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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识于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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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京在家闲得无聊时,都会把快埋进题海里梧寒给捞出来,然后可怜兮兮的,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吃到公园门口的炸串和“小巷口”刚出炉的面包。
梧寒总会一次又一次的跟他说:“等过年,公园肯定热闹,拿了压岁钱,请你吃多少都可以。”
王耀京听闻,眼睛放光,满眼的期待。
“但是年前,我必须要把这些做完。”梧寒指着桌子上几摞厚厚的练习题,耸肩。
王耀京大眼珠子骨碌乱转,笑得狡诈:“那到时候,我想吃什么,去哪里吃,你都没得拒绝。”
梧寒听闻笑着答应。
天气几次大幅度降温。梧寒已经几日没有出门。若不是今天钢笔水刚好用完,在这种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就算外面下钞票,她也是不肯向外挪出半步的。便利店离她家步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梧寒被风吹的缩了脖子,哆哆嗦嗦。后悔自己出来时大意,没戴围脖。走到半路时,天空零零散散的飘起了雪花,打在脸上即可化成了水,冰冰凉凉的,梧寒用舌头舔了舔,没有任何味道。
到了便利店,买了钢笔水,和一些铅画纸。出了店门,发现外面的雪早已不是来时的模样,雪花随着风越下越密,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这要是下的是白面粉,那就跟不要钱似的。
丈把远的前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梧寒打了个冷战,将身上的大衣裹紧,一头扎进茫茫雪海中。
雪势很猛,总会有调皮的雪花钻进梧寒的眼睛,鼻子。痒痒的,忍不住的想要揉鼻子。路上的车辆行驶的速度像蜗牛一般,尽管小心谨慎,还是已经有两起交通事故发生在梧寒面前。虽只是轻微碰撞,但足以坏了人们的心情。
女孩格外小心的迈着步子,鞋已经湿透。
不远处,梧寒看到一个人穿着夺目的红色大衣,在一片白色中朝这边走来,入眼的画面有着鲜艳的视觉效果。羡慕的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手里的伞。
“梧寒?”那人试探的问。
梧寒觉得自己有点后知后觉,因为,如此骚包的颜色,也只有花辰才能穿的出来。而且还穿的让人觉得冰清玉洁,貌似端庄,出水芙蓉。
梧寒觉得自己形容的十分之贴切,表面却不露声色,问:“你怎么在这?”
“我见你出门没带伞。”花辰长腿紧走几步,将手里的伞递到已经成了雪人的梧寒面前。
梧寒暗自有些惊讶他的细心,却也有点不好意思,见他只带了一把伞,有想到自己的惨状,指着头发上的雪说,自我调侃:“你看我都这样了,哪里还用得着?你用吧。”
花辰看着面前满身是雪的女孩狼狈摸样,漂亮的凤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最后,摘了自己的手套,直接塞到梧寒手里的手中。
梧寒真的被冻坏了,这次没有拒绝,低低道了声谢,将手套戴上,手套很大,湿湿的,有着少年余留的温度。
俩人并肩往回走去。
女孩因为身体得到了一丝温暖,放松了心情,难得的开了话闸,跟花辰讲刚才自己看到的车祸现场。说到精彩处,声情并茂的用自己的两只手比作两辆车,在空中做碰撞的演示。
由于两人的身高差,花辰不自觉微微侧身向她,静静的听着女孩的描述,手里的伞不知不觉间已倾斜在女孩的上方,身后两人的脚印,一大一小,被不断下落的雪花,渐渐覆盖,消失。
那年梧寒十四,花辰十五岁。
谁都不知道,他们会经历怎样的时光洗礼。
人道少年不知愁滋味。却哪知,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夜里,梧寒半梦半醒中翻了个身,觉得胃胀的难受,浑身酸疼,无力。想是白日在雪地里冻的发了烧。迷迷糊糊,翻身下床从抽屉里取了体温计夹在腋下,看着桌上的闹钟,计算时间。可是,生病的孩子,终是嗜睡的。不到片刻,强睁着的眼睛,缓缓合上,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连同喉咙也开始嘶哑,这才想起体温计还在自己胳肢窝,庆幸自己睡觉安稳,不然要是被自己压碎,里面谁的水银岂不要了自己小命。体温计显示三十七度三,并不是发烧的温度。也就没放在心上,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拿回房间。她觉得既然不是发烧,就是上火。多喝水,应该没问题。梧寒很少生病,就算生病,家里备着各种各样药。进口的,国产的,应有尽有。什么伤风感冒,中暑盗汗,积食不消化这些毛病,在她家根本就不是事。
因为不断喝水的缘故,一上午,梧寒来回在厨房,卧室,卫生间奔波。喝了一杯又一杯,肚子圆滚滚的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脑袋像是被压了五指山一样昏沉,闭了眼,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立马感到天旋地转。勉强体力支撑着再一次给自己量了温度,依旧是三十七度左右,疑惑之间才记起,这个温度计是坏了的。心中暗自叫苦。
恍惚间,听到卧室门打开时的声音。额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触碰,梧寒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
候,父亲也曾用手温暖的抚摸自己的额头。
“爸爸?”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花辰的声音。
入耳,不是父亲的声音。
委屈了,泪,终是忍不住的。
“不用,家里有退烧药的。”梧寒浓重的鼻音和嘶哑的声音让花辰心中大惊。
他早就发觉,今天的梧寒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又见她不停地去厨房喝水。知道她不舒服,但没想到烧得这么厉害。
花辰从一大堆药品中很快找到一盒退烧药,梧寒强撑着坐直身体,吃了药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经验告诉她,现在就等着药效起作用,发了汗,就会好的。
花辰一直坐在床边,听着女孩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后,起身去厨房,打开燃气灶,用小火煮了一锅姜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盛了一碗,凉到适当的温度,走进卧室把梧寒叫醒:“把姜茶喝了再睡,这样能好得快一点。”
梧寒满头是汗的从被窝里伸出脑袋,顺着花辰的手一口一口喝了起来。看着女孩眉毛上黏在一起的湿发,轻轻替她理到耳后。俩人谁都没有察觉这个动作的亲密,喝到一半时,梧寒皱了眉,撇过脸,孩子气的嘟囔着:“不喝了,喝饱了。”
待她重新躺好,花辰替她掖了被子,离开时,脸上的表情是复杂捉摸不透的。
无病一身轻,梧寒舒服的打着哈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清晨,她站起来,深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新鲜而冰冷的空气。窗外的积雪开始融化。小区的道路上是积雪融化后结成的冰。不时有小孩子在冰面上滑来滑去,就算摔了个四脚朝天,谁也不觉得疼,笑闹着,欢快着。
昨晚出了一夜的汗,到现在身上还粘乎乎的,拿了套干净衣服,洗了热水澡换上。想起昨天自己快要翘辫子的情景,梧寒有种死里逃生的错觉。
屋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父母不在家,花辰也不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她,顺应动物的本能到厨房觅食。除了锅里热着的一碗姜茶,翻遍厨房,再也找不到第二样能进肚的东西。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
盯着还在冒热气的姜茶良久,考虑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喝这味道不怎么好的东西。想要偷偷倒掉,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不地道。为了不辜负别人的好心,也让自己的良心不会受谴责,她就当稳固病情,巩固疗程。
捏了鼻子,英勇就义般,仰脖一饮而尽。
花辰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梧寒正被一道题折磨的抓耳挠腮,着魔似得口中念念有词:“五十?还是负五十?可怎么又觉得答案应该是负二?”
“最后一个答案是正确的。”梧寒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花辰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钢笔就被那人拿走。
“给我张草稿纸。”
梧寒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动作麻利的从抽屉拿了一个崭新的小本:“写着上面吧。”
“首先,把a2b+ab2分解,可得出ab(a+b),再代入a+b=5可得ab的值。”说着用钢笔在本子上写出解答步骤。
花辰写出的步骤很详细,思路清晰,明了。梧寒不由得佩服眼前这个少年。让她自叹不如的还有他写出来的字,工整,漂亮,是男孩中少有的秀气。
“所以,答案就是负二,而不是“应该是”
。花辰写完,将本子推到梧寒面前,他想让梧寒自己再算一遍。可梧寒却以为他把本子给自己,是要让她照抄。刚提起笔,花辰在一旁淡淡摇头:“怪不得阿姨说你数学成绩不好。就算是文言文,你不去解读它的意思,想要靠死记硬背也是事倍功半。更何况这种因式分解题。我建议你自己再解一边。”
梧寒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抬不起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没关系,大部分学生都会犯这种毛病。有的人是天生不够聪明,有的人只是一根筋,不喜欢用另一种方
式去找答案。前者无药可救,后者则需多加练习。”说完,把自己刚才出门买的东西,放在梧寒手边,说:“你只是方法没用对。慢慢改过来就没事。”
花辰离开后,留下面红耳赤的梧寒,愣是半天回不过神。
她觉得,自己没脸再出现在花辰面前。以前在学校,老师都没有这样说过自己,就算没进步,也都是以鼓
励为中心。现在却被一个比自己没大多少的家伙这么赤裸裸的揭了伤疤。
她梧寒脸面何在啊。
鼻子嗅到一股香甜,扰乱心神。
桌子上放着花辰留下的袋子。上面标注着的“小巷口”让梧寒眼前一亮。
打开袋子,里面装着几种他们店里的特色糕点和一杯她最喜欢的蜜瓜奶昔。
怪不得刚才没见到他,原来,是出去买这些吃的了。梧寒一肚子的怨气,在吃到第一口奶昔时,就消散得
无影无踪。
可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美食当前,梧寒将疑问甩在脑后,不一会儿,就把袋子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正是下午六点钟,父母从研究所回来,父亲准备进书房,看到在厨房里洗菜的女儿,问:“,中午小辰打电话说你发烧了,现在好些了吗?”
梧寒虽受宠若惊,但也不表现出来:“已经好了。不烧了。”
看到女儿在面对自己时,流露出的疏离,心中不免有所愧疚。他知道这些年自己和她妈妈的关系直接影响到了女儿的性格。他也不是不想用一个慈父的姿态去关心自己的女儿。可每当他看到女儿对自己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他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拉近父女之间的关系。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可是,他更认为就算父女感情,再怎么冷淡,也抹不掉他们身上的至亲血缘。这样想来,多少也就消除心中的顾虑。
“没几天,就过年了。你和花辰都还没买过年穿的衣服。你也知道我和你妈工作比较忙,没时间。这些钱你拿着,哪天天气好点了,你们上街逛逛,给自己买点什么。。”
梧寒,占满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父亲手里的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出口的,最终只是一句客气的:“谢谢爸。”
梧父,神色凝重的看着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去吧。”
自己转身进了书房。
梧寒沉默的看着书房的门缓缓合上,攥在手里的钱,像烙铁般灼热。
没有去数到底有多少。父亲在这方面对她很大方。可她又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才,父母给的零花钱,都存在一个铁皮盒子里。连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存了多少,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到那笔钱。
或者,就那么放着也挺好的。
她把钱拿出一部分,分给在卧室一个人下五子棋的花辰。
花辰瞅了眼桌上的钱后,低头继续摆弄着棋子:“我自己有钱,这些你留着。”
梧寒想了想,解释:“这钱不是我的,是我爸给你的。就当你帮我解题的报酬。”
花辰静默片刻,道:“这钱我还是不能要,我只帮你解析了一道题,对我来说举手之劳。”
“不是一道题。”梧寒连忙说:“你数学那么好,我想让你帮我补习数学。”
花辰没想到她会有这个要求,而梧寒用认真切诚恳的目光看着少年,花辰想要答应,眼睛瞟到桌子上的棋盘后,玩心大起,说:“你陪我把这盘棋下完。赢过我的话,我就答应。”
一盘棋下完,梧寒不知牺牲了多少脑细胞,仍是防不胜防,丢盔卸甲,输得一塌糊涂:“我输了。”
以前和王耀京玩的时候,哪次不是那小子被击得落花流水,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先别泄气,刚才只是热身,还没正式开始,你就认输了?”花辰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女孩,不自觉,弯了嘴角,狭长的凤眼,宛若星辰,小扇子似得睫毛微微上翘,很是好看。
可想而知,连着几局下来,梧寒在花辰的围攻中,次次败下阵来。
“我认输,还不行吗?”梧寒泪奔了,她不明白自己已经认输了,花辰怎么还要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
花辰长眉轻挑:“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输吗?”
梧寒哀怨的瞪着花辰,不予答复。
“你别用那种表情看我,实话跟你说,我外婆曾参加过市里的五子棋职业竞赛。在她的熏陶下,我也考过段位。但是自认没天赋,只拿到了七段。”花辰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吐出这些话。让梧寒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漆黑,这人就像是老天爷派来专门羞辱自己智商的。
梧寒很不淑女的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咬牙切齿:“你这是拿我寻开心吗”
“哈哈,当然不是。”花辰大笑着否认,继续说“你没发现你下棋的时候思维模式和在做数学题的时候是一个态度吗?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死心,就算撞了南墙,你非要掘地三尺,挖个地洞也要钻过去。”
梧寒微愣,没想到这家伙挖了这么个深坑,自己还就乖乖的往里跳。
其实她很认同花辰对自己的评价。一条路走到黑,脑子不够灵活。这都是自己身上的缺点。
“你说的我都知道,这是我性格上的缺陷,我会慢慢改变,但是现在,数学上我空了很多,需要你的帮助。”见梧寒态度诚恳,花辰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交易成功。”
像是吃了定心丸,梧寒忍不住笑了:“老师,现在可以开始教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