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爱情故事第二季》江浔阳

3、第 3 章

　　我并没有从椅子上蹦起来，虽然我很想蹦。
　　五年来，日复一日挣扎在死亡边缘的训练，足以让我处变不惊了。如果遇事沉不住气，我只怕早就变成一坛灰了，哪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刘力见他的重磅炸弹并没有对我造成损伤，接着又抛出一枚，说：“你们还有一个女儿！”
　　杜鹃及时补了一枪：“她叫苏悦悦！四岁半。”
　　这是讹人！我瞬间就理清了思绪。刘所长的姐姐杜鹃是个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半大的女儿。孤女寡母，日子艰难，想找个男人做自己的丈夫，做女儿的父亲。
　　只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我？
　　不管他们基于什么理由选择我，很显然，他们选错了人。因为我自身难保。那个将要来找我的男人，还不知实力如何，连我爸这等追踪高手都找不到他，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当那天到来的时候，我若不能干掉他，必然会被他干掉。
　　我呵呵笑了：“你们的谎话漏洞太多。她是你姐，可为什么一个姓杜一个姓刘？而且，你见到我时喊的是月坡，正常情况，不是应该喊姐夫的吗？”
　　刘力倒没有因为谎言被戳穿而恼羞成怒，只无奈地苦笑说：“月坡，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毕竟是派出所所长，虽然是副的，但多年的警察生涯，让他的洞察力异于常人，他提到了问题的关键点，说：“你说你不是苏月坡，那么你叫什么名字？有身份证吗？”
　　我虽然没什么身份，但身份证还是有的，这也是我对他们谎言的最有效证据。我从口袋掏出钱夹，拿出里面的身份证，递给他：“这个我当然有，我可不是黑户或者盲流。看仔细了，我叫江浔阳，不是你们说的苏月坡。”
　　刘力接过身份证，前后看了好几遍，又看了我好几遍。
　　我说：“你不会说这是假证吧。”
　　刘力把身份证还给我，对杜鹃说：“证件是真的。”
　　杜鹃惊讶地张开了嘴：“这么说真的是我们认错了人？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就是烧成了灰......”
　　又是烧成灰！能让我多活一会儿吗？我打断她的话，对刘力说：“所长，我可以走了吗？”
　　刘力笑笑说：“还有一些问题。要多耽误你一些时间了。”
　　我说：“那你问吧。”
　　刘力果然是有经验的警察，一问就是致命问题：“你现在住在哪儿？”
　　我住在山里，可是不能告诉他。我企图蒙混过去：“随便找了个旅社住。”
　　他若接着问我是哪个旅社就麻烦了。但他转移了问题：“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
　　我在等着杀人，或者被人杀。这个更不能说。就说：“自由职业。”
　　刘力在这个问题上用了一根接力棒：“能说详细点吗？”
　　我说：“我是在网上写文章的，码字为生，靠稿费度日。”
　　刘力来了兴趣：“你名气大吗？”
　　我说：“无名小卒而已。”
　　刘力显然对网络写手行情很了解，马上说：“那你生活堪忧啊。”
　　我点头赞同：“是啊。”
　　暗暗庆幸还好他没检查我的银行卡，那是我爸临走时给我的，他定期往里面打钱，数目不小。
　　刘力沉默了很久，突然诚恳地对我说：“月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们呀，我是你兄弟，我能够帮助你。”
　　刚刚不是我舅子吗？怎么一下又变成兄弟了？虽然都是平辈，可舅子比兄弟难缠呀。看他脸上满是诚恳，不像是假装的。这倒让我纳闷了：“我已经说了，我不是月坡。我是江......”
　　刘力挥挥手打断了我的话：“你就是月坡，你的身份证虽然是真的，但名字是假的。而且你不是写网文的。”
　　我不服气地问：“何以见得？”
　　刘力不慌不忙地说：“天天码字为生的人，不可能有你这么健壮的身体。”
　　我不相信我的身份证改过名字。但他对我职业的判断，却让我很佩服。他能看出我不是码字为生的，果然是资深警察，有一双毒眼。
　　他接着说：“以前，你可没有这么结实的肌肉。肯定是这些年苦练出来的。我知道锻炼的强度有多大。当年，我可是流了一湖的汗水，才练就了这身肌肉。”
　　这是在跟我比健美吗？我承认他的肌肉比我发达，但我的气势可不能输给他。我说：“那你可没法跟我比，我流的不是汗，是瀑布！”
　　刘力呵呵笑了，我接着说：“知道三叠泉吗？”
　　三叠泉是庐山最大的瀑布，著名景点。他跟杜鹃自然知道。刘力笑容不减地问：“是你流汗流出来的？”
　　我说：“庐山亿万年前，曾经是第四季冰川期。冰川的鬼斧神工，把青莲涧下方悬崖凿出三条天然冰阶。使得现在从五老峰、大月山等高山的水流下去，在这形成三级瀑布。一级比一级壮美，上级如飘云拖练，中级如碎玉摧冰，下级如飞龙走潭。所以叫三叠泉。”
　　刘力听得直皱眉头，不敢肯定地问：“这跟你流汗有什么关系？”
　　我说：“跟我流汗没任何关系，我只想告诉你们，我的智力正常，思维正常，判断能力正常。所以，我能确切地告诉你们，你们说的月坡，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刘力点点头：“对景点的讲解不错。”
　　杜鹃却说出了另一个我没听过的名字：“比王一凡讲的，差得太远。”她接着盯着我的眼睛，认真说；“王一凡也是你兄弟，你肯定也不记得了。”
　　我哪里会记得她随口虚构出来的人？
　　一个杜鹃，一个苏月坡，一个苏悦悦，一个刘力，一个王一凡。这么小半天时间，我凭空多出了一个太太，一个女儿，两个兄弟。天下竟有这么荒唐的事！这是打算把我弄得精神错乱吗？我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别又凭空多出个什么人来冒充我的亲人。这世上，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爸。其他人，我不能相信。
　　见我执意要走，刘力没有多做阻拦，杜鹃却似乎还要跟着我，刘力把她劝住了：“这事得慢慢来，你现在跟着他也没用。而且，悦悦就要放学了，你先去接孩子吧。”
　　他的言下之意我明白，我转头把话挑明：“你准备亲自调查我？”
　　刘力微微一笑：“你害怕了？”
　　害怕？我连死都不怕！我说：“我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杜鹃强笑一下：“那一定是盗版字典，印漏了字！”
　　我看她笑得是那么的酸楚，似乎又是那么的无助。心里不觉一动，也不觉得她长得不好看了，倒觉得她挺有女人味的。那个苏月坡，倒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情深义重的女子做太太。
　　刘力并没有派人跟踪我，杜鹃也没跟来。我回去的脚步依然从容，不紧不慢。
　　我就住在大山里。这些年，一直跟我爸在这里训练。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这座山，离牯岭镇没有多远。庐山上，这样的山有将近一百座。其中只有十几座山峰或因海拔高，如最高的汉阳峰；或因风景美，如奇丽诡特的五老峰；或因名人称赞过，如李白诗中描写的香炉峰......吸引大批游客前去登山观赏。大多数却是我住的这样的山：山路难行，人迹罕至。到得晚间，唯有虫鸣。
　　山里没有房屋，我就住在一个天然的石洞里。养了一条捡来的流浪狗，可以阻挡一些小兽误入我房中。
　　这条狗不会叫，天生嗓子缺陷。却正合我意。没有犬吠声，减少我暴露的危险。
　　被杜鹃刘力他们盯上了，我这几天就在山里休养生息。打算调整好心态再出去人多的地方继续转悠。
　　杜鹃的突然出现，还一下整出那么复杂的人员关系，着实让我的心有些乱。这几天我反复回想着杜鹃与刘力跟我对话的细枝末节。他们的表情是诚恳的，不像是说假话。他们都没有撒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所说的苏月坡，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可没听我爸说过我还有个孪生兄弟之类的事。事实上，就是我自己的事，他也很少说。他临走的时候，才告诉我他是我爸爸。以前，他只是让我叫他师傅。
　　无论他是我师傅还是我爸爸，我都相信他。因为，我的命是他救的。我记得我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他时，我的身体缠满了绷带，包得像木乃伊。满山洞都是难闻的药味。他的脸上则满是欣喜，说：“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