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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015章 貌似冥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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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漫长的,虽然医生说什么大碍,仅仅是皮肤和肌肉挫伤,休息几天便好……艾箫音貌似安静的坐在那里,身上,却时不时的轻颤着。
恐惧感,自韩予修倒下那刻起便从脚底油然而生,蔓延到四肢百骸,到现在,也未曾消褪。
如果韩予修就此死了,她该怎么办?冷汗一点点从骨髓深处渗出,手心里,额头上,全是汗。
水银灯光下的肌肤,剔透惨白,艾箫音将震动了无数次的手机关闭。那是韩予修父母的电话,已经响了无数遍。
他们单纯的想着要钱,却不曾想,他们的儿子,现在正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
韩予修的脸肿了一块,艾箫音看着他的脸,抚了他皱着的眉,忽的心里怜悯起来。
考上了大学,但因为没过一本线仅仅是二本线韩家父母以此为由拒绝供读,因为父母不支持,连贷款都无门,别人四年大学丰富的很,唯独他疯狂辗转在打工岗位和学校之间,就这样艰难的坚持了下来。
韩予修父母引以为傲,他们没花一分钱儿子便修完大学课程,还成功的娶了大学生做老婆。他们会说:“看,不花钱,不照样出了大学生?不花钱,不照样讨到了大学生媳妇?这媳妇可是花了几万块读完的大学!”
韩氏夫妇沾沾自喜。
艾箫音不理解,韩予修的故事,在她的世界里听起来像天书。
小户家庭出身如她,虽不富足,父母却坚持让她在四年本科里衣食无忧,每每出门,都会多给她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她很难理解,这世上,还存在另一种父母。
韩予修,在艾箫音的凝视下,浮若孤舟。
韩予修就在这浮浮沉沉的凝视中醒来,迎着艾箫音的眼神,他扯出一丝微笑,喉结滚动着,想说些安慰的话,喉咙嘶哑着,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想说,他真的不是为了钱追出来,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
他只顾追赶,一切源于恐惧,似乎这一次追不到,以后就再也追不到了。
这种感觉在前两次父母索要帮扶的时候便隐隐而生,这次尤为真切,他怕,他飞快的追逐,却发现怎么都不能拉近距离,他慌了。
惊慌升腾,脚步杂乱,出车祸貌似冥冥,却是注定。
“老婆……”
韩予修歉意的伸过手来,想牵住老婆发白的小手。
艾箫音却把手移开,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了,她开机,给韩予修看,上面有无数个未接来电。
就在这时,电话又来了。
韩予修眼中升起怒气,想把手机夺过去,艾箫音躲开。
她平静的把电话接起来,电话那端,传来公公的咆哮声,方言,她听不懂,也无心听懂。
“明天,我们去寄钱。”
语音清淡。
韩予修并不觉得云淡风轻,以他的了解,越是清淡的艾箫音,便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征兆。
他知道,妻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电话那端哑声,有老人余怒未平的喘息,还有来自婆婆不明情况的追问,艾箫音安静的挂了电话,对韩予修的忠告同样安静笃定:“韩予修,这是最后一次。”
没等到第二天清晨,艾箫音便到了医院门诊处的自动柜员机前办理了存钱转账,一如她作风,决定的事情,不拖泥带水。
存完了钱,夹着空瘪的包包,艾箫音看着自己的影子,很孤单。
一夜未眠,一夜的思索,让她终于得到了清醒的认知:在这个家里,她永远都是媳妇,而不是公婆曾经向父母许诺的,会是他们的女儿。
晨曦微露之时,第一个来电是妈妈的,妈妈说做了噩梦半夜醒来睡不着觉,不敢打电话怕吵她休息等到现在才打,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昨晚梦到她陷入泥流怎么都拖不出来。
艾箫音冷静的说没有没有,她很好,韩予修很好,孩子也很好,让妈妈不要担心,妈妈重重的打了个呵欠,艾箫音催促妈妈赶紧补觉,便挂断了电话。
艾箫音成功的发现自己长大了,月子里,每次接到妈妈的电话会忍不住想哭,这次,居然没有落泪的冲动。
总是要长大的啊,流泪算什么出息。
第二个电话接踵而至,艾箫音任凭它响了一会,一直回到韩予修身边,才安静的将电话接起来。
早饭吃了吗,昨晚睡得好吗,诸如此类的寒暄,从电话那端传过来,这次换了人,是婆婆打来的,仅凭声音,都能看得到婆婆皱纹密布的笑脸。
艾箫音一句话都不说,就等着婆婆一个人说完,普通话并不流畅的婆婆似乎还在搜肠刮肚的想着说辞,直到实在无话可说,电话两端陷入静默。
艾箫音并不着急,电话那端的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
韩予修就那么看着,不插话,不出声。
宝宝昨晚好乖哦,没吐奶,还抱着奶奶的脖子睡呢,婆婆终于找到了新的说辞,喋喋不休的说着,显得语无伦次,带着佯装出来的兴奋。
曾经多么渴望得到宝宝消息的艾箫音,却在这时打断婆婆:“钱,已经寄了,两小时后到。”
果然,婆婆的兴奋戛然而止。
“……”
婆婆冲着公公喊了句方言,嘀嘀咕咕,艾箫音无心听,挂了电话。
两个人搀扶着出了医院大门,韩予修惊讶于艾箫音的冷静,隐隐觉得不安,一直想找话说,却发现理屈词穷。
是的啊,他怎么就找不到说辞。
父母只将他养到了十八岁,不肯供他读大学,结婚生子更是一毛不拔,真的是因为没钱吗?他心里最清楚,就算抗争,也就是这样的结果,所以,索性,从开始就不打算指望他们。
每次父母向他开口,他都要努力说服自己,父母年纪大了,他是家中长子,应当肩负起重任,而现在,他发现,似乎错了。
“老婆,让我抱抱你。”
到了家,韩予修如是说。
艾箫音抬眼看着他,韩予修揽她入怀,艾箫音瞬间泪水决堤。
这一天,艾箫音取消所有享受计划,本来,她打算小小的奢侈一把,好久没去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好久没去星巴克小资,好久没有添置新衣服……三万块没了,她也只能把这个好久变成更久。
她宅在家里,上智联和英才网,搜寻新的招聘信息。
期间,她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李锐偷偷打来的,他说,昨天在小艾走后,老总办公室一阵大笑,他觉得不妥,提醒小艾提防着点,免得老总出阴招。
艾箫音苦笑,她已经中招了,但她没挑明,礼貌的感谢李锐通知,并告诉他自己会小心。
李锐没有很快挂断电话,想是老总不在,其他同事也凑过来,告诉她他们昨天很佩服她,帮大家出了一口恶气,云云……
这些同事们,就是许多人的常态,为微薄的薪水埋头苦干着,也在对苛刻的老板孜孜不倦的抱怨着——她似乎早就该从这个群体中抽身而退。
而另一个电话,是陌生号码,接起来,却是尚荣的声音。
“小艾,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不得已……”
艾箫音出其意料的冷笑了两声,笑得尚荣很是诧异。
“尚荣,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表示下歉意,就能心安理得了?只要说明一下,就证明你两只手是干净的?你休想。”
艾箫音嘭得挂断了电话,嘴角扯出一丝蔑笑,她看不起尚荣,做了帮凶还想充好人,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杀人犯诵经礼佛是不是就可以洗消罪孽。
接下来的几天,艾箫音忙于投递简历,面试,基本都是晚上投递简历,第二天安排至少两场面试。
面试题目对于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薪水报酬往往和她所期望的有差距。
基于以往的教训,她不愿意再选择小公司,小公司管理不完善,开拓起业务来举步维艰,另一方面,小公司老板对于员工的要求,反而更加苛刻。因为渴盼发展,一人多劳一人过劳是常有现象,而薪资报酬往往不成正比。
艾箫音不是怕辛苦的主儿,就怕再遇到卸磨杀驴的李总或肖总之流。
施焱推荐她去熟悉的朋友公司,艾箫音不肯。
“嗨老大,月薪八千,是你之前职位的两倍啊,两倍,你不再考虑考虑吗妞儿?”
那的的确确是一家大公司,仅仅一业务跟单就能有八千的收入水平,可见,各方面福利制度也不会差。
问题就出在业务跟单上……艾箫音不想又倒退回去,做业务多年,再倒回去做跟单?不能够啊。
“亲爱的,跟单怎么了,你知道这家公司的业务全部是海归,各个英文都跟母语似的,最低硕士学位,咱这小本科,只够做跟单的……你不如先做着,骑驴找马呗。”
艾箫音当真不是心高,身为二流本科出来的毕业生,在踏入门槛的时候还是会有所限制,而如果她任凭自己后退到刚毕业之初,做着繁琐却看不到曙光的跟单工作,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没有这么严重,施焱是这么唏嘘的。
“放眼过去,所有业务都是海归派,你觉得奴家职位晋升的可能性有多大,这是多么看重学历的一家公司啊。”
施焱在电话那端默了。
艾箫音说的没错,晋升,基本为零。
而仅仅薪水的提升,已经不能满足艾箫音的心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