她流光飞舞中,安然无恙地轻摆水蛇腰,挥洒如藕玉臂,微翘兰花指时,媚眼如丝瞟向一旁,没想到却是嫁给了坐在我对面的温知秋。
抬头轻扫一眼温知秋,他正陶醉地紧盯着妻子的婀娜舞姿,温柔目光似乎能掐出水来。原来他好的是这样的女子,难怪他也会娶柔碧为妻,两人长得确实很相似,说白了亦不过是肤浅之人,好皮囊怎么抵得过时光流逝,余彩儿进门是情理之中了。
我可怜的大姐,到底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好归宿?
一曲舞毕,莫初月娇柔地对着上方之人盈盈一拜后退下,坐回了温知秋身旁,柔若无骨的身子瞬间依到丈夫肩上,欲羞还迎地与他窃窃私语,丝毫不顾及周围之人的尴尬目光。
“哼,下贱!”坐我旁边的花殇意仍是一身艳色,飞洒的黑发被白玉束高高绾起,更衬得他美目红唇,此刻正一脸沉臭地盯着对面的亲亲我我。他出身正统名门,对阶级高低十分在意,勾栏女子和平民国师也能端坐大殿,加上之前被派凝香楼和改名之耻,铁定是恨得咬牙切齿。
莫初月笑得更酥麻入骨,似乎在对着花殇意挑衅,眼神勾来,有意无意地向着这边看来,温知秋却是没有阻止她的不雅行为,纵容地将宠爱目光射在她笑颜上,十指交缠。
“下贱!”花殇意又说了句,满腹不爽。
封洛颜淡淡一瞟,“殇意,不得乱说。”话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
他一脸讪讪地闭上了嘴。
侍女们撤掉瓜果开始上菜,金黄脆皮,红色酥嫩,尽是烤肉和动物内脏,食物香气开始浮动上空,让人垂涎欲滴。花殇意拨了拨烤羊肉,意兴阑珊地叹着气,另外一旁的老头穿着斯文,却是一把撕下羊腿开始大肆啃咬,溅得我衣袖上满是油脂。
皱眉看殿上几人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一顿郁闷,除了水鲜,我对其他肉类一概不碰。无奈之下只好装模做样地拨弄一番。
忽然,一穿着火辣的侍女笑意盈盈地为我端上一盆什锦蔬菜瓜果,我惊讶地看她,不明白她怎么这么了解我,她却眨眼暧昧地告诉我,是温知秋命人送来的。
转而望向他,正对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里带着温柔笑意。我尴尬地对他回一感激笑容,忽视着莫初月射来的嫉妒目光。
“你勾搭上他了?”花殇意忽然趴过来说:“你当心他这个老婆可是又丑又凶的下贱女子!”声音不响,在座的人偏偏又能听得一清二楚。
莫初月骤然眼神凌厉,直起身子,温知秋轻拍她的手,意示她不要动。
“花将军,这本是你的不对。”他轻笑着说道。
花殇意不解地紧蹙眉头。
“秦姑娘本是食得清淡,怕是桌子上的食物不合她胃口,你坐她旁边,却没有注意到她对着这些东西一筹莫展的模样。”温知秋话一出,大殿上的人纷纷开始赞扬起他的体贴细心,数落着花殇意有失威腾好客之道。
花殇意气结得无处发泄,便缠上我了:“莫非你是因为凉洲城死人看多了?”我白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确,本在面前活蹦乱跳的生命瞬间变成一具尸体,繁华城市从天堂变成人间炼狱,让从未眼见过的我一直有心理阴影,每每想起那块飞到我怀里的肉,都觉得自己满手鲜血,欲呕无物。
“不是,是想起看过一个抹粉涂脂的男人,让人倒胃口。”握起温余的酒壶,我为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说道。
提及他的痛处,花殇意杀意凝聚,狠狠地掐扭过我的脸:“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意儿,你做什么!”
封洛颜的话似凉水泼头般浇灭了他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恹恹地放开了我,看来他还是很怕忤逆到姐姐而娶不到苗青的。
奇耻大辱,心头难消恨意啊.我灌了一小口酒,幸灾乐祸地想着.
“不知道陛下考虑得如何了?”莫初月笑问了一句。
封洛颜若有所思地与温知秋对望一眼后转向中间,“朕决定将苗姑娘赐婚与温国师,三个月后行礼。”
花殇意半眯起眼睛狠狠地盯住封洛颜,脖子处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返起粉红。续而踢开跟前的桌子,他甩袖离去。
封洛颜眼神追随他的身影而去后空洞地转向殿下恩爱的一对,没有了之前的威严,看着反倒像个被人抛弃的糟糠妻,让人忍不住心疼,莫初月依旧娇羞无力地依偎在温知秋怀里,含情默默地望着他,对她丈夫要娶三房的消息冲耳不闻。
伟大的女皇成全了爱人,宽宏的妻子成全了丈夫,不知道柔碧的心,是否被伤得千疮百孔了。温知秋仗着自己的地位能力,大小通吃,本对他刚才的仔细略微提升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秦姑娘,朕欲用十斗珍珠换你送来的五十匹布,你看如何?”封洛颜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抑制着雀跃的心情,回话道:“那小女子先替张公子多谢皇上厚赏了。”莲华珍珠产量很少,一斗珍珠价值千金,是人都会同意。
“温国师,这些布,朕全都赠于你,权当是预祝恭喜了。”封洛颜没有理会我的回答,转头对温知秋说道。
大殿上骤然响起众人的声声祝福话语,将他的回话淹没,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却注意到他在虚言假笑中与封洛颜短暂对视,眼底藏着捉摸不透的情绪,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