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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高原的盛夏(二) ...

  •   清晨照例是往莲湖游泳,才一出门,骆庭深惊讶的发现在他居住的院落门前的石阶上,放着一束带着晨露的蓝翠雀,宝蓝色的五瓣小花装点了清晨的静谧,静静的躺在地上,看上去有几分乱糟糟的揉成一束。

      骆庭深微笑着拾起来,从他带着周围的牧民在某宝上售卖商品以来,渐渐的家中满足了温饱的牧民开始将更多的孩子送到寺院中来作为在家弟子,也是想要跟着上师们学些许手艺,将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不过周围本来就是高海拔的无人区,本来牧民也很少,不过三五个孩子罢了。

      寺中的喇嘛精通藏文,会藏医药,连天文地理植物学都有所涉猎,但格列仁波切思考的更为深远,他说服了骆庭深每日多教导孩子们两门课,一门是汉语,一门是数学。

      年幼的孩子听着他在课上说起祖国的大好河山,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美,也有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的繁华;有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异乡人;也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游子……他们喜欢这个言语亲切的师长,便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献给他,草原上的一束花,湖水中的生长的野菜,河边模样可爱的鹅卵石,骆庭深接受了便一一收拾起来,他在窗下放了一个干净的土陶瓶子,接了水将花束盛放在其中。

      “他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送花的人是你。”云霄幸灾乐祸的笑了。

      云晟软乎乎的趴在院子里骆庭深用木头给他建造的小屋里面,因为担心夜里寒冷,还特地准备了柔软的羽绒垫子,作为一只大猫,云晟有点儿抑制不住的朝着垫子伸爪子,等到飘飞的羽毛引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垫子抓破了。

      “看上去你似乎又犯蠢了。”云霄找到角度暗戳戳的抓拍。

      “骆哥,这花好漂亮,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热爱户外运动的青年人在都市里有着各种各样的职业,凯瑞做着化妆师的工作,他是极其瘦削的男孩子,一头黑发染成时兴的奶奶灰,打着耳洞带着一个小巧的银色十字架耳钉。

      “我猜肯定是骆哥得爱慕者送的。”被称为胖子的大男孩是国内知名音乐学院大二的学生,他性子开朗,从钢琴、小提琴再到贝斯和吉他,各种乐器在他手里熠熠生辉——在女孩子圈子里特别吃得开。

      “胖子,你又没有摄像头,你怎么知道?”凯瑞说话带着几分散漫。

      “紫色的翠雀花,花语是倾慕。”胖子挥舞着肉肉的手掌眉飞色舞,“知道不?翠雀花的花语本身就清静、轻盈、正义和自由,你们不觉得和骆哥的气质很相称么?更何况还带着倾慕的含义,不是爱慕者还能有谁?”

      “好浪漫啊~幼崽是喜欢那个声音的主人么?”

      “难道在哪个时空就有兽人的存在呢?”

      “心机的小崽子,为什么我只想说干得好。”

      ……

      自从知晓直播的是另时空真实发生的事情,一夜之间云晟的直播间迎来了一大波的访客,星网直播运营公司更是紧急开辟了一个专门的讨论模块儿,无数专家学者进驻其中,最活跃的要数历史学和生物学的专家。

      不过专业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还是普通的星网用户,其中不乏脑洞打开的同人巨巨,这些圈地自萌的粉丝衍生出了不同的故事版本,在暗地里自由的流传。

      对大宇宙时期的人类来说,宇宙中的种族千千万万,能在兽形和人形之间自由转换的兽人族早在千年前就是宇宙的合法公民,但兽人族的文化传承跟大部分流落宇宙其他星球的生物一样大多数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之中,是以见到穿着雪豹皮囊真实为人类的雪豹幼崽显得格外激动,他们甚至在星网上聚集在一起,戏称为观摩先祖日常小分队。

      “是年幼的孩子送给老师的礼物,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植物被赋予的含义。”骆庭深听了他们的话忍不住愣了一下而后解释道,可只有他知道这些话在他心里激起的滔天的巨浪。

      五年前离开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在心底留下的创口,他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居然还有人会在自己跟前提起来,有人倾慕者自己,哪怕这很可能是一个误会。

      父亲中年得子,母亲因他的出生而亡故,父亲比他大了三十八岁。骆庭深的母亲比之父亲年少八岁,他的外祖父是国学大师,母亲耳濡目染尤其爱欧阳修的词,为了怀念亡妻,骆爸爸将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命名为庭深。

      在野外做研究,饥一餐饱一餐成为了常态,等到年老时候才发现落下了一身病痛,得知独子性向与寻常人大不相同,骆爸爸并未表现出异议,于他而言,只要骆庭深过的快乐幸福,便无大的希求,他在病房里躺着,看着旁人发来的骆庭深私生活混乱的照片,只觉得心痛,他坚信自己的孩子并不是那等不洁身自好的人,可世间之大,旁人恶念丛生的时候,庭深一个人又如何能抵挡?

      可惜父子两个都是倔强的性子,到父亲离世,父子俩才算和解,但往事在他心底落下了鸿沟,骆庭深始终认为,他并没有什么机会寻一个更亲密的人,少年时候他在发现自己的性向之后也曾期待着找寻一个人像父母一样情深意笃,可被竞争对手陷害以至于他对那个圈子产生了畏惧。

      可眼前的花不一样,哪怕送花的人并不是真的爱他,很可能只是顺便看到一束盛开的花采摘下来,但这份心意却让人心生暖意。

      送走了这一行背包客,寺中的日子恢复了寻常。

      云晟虽然觉得没被骆庭深知晓是自己送的花有些遗憾,但他毫不气馁。

      母胎SOLO将近30年历来只有旁人追他的份,他甚少遇见动心的人,早年拼命的读书学习,后来进了集团从基层做起,加班是常态,996更是常态,等到一步一步坚定的把控住自己的事业,一晃眼已经年近30了。

      随着权势和金钱的增长,他周身越发威严持重,成了网友眼中的霸道总裁,纵然在ins上调侃他的网友不计其数,但敢在他面前肆意表达爱慕的人可谓寥寥无几。

      越是年龄增长人就越发持重,不若少年时候有蓬勃的挑战未知的勇气,许多情感便是心有倾慕,也要来回估量付出是否能得到,若是不得回应是否会觉得尴尬,又或者惹人闲话。

      而成为奶豹子本身,仿佛是受到基因的影响,他的性格生出了略微的改变,他不用顾及自己是否在下属面前表达出可依赖的样子,只要坚定的、坦诚的表达自己就足够了,反正除了云霄也没有人真的认识他。

      既然喜欢,他便果断的发出追求,但前期并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的经验,如今就指望着云霄能联网搜寻看能不能出一些有用的主意。

      可人与人不一样,旁人能好用的方式在他看来囿于自己所处的环境,看电影什么的明显不可行,唯一能送的也就是紫色的翠雀花,就算目前对方不知道送花的是他,但他送了,洛庭深收到了并且喜欢他就觉得开心的仿佛要飞起来。

      进入藏历六月十五以来,寺中的僧人便不在外出以免夏日间草虫繁衍,误伤了生灵。

      骆庭深久居寺院之中,作息与僧人相似,日久天长连衣袍上也沾染了檀香的味道。

      云晟虽然好奇他为何长久不出寺庙,连平日里去湖水游泳修行的习惯都断了,但他秉持着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的想法,日日都往骆庭深所在的院落报道。

      知晓寺中上师的习惯,强巴每隔数日都将食材等送过来,这一回送吃的过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庭深,我要结婚了。”自从有了化妆术以来,云晟觉得再分辨女孩子的年龄成了一件颇让他困扰的事情,但因为飞天高层女性占了半边天,以至于他对年轻女子的妆容还是有几分看的出来。

      这是他到骆庭深这边蹭饭一周以来遇见的第一个女性访客,听语气还十分谙熟,忍不住竖起耳朵多留意几分。

      女孩子烫着一头栗色的大波浪,戴着亚麻编制的渔夫帽,这是一个穿着白色的廓形衬衣,外面裹着一条宽大的深红色流苏披肩,腿上是一条浅灰色的小脚牛仔裤,脚上则套着一双平跟棕色马丁靴,女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微微皱着眉头,谈起自己的婚事来脸上很是平静,五官让云晟觉得有几分眼熟。

      “虽然你觉得骆老师很好,可是万一他是个直男呢?”云霄笑的格外幸灾乐祸,“你看,她对着老师的第一句话就说她要结婚了,这不像极了八点档的电视连续剧开头么?”

      “庭深不爱她。”云晟看着坐在回廊下喝茶的两人颇为淡定的甩甩尾巴。

      这几日直播他也算是取巧,在发现星网用户对此时的文化特别感兴趣,这几日他的直播内容大体都围绕这骆庭深一天的日常,从跟着僧人们做早晚课,给周围藏民小孩儿授课,其余的时间大多数都在完成之前的唐卡。

      骆庭深绘制的很细致,周围的小沙弥看着他画画有不懂的地方便出身问询,骆庭深性子温和对孩子尤其耐心往往会细细讲述一番,这几日星网上的热点都成了“听骆老师讲唐卡”“听骆老师讲国学”“听骆老师讲数学”,甚至为了争师门大小网友们玩儿不亦乐乎。

      云晟虽然有些纠结心上人教人看了听了,但转念一想,这世间总有人的才华是遮掩不住的,不是现在就是将来,到不如他让他更能称心如意的施展。

      “你就那么确认?”云霄狐疑的问询,作为一个想要学习诗文的系统,它现在已经彻底沦为骆庭深的小粉丝,一口一个骆老师叫的欢快,“说不定骆老师就喜欢这样年轻漂亮有内涵的女孩子。”

      “听过一句话么?好像是棒子国的一部电影里的台词,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是掩盖不了的,咳嗽,贫穷和爱情。”云晟微微一笑,他不会告诉云霄,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想起对方是谁了,他的挚友塞巴斯蒂安的未婚妻,目前是哈佛大学教育学的助理教授,虽然对方的打扮跟平日里优雅矜贵的女孩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星河,好久不见。”看着日光上头,骆庭深端起水壶走到树荫旁搭起的小木屋替云晟添凉冷了的白开水,高原水质偏硬,他做了个简易的滤水器,见云晟接受了熟食便也开始替它添干净的水,他从父亲遗留的研究资料上看到有不少的雪豹因寄生虫而饱受困扰,小家伙属于自然,不可能如家猫一样被他圈养,可他还是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给对方提供更好的东西。

      “是啊,好久不见。”女孩子微微一笑,”这次来我是给你送请帖的。”

      “是顾淮么?”洛庭深沉默片刻。

      当年在mit,同时华人又同一个宿舍,虽然两人并不在一个学院,但骆庭深便顾淮还是成为了朋友。

      顾淮性子活泼,又生得高大健壮,在橄榄球场上是不折不扣的风云人物。

      而骆庭深在机械上的天赋有目共睹。

      顾淮在公司管理运营上的天赋则几乎可以与骆庭深在机械上的天赋相比。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合作创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有良好的项目但怎么获得风投的信赖却是一个难题。

      每一年在mit 的想要创业的年轻人不计其数,从互联网到人工智能种种科目不一而足,说不清多少次被风投拒之门,在他们都要绝望的时候,顾淮认识了的俞星河。

      俞星河的父亲时任GA风投的高级经理,以眼光独到而在业界享有盛誉。

      除了是一名点石成金的投资人,他更是一个好的父亲,他跟妻子总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学得法律,在从哈佛毕业后选择了进入地方检察院;次子想要当导演,瞒着家人报考了南加大;而俞星河是他最小的女儿,从小成绩优异是名媛圈子里的佼佼者,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

      无人知晓当她看着被圈子里被称为“坏孩子”的叛逆的女孩儿,心底生出的悄悄的艳羡,但她深知父母为二哥的叛逆操碎了心,她不愿让两鬓生出华发的双亲再为她难过。

      顾淮是她从未遇见过的人。

      虽然到了后来才知,两人戏剧的相遇是顾淮有心算无心的结局,但她仍旧记得跟在那个少年深厚脱去淑女的裙装换上破洞牛仔裤然后第一次蹦极从两百多层高的大楼跳下去的瞬间。

      说不清是吊桥效应还是其他,而后她彻底的爱上了这个男孩,在得知对方的项目陷入困境之后,主动提出了要替他约见父亲。

      “You’re on different sides of the line.”

      在第一次见到两个创业的年轻人,尤其得知其中一个是女儿第一次交往的男友,俞父虽然欣赏他们的项目,决定为他们注册资金,但他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几乎在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叫顾淮的年轻人眼中燃烧的野心。

      “在你转卖了公司股权之后三年,我才意外得知你离开的真相。”跟顾淮认识之后,俞星河与骆庭深成了挚友,这个眼里只有着机械与人工智能的大男孩意外的沉稳。

      “星河,你现在嫁的人是你爱的人么?”跟顾淮发生分歧是一早就有的事情,于骆庭深而言,他更坚持原创,而他们第一款产品是在当年淘汰了的军用无人机的基础上进行的改装和优化,希望通过程序的设定,让无人机放到民用之后更为智能和便捷。

      在产品推出得到好评之后,骆庭深坚持要将百分之十的利润投入核心产品的研发,因为初代产品体型较为笨重,只适合大型农场使用,且程序并不算负责,没有能够达到与数据库链接,自动监控植物的生长,从而合理的提醒主人进行浇水、施肥等操作。

      但顾淮认为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赚钱,是让公司上市,而后他们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再转手将这个产品卖给行业内感兴趣的大公司,比如克劳德集团。

      当初创业的时候二人股权平分,得到GA风投的第一轮融资,GA占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他和顾淮各占百分之四十,俞星河则以自己的私人投资占了百分之五的股份。

      为了说服骆庭深,顾淮不得已以他的性向相威胁想要逼迫骆庭深同意他的决定。

      五年前大环境不比当下,父亲病重让他难以分身,再加上竞争对手买通了他的助理偷走了他的设计图,顾淮承诺替他作证,但前提是他要同意将股权回售给顾淮,骆庭深最终同意了。

      “……我与他是家族的联姻,他是持重的绅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俞星河终究是知晓了自己深爱的人存在怎样卑劣的一面,她痛苦又煎熬,最终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提出了分手,那是他们的订婚的前夕,“庭深,你会去参加我的婚礼么?在明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

      “星河,我会去的。”洛庭深注释着眼前的友人,他还记得最初见到对方的时候,那是一个眼神温柔有星光闪耀的女孩,而如今眼前人目光却如静水流深。

      俞星河送完请柬,庭深下厨整治了晚餐,二人围着火塘不间断的闲聊了几句,对往事提的甚少,倒是对眼下的生活提得更多,洛庭深说起自己开的淘宝店,余星河也间断提起自己目前做的研究,高原的夜平添几分寒意,二人围着火塘坐着,火塘边烤着土豆和红薯,仿若回到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俞星河忽然潸然。

      “星河,别哭。”洛庭深给她递过去手绢,高原上采购不容易,他便养成了随身带手帕的习惯——却原来从他离开已是经年,没想到自己的离开竟然成了一对爱侣分开的导火索。

      余星河与他,二者宛如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她知晓他的性向,他也知晓她心底的向往,他们理解彼此的孤独和对世界强烈的共情与理解。

      夜里四下寂寂,听得见草虫轻声吟唱,从俞星河睡过去后骆庭深便一直坐在院子里不说话,云晟见他发愣,也不愿意回去了,忍不住上前挨着他平躺下来。

      “云晟,谢谢你陪着我。”被身边毛绒绒的触感一激灵,骆庭深不由笑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一时胆大,不由伸手捧着云晟圆圆的脑袋摸了摸,而后“mua”的在他头上落下一个亲吻。

      居、居然被亲吻了~

      厚厚的绒毛下,云晟忍不住红了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高原的盛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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