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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人生若只如初见(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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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人宫内,慧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见正在梳妆的丽贵妃说道,“娘娘,大喜,大喜啊!”丽贵妃推开给她戴步摇的宫女,“可是瑞儿回来了。”
慧娘笑道,“正是衡王殿下回来了,已经到了北门口了,皇上亲率文武百官赶到北门迎接。”丽贵妃抚着胸口笑道,“终于平安归来了,快快,梳本宫最喜欢的飞天髻,将我儿去年送的百花来朝给本宫戴上。”
北门的城楼之上,周皇遥望远处飘扬的大周军旗,抚须大笑道,“终于来了,廖富贵,让文武百官全部下城楼迎接。”
廖富贵俯身,“诺。”一甩拂尘道,“宣旨,文武百官下城楼迎接衡王殿下。”
大军前头,一身银盔金甲的衡王陈瑞打马而来,冬日的初阳将他的战衣映得金光闪闪,耀眼夺目。文武百官皆低头屏气,似乎冬日里常见的水汽都不曾冒出。皇帝快步上前,扶起跪下行礼的衡王,抬头之际便见一英俊挺拔之少年立于眼前,衡王肖似周皇,剑眉鹰目,鼻若悬胆,脸似刀削,让人一见便印象深刻。
周帝执着衡王陈瑞的手说道,“朕的好皇儿,此番击退羯族,保我大周之安宁,功不可没,朕一定要好好嘉奖。”
陈瑞抱拳自谦道,“父皇谬赞了,其实击退敌军,保我大周百姓安宁,是每一个大周军人的应尽职责,再者,此番胜利,儿臣不敢居功,还望父皇可以犒赏得胜归来的大周将士,以及那些牺牲在边疆的烈士们,他们才是此次战役的真正头功。”
周皇笑道,“胜而不骄,乃真英雄之典范。好,王尚书,这犒赏三军之事就交由你了。”
王尚书俯身回道,“诺。”
周围的官员皆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便纷纷上前恭贺衡王凯旋。
衡王得胜回朝,举国欢庆,周皇龙心大悦,大赦天下。正值年关,宫里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宝琴左锤锤肩,右敲敲腿,口里直抱怨,“染月姐姐,宫里给衡王殿下设宴,高兴的是主子们,可把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给累死了。”
苏染月抬头,用手点了一下宝琴的额头,说,“就你这鬼灵精,再忙,你也钻到空子偷懒,刚进宫的那批宫女可被你折腾的更惨,指使着做这儿做那儿。”
宝琴嘟囔着嘴说,“姐姐别把我说得多坏似的。”
染月按着书册,将东西整理得当,放好后回道,“那些新进的宫女毕竟未经过大的宴会,你还是要到跟前去盯着,免得出了纰漏。我也得早点儿赶到尚仪宫,处理相关事宜。”
宝琴本不情愿,但又觉得染月说的有理,便不再逗留,自行离去。
仁寿宫内,太后几番念叨四皇子,让在座的妃嫔夫人们都各怀心思,眼色流离。
永世公主陈无忧听及四皇子,这才从刚刚的游思中醒过来,笑道:“小四什么时候回来?”
太后呵呵答道:“本来是要与哀家一同回宫,说是要去天山寺为哀家和你父皇祈福,怕是要隔几日才能回来。”
无忧嘟了嘴,“那岂不是赶不上回来除岁。”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凭他的性子定会赶回来与你一起守岁玩耍,这宫里少了谁,也独少不了你俩,否则岂不无趣的很。”
无忧口中的“小四”便是周皇的第四子惠王陈琰,然则此时陈琰并非身处天山寺,而是在上京郊外的麓山皇陵。麓山皇陵是永和元年开始修建,修了整整三年才竣工,工程浩大,精心巧思。这里面下葬的是先皇后柳青鸾,也就是周皇的发妻孝贤皇后。陈琰至此只为见一个人,便是他的生母李美人。皇陵的偏殿为守陵人设置的住所,李美人此时正在灯下读书,深入其中却不知房里进了他人,陈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原来娘亲是长这样的呀,十五年来他从未向他人询问过母亲是什么模样。不知过了多久,李美人放下书看到眼前的陌生的年轻男子,却呆呆的发不出声来。
陈琰上前拿起她刚刚放下的书,抬头笑道:“母亲,这些年过的好吗?”
李美人望着眼前的男子,精致的五官像极了自己,惊讶道:“你,你是琰儿。”
“母亲想必很讶异我为何会来此。”
李美人按了按略发颤抖的手指道:“这么晚来,有没有用过膳,我去做点吃的吧。”说完便要起身去厨房。
陈琰按住她的肩膀道:“母亲不会以为我日夜兼程赶来是为了吃母亲的一顿饭吧。”
李美人望着眼前肖似自己的儿子,十几年未见,不知他在宫里过的好不好,“我听办差的宫人说你被养在太后膝下,想必过的不错吧。”
陈琰收起刚刚言笑晏晏的脸庞道:“一个还未满周岁孩子就被生母扔在人人自危的皇宫里,自然知道如何审时度势,找好靠山才能够生存下去。”
李美人看着眼前神色阴郁的陈琰,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琰转身挡住自己的神情道:“母亲是孝贤皇后的御前女官,又自小服侍在孝贤皇后身前,想必对大皇子一事知道的十分清楚。”
李美人不解道:“大皇子失踪多时,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琰笑着回道:“这是父皇交由我的差事,父皇至今仍忧思大皇子的行踪,我这里刚刚有一个人极像却不能肯定,所以特来询问母亲。”
李美人激动上前拉住他的袖子道,“当真,那人在什么地方?”
陈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母亲不要急,细细与我说来,我好有十成把握再把人带过来才好。”
李美人点点头“也是,大皇子自小带着物件是姑爷,不,是皇上,第一次立了军功得来的血石,小姐把它刻成物件给了大皇子,上面刻了祈字是大皇子的名字。”
陈琰眼神微亮,沉吟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譬如身体上的特征。”
李美人仔细的会想到,“大皇子的腰间有颗铜钱大小的胎记,这个胎记除了已故的孝贤皇后,便只有我与当时照顾大皇子的奶娘知晓,就连皇上恐怕都不知道。”陈琰望着她,“只要说到孝贤皇后的事,母亲都格外的尽心。如果没有其他的,我便走了。”
李美人紧张道,“天色这么晚了,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陈琰并未回头,回道,“你为何选择在这儿守灵?”
许久的沉默后,等不到回答的陈琰推门离去,其实他想问的是她为何要丢下他来这儿,他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母亲放弃自己的孩子,偏头郑重嘱咐道,“今日之事,还望母亲守口如瓶,莫要让第三人知晓”。
李美人望着渐渐在黑夜中隐去的身影,只留下长长的叹息,声音低沉的穿透过往。
永和三年,冬,雪后初晴。毓秀宫内新进的秀女们早早的起身梳妆打扮起来,因为今天皇上,皇后以及太后娘娘将在凤栖殿上下昭选妃的日子,若是未选上,便打发回家自行婚配。这批秀女其实早已进宫,因着皇上与皇后大婚一月后,才能选妃,所以才拖到今日。
屋外的井口被雪覆盖着,李蓉费力的将井盖拿掉,冻的发红略微溃烂的手还未来得急愈合,便又被粗糙的井绳拉扯下裂开,然而她并不在意,将木桶放下,摔打的几回才把冻住的井水打开。
站在屋门口哈着气的小宫女叫道,“动作麻利点儿,主子们都等着用热水呢,耽搁主子们选秀,有你好看的。”说完便急急的掀帘进屋去了。
李蓉吐了口气,白雾遮盖住她美丽,浓密的睫毛下犹如黑曜的眼睛望着并不刺眼的阳光。这样的美人是一个粗使宫婢,被苛责是常有的事。烧完了热水,她又被掌事的安排轻扫积雪,像是怕她也要一睹龙颜似的,她仔仔细细的扫着,就连石头缝间的都不放过。
廖富贵将两只手插在袖口里,缩着脑袋,斜眼望着已经站在这儿快半个时辰的周皇,却不知从何开口。周皇看着她,回头对廖富贵说道,“她怎么这么多活要干,歇不下来似的。”
廖富贵瞧了瞧远处的李蓉回道,“这活总要有人干才是,要不要奴才把她叫过来问话?”
周皇抬手以示拒绝,“去仁寿宫。”
仁寿宫内,太后正在做早课,周皇便在前厅等候。太后瞧见周皇道,“今日是选妃,怎么还来哀家这儿?”
皇帝望着她道,“儿臣总是政务繁忙,极少向母亲请安。”
太后抿了口热茶笑道,“快别说这酸溜溜的话,哀家可听不惯。”
皇帝直言道,“母亲可还记得阿蓉?”
太后定睛想了想,“可是孝贤皇后的女官,也是她的陪嫁丫头。”
皇帝回道,“正是,儿臣本以为她早已出宫嫁人了,却不曾想还在宫里,还是一个粗婢。”
太后放下茶盏,“只记得是个标致懂事的孩子,皇帝若是放心不下,便趁此选妃之际把她收下吧。”
周皇愣了愣,他并未朝此方向想。
太后似是看透他,“皇帝,你要知道,宫里的女人只分两种,一种是主子,一种是奴婢,你若舍不得她做奴婢,那就让她做主子吧。”
那日之后,李蓉被晋升为才人,赐住沁轩斋,位份不高,却有独住的地方,未免招人嫉恨。
一年后,皇后难产生下永世长公主,虽保住性命,却落下不能再育的疾病,此为秘辛,只有在诊的太医和皇后的亲近之人知晓。然不过一月,李才人也为周皇生下一位皇子,行四,赐名琰,李蓉也因此晋升为美人。
一日皇后入沁轩斋看望小皇子,嫣红修长的指甲划过婴儿细嫩的肌肤,“小皇子长得真漂亮。”
李美人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回道,“哪有,娘娘的小公主才是金枝玉叶,天之娇女。”
皇后抬头笑着看她,“可到底是个女孩子,蓉姐姐,小的时候本宫就是这么叫你的,如今大了倒是生分了。”
李美人见她离开,迅速移到小皇子身边,“您现在皇后娘娘,大周的国母,嫔妾怎么能忘了规矩。”
柳青芸理了理身上的皇后锦袍,“也对,可是,蓉姐姐,柳家对你有恩,是你该知恩图报的时候了。”
不日,圣上便接到李美人奏请为孝贤皇后守陵,心意坚决。皇后提及要收养四皇子,却被皇上推及要照料公主给拒了,于是便将四皇子交由太后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