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雪》东门栗

14、十四

　　海潮的病渐渐好了。何嬷嬷还是能过来看她，只是她不能常过来，每次也只能呆很短的时间。涣洗营里总是有很多活。能准许她抽空过来看海潮，何嬷嬷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海潮却被禁锢在营帐里面。海潮刚能够下地行走后，何嬷嬷要走，海潮去送她，营帐两侧的士兵拦住海潮，不允许海潮向营帐外迈开一步。

　　一天，何嬷嬷来看海潮的时候，她的眼睛红红的，又是哭过的样子。
　　海潮问道：“何嬷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何嬷嬷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可是她的眼泪却流下来。
　　海潮着急问道：“何嬷嬷，您告诉我究竟怎么了？我们还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何嬷嬷哭道：“晴云快不行了，这些年来，咱们宫里的人死的死，病的病，已经没剩几个了。”
　　可怜可爱的晴云，小时候一直陪伴她的晴云。
　　海潮拉着何嬷嬷说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她。请个大夫过来，或许她还有救的。”
　　走到营帐门口，海潮又被士兵拦住了。
　　远远看见余子豫带着士兵操练回营，海潮大喊道：“余将军，余将军。”
　　余子豫拍马过来。
　　海潮道：“余将军，晴云生病了，请你叫个大夫去看看她好么？你能让我也去见见她好吗？”
　　余子豫有些为难。
　　海潮道：“如果军营的马匹病了，将军肯定会请大夫看顾。可是人生病了，却为什么不肯呢？如将军若说军营不养闲人，可是一个人总比一匹马所做的事情多，即使这个人是来自黎国。此外晴云与我，如同余将军和平定将军。如果余将军命在旦夕，而平定将军不闻不问，余将军如何想？如果余将军不放心我去，可以派人一同前往。”
　　余子豫答道：“不是子豫不肯，只是将军那里不好交待。”
　　海潮道：“这样就更好了，将军那里我一人承担就是。”
　　余子豫答道：“石姑娘此言差矣，子豫岂是薄情寡义之徒。”

　　余子豫派人去叫大夫，他跟海潮一同前往涣洗营。
　　天寒地冻的天气，涣洗营内一群衣衫破旧的妇女在冰冷水中搓洗衣物，咳嗽声和衣物的拍打声此起彼伏。这些都是曾经和蕊心朝夕相处的人，如今被牵连落成这样的下场。海潮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洗衣的妇女见到海潮纷纷跪下，无不掩面落泪。
　　“公主。”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屋内奔了出来。
　　“香雪。”海潮迎了过去，抱了她，海潮都快认不出她来，她曾经圆圆的脸已经瘦成了心形，面色腊黄，头发凌乱。
　　“公主，晴云她。。。”香雪放声哭了，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香雪，别太难过，已经去叫大夫了。”海潮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众人随着香雪走进了屋子。

　　晴云躺在一块破乱的褥子上，奄奄一息，她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海潮捧着她红肿生满冻疮的手难过得痛哭起来。
　　香雪恨恨道：“可怜她这样，那帮禽兽还要糟蹋她。”
　　海潮愤恨看着余子豫，余子豫低了头。
　　大夫还没有过来，晴云已经死了。
　　梁秦你的报复太狠了吧。她们都是一帮柔弱无辜的女子，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虐待。白天在冰冷的水里洗涮，晚上还要供这帮禽兽发泄。

　　晚上，海潮见梁秦熟睡，悄悄从他怀里抽出手，去拿她藏在床辱下的铜烛台。营帐里面的弓箭刀戟早让梁秦派兵卒拿走了。海潮举起烛台想往梁秦的头部砸去，手停在空中，却怎么也砸不下去。她下不了手。她颓然将烛台放在床上，坐在床上，嘤嘤地哭起来。

　　梁秦从一开始就醒了，当海潮从他怀里把手抽出来的时侯就醒了。他静静等着她，他在赌她会不会砸他。她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梁秦，你放了她们好么？”梁秦心中一颤，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一月前她笑道：“凉情？还是良心啊？”还宛然在耳。
　　他听余子豫禀报她去涣洗营的经过时，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
　　她穿着破旧的衣衫，小小的肩膀哭得抖抖嗦嗦的。他记起余子豫有意无意的话“石姑娘衣衫太破旧了”。余子豫还是固执叫她石姑娘。
　　他怎么没有注意她的衣服那么破呢，余子豫却注意了，他有些生气。是啊，他只是晚上很晚的时候，过来抱住她睡觉，没有去注意她的衣衫。
　　“梁秦，你放了她们，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哭着解开破旧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胸部，抱住他。
　　他抱住她，盖住她的胸部，内心一阵痛楚，他给她怎样的伤害和误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