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卢令商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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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泛着透亮的光线，这是一个大晴天，但没有太阳，雾隐城因为地形的原因，见不到太阳，但不妨碍今天仍是一个光线明媚的清晨。
吃过早餐的沫莲二和柳弑姬早早地乘坐马车来到了比试场，现在正坐在比试的看台上。今天她们难得放松一下，没有坐到比试场的入场区，而是和所有阵法幻师坐在一道。
一圈一圈的座位很快就坐满了，但所有的阵法幻师中却出现了两种状态明显不同的阵营。第一类，气质内敛，严肃而认真，落座的身形腰杆挺直，一丝不苟。她们是晋级的阵法幻师。第二类，轻松闲适，互相谈笑，坐姿放松，甚至好心情的享受着清新的空气和历史遗迹般的场地设计。他们是已经淘汰的，但按照规定不许离开，自己也不想离开的阵法幻师。
沫莲二和柳弑姬就属于第一类。
此时沫莲二上身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舒服点，右手拿着新一轮的排位名单。香烟夹在左手指间默默地燃烧着，已经抽得只剩小半根，热烫的烟灰随风飘落。她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我……”她算来算去还是觉得第十三轮的阵法比试的排位时机不对。
柳弑姬坐在她旁边，听见她说话转头看着她。沫莲二垂眸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踩了踩，碾灭。她年轻的面容显出一丝疲倦，为难地说：“轮到我们的比试算下来要排到下午。”
现在是新的一天的早上，比试场上刚应声走上去第一对比试的组合。
“我先睡一会，中午吃饭的时候如果我没醒就叫醒我。”她收起排位名单，在柳弑姬身边躺下，抖开毛毯往身上一盖，闷头就睡。
柳弑姬垂眸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个晚上不能睡觉的毛病就不能治一治？这么多年，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得多痛苦？女人看着少女熟睡的面孔，目光突然变得怜惜起来。至少柳弑姬无法想象自己每天晚上想睡却无法入睡的场景，她肯定会被折磨到精神崩溃。
因为她们作为幻师，身体扛得住每晚不睡觉的消耗，但精神却扛不住。幻师身体消耗的恢复依靠的是幻力，也就是从食物、空气等之中摄取的幻因子。而幻师进行睡眠是为了恢复精神力。如果幻师的精神力长期得不到恢复，最终会导致精神力枯竭，褪化成平民，甚至变得比平民还要虚弱。所以对幻师来说，睡眠是必不可少的。
比试一场一场地进行着。上午的几场阵法比试结束了，已经到中午的饭点。
柳弑姬正准备叫醒沫莲二，低头却看见她踩着饭点自己默默地睁开了眼睛，就如尸体突然起尸了一样。
柳弑姬：“……”
“吃饭！”沫莲二精神奕奕地掀开身上的毛毯，动作利落地站起来。柳弑姬沉默，作为一个成熟而端庄的女人，沫莲二对吃饭过分虔诚的热情还是让她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沫莲二见她坐着没反应，抓着她的手臂晃了晃。柳弑姬忍住一声叹息站了起来。
两人在花费区的一家餐类店铺的一张双人座落座。桌上摆着荤素搭配的各类炒菜，解腻的蔬菜汤还有几大碗米饭。尤其是沫莲二吃完饭后接着三瓶酒下肚，她的人生再次圆满起来，看上去充满干劲！
她们回到看台，下午的阵法比试开始了。两人沉默地望着黑红方格网比试场地上一对正在制作阵法的组合。
沫莲二长腿交叠，双手环胸，上身后仰靠着椅背。但她坐姿坐得有点歪，上身斜在柳弑姬的椅背上，她的脑袋几乎凑在女人的侧颈处。这让柳弑姬端坐的背影看上去好像倚在她一侧的肩膀上。
对于坐姿歪扭，不成体统的沫莲二，柳弑姬也没有说什么，其实像她这样认真讲究的人最看不惯没有规矩的行为做派，但她似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她就对沫莲二特别的包容。
下午第一场阵法比试结束，第二场喊到代表光明圣域的柳弑姬和沫莲二。
两人默契地起身走下看台，她们站在比试场地边缘的入场区。一个长筒形的黑色牛皮包放在沫莲二脚边，她弯腰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两个布袋，其中一个递给柳弑姬。她们各自从布袋里拿出幻力线环戴在手腕上。
沫莲二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一瓶橙汁，打开瓶盖喝了几口，目光看向已经站在红色方格网场地上的一男一女，下意识地眯起了眸子，脸上露出一丝忌惮。收回目光后，她将手里的橙汁递到柳弑姬面前，问道：“要喝橙汁吗？”
柳弑姬沉默了一瞬，上场前喝橙汁是什么操作？她摇了摇头，无声地拒绝。目光落到红色场地上已经准备完毕的一男一女，神色凝重。而那两人轻松地谈笑着，目光玩味地朝她们扫来。
沫莲二拧上瓶盖，将橙汁重新放回包里。双手摸了摸裤子的口袋，确认没有东西落下，和柳弑姬对视一眼，道：“走吧。”
“恩。”
两人一起转身，朝黑色方格网的比试场地走去。
今天是柳弑姬五年的单打独斗后，第一次拥有真正意义上的搭档，上一轮沫莲二的出手只能算是半路出家。有搭档的感觉就像知道即便遇到危险，也会有一个人不遗余力地和你一起面对，心中的沉稳变得更加的坦然。
沫莲二穿着黑色的阔腿长裤，黑色的高跟鞋，腰间勒着细边皮带装饰着精致的黄铜金属扣，上半身穿着宽边尖领的黑色衬衫。她今天全黑的着装与一身墨色旗袍，婀娜端庄的柳弑姬显得格外般配。任谁看了，都知道她们是组合。
气质相称，气势相当，只是一个是面容青涩的少女，另一个是成熟妩媚的女人。
柳弑姬不由自主地打量着沫莲二，看她一身全黑的大气穿着，目光掠过一丝惊艳的神采。从沫莲二出现在光明圣域开始，到现在与她一起参加沉世落星会，她亲眼看着她穿着的色彩越来越单调，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向她靠近。
柳弑姬喜欢黑色，所以她最喜欢看沫莲二穿黑色。
“沫莲二，你的阵法很有趣啊。”男人的声音特别磁哑，语调听着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嘿嘿一笑，“但在没有幻力对身体进行加持的情况下，你的身体支撑不了这种新奇的阵法植入的消耗。这个问题你第一次出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极差的幻灵身体素质成了你阵法创造上的拖累。而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更糟糕的消息……”男人说到这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沫莲二抬了抬眼皮，“什么消息？”其实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要告诉你，很不巧，你今天遇上了我们卢令商户。”男人磁哑的声音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他狂傲的目光扫过看台，最后落到沫莲二身上，用捕获猎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我们卢令商户的身体与你们、与你，刚好相反。”
沫莲二眯了眯眼睛，紫色的眸子逼出一丝锋利的目光。卢令商户的这对兄妹——卢令阎龙和卢令蝶娑。是晋级的阵法幻师中极其可怕的强敌之一。
卢令商户，是沫莲二早先翻看沉世落星会名簿的时候就注意到的势力。
卢令商户，商运家族，同时是阵法幻师小世家。说它‘小’，是因为他们家族每一代的子嗣只维持在九个人。九个人不分男女，实力至上。这九个人是通过家族所有同代的孩童进行激烈的厮杀，最后存活下来的九个孩子。这九个孩子长大后分别有资格胜任家族生意上不同的职位，成为真正的【卢令商户】的继承人。所以从人数上说，卢令商户是一个规模极小的家族，小到在这个世界可以用‘家庭’来称呼。
但卢令商户家族的阵法修行造诣却不容小觑。他们族内有一套代代相传的【卢令血脉改进法】。唯有卢令商户家族的九位继承人可以传承。不同天赋的继承人对卢令血脉改进法的【接受度】不一样。总而言之，卢令商户家族的阵法修行达到了一个令人觉得恐怖的地步。他们的阵法防御过分强悍，攻击极其残忍，让人望而生怯。稽家兄弟的阵法在卢令商户面前可以说不值一提。
而沫莲二和柳弑姬，正是他们这一次的猎物。如果她们赢了，她们会赢得对方的尊重，如果她们输了，会死。
往年，与卢令商户兄妹每一轮对上的阵法幻师不管投降与否都会被打死。他们野兽一样的能力，能把任何想投降的阵法幻师肆虐地无暇摘掉幻力线环。对上卢令商户就会被打死这件事，已经成了沉世落星会不成文的规矩。虽然听上去极其荒唐，但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沫莲二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前几轮比试的时候，她坐在场边观摩，见识过卢令商户的战斗场面。血腥残忍，野蛮得没法交流。可以说这是沫莲二最不想遇到的势力。遇到其他强悍势力，打不过可以认输，但是面对卢令商户，打不过……只有死！
沫莲二侧身，和柳弑姬的目光撞在一起。女人面目严肃，沫莲二也是一副愁云笼罩的样子。
“哈哈哈……”现场鸦雀无声，看台上的人都被卢令商户他们残忍的行径震住。卢令阎龙笑得更加张狂。一旁的卢令蝶娑勾起染血的红唇，宛如地狱里的美艳使者。
沫莲二沉默，她的右眼亮着紫色的九参阵法幻师资格证。柳弑姬的右眼亮着黑色的十六参阵法幻师资格证。
对面的卢令商户兄妹，右眼亮着灰色的阵法幻师资格证。哥哥卢令阎龙是二十参阵法幻师，妹妹卢令蝶娑是十八参阵法幻师。实力都在她们之上。
双方正在等待比试的开始。
沫莲二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香烟，点燃。柳弑姬看见她抽烟的手正在颤抖。
倒也不必这么害怕。女人安慰地伸手握住了她另一只颤抖的手，示意她不要怕。
沫莲二一只手抽着烟，突然声音委婉地对对面的卢令阎龙两人道：“你们卢令商户大名在外，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参阵法幻师。我们打个商量呗？”
卢令阎龙玩味地斜了斜嘴角，“什么商量？”
“我们认输，你们就停手，别把人家打死。”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奇怪起来。少女，你要有点骨气！实力为尊的世界最看不起胆小鬼！‘打个商量’这种求情的话，是这个世界的胆小鬼、懦夫的象征。为修炼者所不齿。
谁能想到沫莲二竟是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这样的人即便是阵法天才又如何，品性已经落了下乘！看台上的阵法幻师齐齐蹙眉，这种懦弱的人即便是天才也要遭人唾弃。
柳弑姬心生不悦，“啪”地松开沫莲二的手。表情恢复冷漠，甚至比以往更加冷漠。像柳弑姬这样要强的人，就算被打死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沫莲二怎么能因为害怕而开口求饶？柳弑姬极其讨厌懦弱的人，现在正为自己的看走眼而感到生气。
沫莲二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感觉她情绪突然变了，但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她看着她，却见她不愿意搭理自己。心里更是疑惑。
卢令商户遇到的所有组合里，没有人在比试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开口求饶。除了沫莲二。
“哈哈哈！”卢令阎龙却是捧腹大笑，目光鄙夷至极，窝囊废就应该统统去死！“沫莲二，你是在怕我们？在对我们兄妹求情吗？”
沫莲二摊了摊手，烟灰抖落，漫不经心地承认道：“对，我就是在向你们求情。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柳弑姬的表情已经变得冰冷。
卢令阎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暴虐而可怕的表情，“那我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出手，让你们见不到等会的太阳。像你这样的懦夫不配活着。”
“哎——”沫莲二夹着香烟的手对着对面的卢令阎龙制止道：“不愿意就不愿意，怎么还骂人呢？做人要有礼貌。”
卢令蝶娑嗤笑一声，“礼貌？骂你都是浪费我们的感情！”
“那就收回你们的感情。”沫莲二嘴巴快得不饶人，让卢令蝶娑张不开嘴。
沫莲二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她抽了一口烟，微微偏头，吐出呛人的烟雾，狭长的眼眶眯着，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们，然后弹了弹烟灰，嘴角扬起恶劣的笑容。她嘴一张，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番操作看得众人一头雾水。有什么好笑的？你很丢人，知不知道？没看见柳弑姬的脸色都青了！
沫莲二这才笑着解释道：“我在场边观摩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论对方怎么认输，你们都不愿意停手。”她又弹了弹烟灰，挑了下眉，“当然我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你们真的太让人费解了。”她一脸无语，“但看了你们那么多场比试之后，我认为是对手认输的时间问题。他们都是比试开始后发现实力不敌，才开口认输，所以你们不给对方摘掉幻力线环的机会。”她另一只手撩了撩头发，蹙眉抽烟，“我刚刚试了试在比试开始前和你们谈判，结果也不行。”
“不行就算了。”她望着卢令阎龙一字一句道：“放心，等会我也一定会变本加厉地还手，让你们知道做人要有礼貌。”
卢令阎龙表情一顿，“你刚刚不是在向我们求饶？”
“你们这样的野兽，我也不指望你们能懂谈判这种人类的高级业务。”沫莲二眯起眸子的面孔遮挡在香烟袅袅烟雾的背后，弥漫开淡淡的危险气息。
众人表情不一，这可太埋汰人了。
卢令阎龙的表情变得更加狂妄暴怒，倒竖的短发黑红杂色，凌乱而嚣张，英俊的面孔狰狞起来，咬牙一字一句道：“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野兽！”
柳弑姬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可思议起来，猛地看向沫莲二。她既然不是在求饶，为什么求饶的话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口，还能如此大方地承认？如此肆意，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格，竟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透她？十五岁的少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这么游刃有余？
沫莲二简直就像一本行为准则，摊开一看却没有一条行为准则！
沫莲二嘴上占了便宜，目光与柳弑姬交汇，见她目光怪异。心里一紧，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刚刚发现你心情起伏很大，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柳弑姬摇了摇头。心中尴尬而愧疚。她误会她了，但又不好开口解释。实在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行为做派肆意到这样让人发指的人。女人轻轻握住少女的手臂，冷漠的气息伴随着她的这个动作融化，这是她愧疚的表现。
沫莲二也没明白为什么柳弑姬的情绪突然出现这么大的起伏，但没有问题就好。
比试场地面的黑红方格网亮起淡淡的光芒。这一刻，双方毫不犹豫地出手。两支组合都动作迅速地开始制作阵法。
沫莲二与柳弑姬因为合作方式不同，她们之中只有柳弑姬一个人的身形在移动。
而对面红色方格网的场地上。
卢令阎龙放出三十八个灰色的菱形锥体。卢令蝶娑窈窕的身形在阵棋之间快速移动，搭建起阵法骨架。黑红的长发弥散出妖艳的气息。卢令商户族人的身体经过多年家族血脉的传承与改造，已经变成了可以行走的‘阵棋’。他们的身体通过与其他阵棋联系，对阵棋的运用占据天生的优势。这也意味着他们的阵法攻击与防御都更加灵活多样。
第十三轮的阵法比试，已经愈发接近沉世落星会交流赛事的尾声，比试难度再上一个台阶。阵法的对战将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沫莲二她们的速度很快，柳弑姬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阵法制作。然而只有防御，没有攻击。她们为了更快地完成零植入的加固防御，从一开始就舍弃了阵法的攻击部分。三十个扁平状弧形的黑色骷髅头组成一圈圆形盾壁，悬浮转动着，将她们护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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