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倾城》绘花猫

22、第八章中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程旎欷想了很久，终究是没有想明白，这个所谓的邱蠡叶到底在这样一个事件中将会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他却突然想起来父亲死前叮嘱过他的话，不要和陈王走得太近。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当陈王再三对他示好的时候，他也就自然而然投向了陈王的阵营。可是如今，连他自己都迷茫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感到了一阵阵的慌张。他想起来那天和太子彦向霍去的时候路上遇到的刺客，要杀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他。到霍去，是陈王的授意，这路上的刺客，会不会也是陈王的安排呢？一时间，他自己都迷茫了。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雪停了，只有北风还呼呼地吹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依旧是泛着些暗红的颜色。
　　喊了丫鬟进来给火盆添了炭火，程旎欷从架子上拿了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这时，门却被推开了，进来的竟然是邱蠡叶，只见他端了饭菜，笑眯眯地看着他：“程大人，该吃饭了。虽然饭菜都比不上帝都，但总是要吃一点才好。”
　　“怎么是你？”程旎欷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依旧温和，“还以为你应该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要躲起来呢？”邱蠡叶一笑，“我又没做过任何坏事。”放下手中的饭菜，他在桌前坐下：“不介意我在这儿坐坐吧？”
　　“就算此时此刻我让你出去，你也不会出去。”程旎欷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对不对？”
　　邱蠡叶挑眉：“也未必。不过我知道程大人不会计较这些，况且，我是想来和大人说说正经事儿。”
　　程旎欷抬头看向邱蠡叶，还是轻笑一声：“说说看，你想和我说什么？”
　　邱蠡叶一笑，道：“其实，在下之前根本都没有想过要再见大人。若不是宋大人走得早了，在下也不会答应了丁大人来见您。”
　　“哦？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的？”程旎欷眉头微微皱起来，脸上笑意未减半分，“那你为什么又要见我呢？”
　　邱蠡叶漫不经心地笑着，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抬眼看向程旎欷：“其实您也不用知道原因的。既然今儿我坐在这里和您说，您就该对我有一些信任，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程旎欷似乎没有太多耐心去听他说这样多。
　　邱蠡叶轻松地一笑，道：“那好，我就直说了。您，觉得，陈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又为了什么站在了陈王的阵营？”
　　“你什么意思？”程旎欷皱起眉头，下意识握住了手边的茶盏。
　　邱蠡叶还是漫不经心地笑着，道：“我是什么意思，难道程大人您听不出来么？当初许氏还在的时候，被许氏压得最厉害的是谁？是陈王。那许氏倒了，最开心的应该是谁？还是陈王。如今会最反对把二皇子改立为太子的是谁？还是陈王。那为什么陈王还在您带着太子彦的路上安插刺客，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程旎欷眉头一紧，没有说话。
　　邱蠡叶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颇有些玩味地笑看着他：“您想想这些，是不是觉得果真有些故事呢？您有没有想过，世界之大，既然可以找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邱蠡叶，为什么不能找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太子彦呢？所以，如果当时不是宋大人的侍卫及时，您一定会死，太子彦一定会死，而世界上也一定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太子彦。”顿了顿，他敛了笑容，目光变得有些犀利：“您现在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了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程旎欷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只问出了这句话。
　　邱蠡叶轻笑一声：“您觉得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您忘了，我早早的就和您说过的么？”
　　“你是韩王的人？”程旎欷再次猜测。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想邱蠡叶说的那些话。
　　“都已经说过那么多次，您觉得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大人又何必执着着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呢？”邱蠡叶轻轻笑着，喝了一小口茶，看向外面，“程大人只用告诉在下，您觉得陈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了，不是么？”
　　程旎欷却是沉默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邱蠡叶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起了身：“大人，您慢用，我就不多留了。”说完，他便离开了屋子。他就这样走了，就连丁戚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程旎欷被他说过的话给结结实实震撼了一下，虽然嘴上没说，可从他过于紧张的举止也能够看出来。
　　三日后朝廷的粮食到达了龙泉。
　　处理好了粮食的发放，程旎欷按计划离开龙泉想太原府去。到达太原府是在五天后，太子彦一行人已经在那里逗留了好几天。在太原府留了一日，他们继续向北到幽州去。一路上都没有再出什么意外，按计划到达幽州，然后取另一条路回帝都。回到帝都恰好赶上除夕，宫中又是一片喜气洋洋。
　　同往年一样，宫中摆了宴席，请了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夫人到宫中赴宴。
　　这一年冬天格外冷，除夕夜还在飘着雪花。殿中还是同往常一样温暖，因为人多，甚至有些燥热的感觉。依旧是和往年一样，文帝在外殿领着王公大臣设宴，而皇后许湄则是在内殿领着诸妃嫔诸侯王妃和诰命夫人设宴。因为怕许湄精力不足，文帝特地派了太医在一边候着，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内殿中，坐在许湄右侧第一位的是姚妃，左侧第一位的，是陈王妃姚瑾。但被邀请和许湄同席的，却是韩王世子妃明嫣。许湄穿着厚重的大礼服懒洋洋地靠在凤椅上，看着她们热烈地交谈，嘴边的笑容隐隐约约有些难以捉摸的意味。
　　“太子殿下回来了，娘娘总该是放心了吧？”姚瑾轻轻挑起笑着，起身端了酒杯来到姚妃面前，目光却若有若无地飘向了上席上的许湄。
　　姚妃从容地举起酒杯，却又看了许湄一样，道：“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就好。这次能平安回来，是皇上皇后福荫所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许湄，起了身：“妾妃敬殿下。”
　　许湄微微颔首，举了举杯子，在口边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自始自终什么都没有说。
　　姚妃感到些许困窘，讪讪地坐下，没有说出话来。
　　姚瑾微微一笑，向许湄笑道：“听闻殿下最近身子不是很好，不知近来情况如何了呢？”
　　许湄闲闲一笑，道：“这身子骨一直都是这样。陈王妃年年都问起，年年得到的不都是一样的答案么？不过王妃这份心倒真的是难能可贵。”说到这里，她看向身侧的周尚宫，周尚宫忙捧着一只锦盒到姚瑾身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只玉如意。许湄轻笑一声，道：“若是王妃不嫌弃，就收下吧，就当时本宫谢了您这份心。”
　　姚瑾微微一愣，忙收下了玉如意，得体地道谢：“多谢殿下。臣妾就收下了。”
　　许湄“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宴会让她感觉到有些疲乏。抬眼看向身侧的明嫣，她微微一笑：“今儿倒是没有听你说什么话。”
　　明嫣一愣，道：“今天晚上是姚氏和陈王来唱大戏，像我这样的人只能退避了。”
　　许湄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明氏如今不也是大家族了？你也不必再担心什么了。还这么郁郁寡欢的样子，倒是像谁欺负了你似的。”
　　“今年为什么是我来坐首席？”明嫣突然问道。
　　许湄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顿了顿，她淡淡扫了姚妃和姚瑾一眼，道：“姚陈明韩，总要找个平衡。我可不信你不知道为什么。只怕是你不愿意多想吧！怎么，你到现在还在怨恨我那样对韩阕，所以你到现在还不愿意给我一个好脸色看看？”
　　明嫣终于笑起来：“没有的事，说起来我的姻缘还是因为您。该谢谢您的。”
　　许湄依旧是轻笑一声，让人捉摸不透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时，外殿的奉祥进来了：“皇后殿下，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进来给殿下敬酒。”
　　许湄挑眉一笑，道：“请。”
　　话音刚落，太子彦和蕈已经进到了内殿，端着酒杯，从容地走到席前跪下，双双开口：“儿臣给母后敬酒，祝母后身体健康，福如东海。”
　　许湄一笑，从周尚宫手中接过了两颗金稞子，递给他们，喝下他们敬的酒：“借你们吉言。”
　　收下金稞子，彦和蕈又磕了头，才离开了内殿。
　　看着他们的背影，许湄又是一笑，看向明嫣：“你怎么没有把孩子带来？”
　　明嫣只是笑笑，道：“世子说不带来，便留在康都了。”
　　许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过完年就送到帝都来吧，给蕈和彦当陪读也好。在帝都也能长长见识。”
　　明嫣微微一怔，还是点点头。
　　许湄满意地一笑，看向了姚瑾，微微提高了声音：“陈王妃，本宫和你打个商量好不好？”
　　姚瑾一惊，下意识便是站起来，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的意味：“殿下请说。”
　　许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温和：“听说你还有个儿子，是叫陈励，对不对？”
　　姚瑾心中暗自吃惊，摸不准她想干什么，脸上的笑容都开始有些僵硬了：“是。”
　　“过完年了，让陈励进宫来给蕈当陪读吧。”许湄微微一笑，“到帝都来，总能长些见识。”
　　姚瑾也是一怔，有那么一刻怔忡，连话都没有说出来。过了半晌，她才僵硬地笑笑：“谢殿下，等过完年，臣妾便将励儿送到帝都来。”
　　许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懒洋洋靠在凤椅上，看着下面的人热烈地喝酒交谈，又是一年过去了。她不禁在想，她会不会有机会，再坐在这张椅子上，再在这里，面对这群看上去温驯的女人，把朝堂上不能说出来的事情放到这里来说。下意识看向外殿，依旧是热闹非凡，可事实上，只能看见一堵墙，墙那边的热闹，也不过是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