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孔子的常青树

28、桃颜芬芳（二）

　　邺城，即天羽和阿泰的交界城，亦是两国相争之地。邺城城主早有意归属天羽，奈何阿泰一直干涉阻挠；出了城门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天羽军驻扎在草原上而未扰城，已然深得民心。

　　如今，即将到来的战事并未引起慌乱，倒是前不久刚到的两位公子搅乱了邺城少女的芳心。

　　年长的白公子买画为生，年稍幼的蓝公子则在一旁为他抚琴。

　　求画的少女踏破了门槛，有些则专为聆听一曲，在屋外候大半天。

　　“师傅，昨天邻家的红绫姐姐又偷偷往我们家送吃的了。”

　　“师傅，对街的王大婶今天拉着我问了好久，问你有没有娶亲。”

　　潇湘警告地瞥她一眼，微愠地唤了声：“小然！”

　　如流敛了笑，正色道：“师傅放心，若对方不是像徒儿这样的相貌人品，徒儿是决计不放心把你嫁出去的。”

　　潇湘哭笑不得，道：“愈发胡闹了。哎，这性子。”稍一顿，又道，“这些时日下来小然开朗了许多，如此，也好。”

　　如流走近他，低头看画纸上的人赫然竟是自己。

　　画中人面露浅笑，灵动的双眸闪露顽皮，宝蓝色的长袍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稚气已消，如初长成的玫瑰，带着魅惑的清新。若非亲眼所见，教人怎么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师傅……”

　　“小然若恢复女装，上了胭脂，只怕是一场浩劫。”

　　她身上的香味似一张蜘蛛网，将他网罗，那是他亲自为她配的香袋，由迷迭香，睡莲，檀树根，般若果，乌蔘合制而成，神秘的诱惑，配得上她的绝代。

　　她微启的红唇，该是怎样的芳香？

　　潇湘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冰禅诀，待心境再次平静无波，收起画，转身回房。

　　他和她近在咫尺，可这一步的距离，却怎么也跨不过。

　　如流望着他的背影，双眸慢慢沉静起来，调皮之色已荡然无存，适才还神采飞扬的脸上写满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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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旖旎的壁画，奢华的涂金石墙。

　　阿泰国的神邸，一片金光。

　　桃颜着一身金丝华衣，微散的发髻上斜斜地插了颗价值连城的深海明珠。

　　原来我的美并不输给夫人，只是，我这不洁的身子，哪里还配得上殿下？

　　“爱姬！”藏布晟焕一把把她拽进怀里，凑过嘴在她脸上留下一派口水印。

　　“大人……”她倒进他怀中，换上哀伤的神色，道：“天羽国已经宣战，明日怕就要攻上来了。”

　　“爱姬不怕，有甘宏在呢。”

　　“是啊，莫达将军定会得胜。只是当初将军让颜颜侍奉您，但未将颜颜送给您啊！待将军凯旋若把颜颜讨去，颜颜就不能留在您身边伺候了。”

　　“哼，你已经是我的爱姬，甘宏又怎么敢和本王抢女人。”

　　“实不相瞒，将军对颜颜也很体贴，他面上不敢顶撞您，可是颜颜毕竟也曾是将军心爱之人，他知道大人喜欢，忍痛割爱一次已经不易，若是大人执意要了颜颜，将军心里必定不满，这，颜颜的罪过就大了。”

　　“您这个妖精，谁让你，嘿嘿，这么会伺候人。是男人都不舍得你啊。那爱姬有什么两全之策？”藏布晟焕的手又不规矩起来。

　　桃颜白他一眼，道：“大人就说，桃颜宁死不从，自个儿寻了短剑。将军恼我不遵命伺候您，再怎么样都不会怪到您头上。况且人都不在了，他断不会为个死去的侍女开罪未来的阿泰王呀。您明日就派人去通知将军，告诉他，等他得胜，赏他五个比桃颜还美的女子，您如此体恤他，还怕将军不为您奋力杀敌吗？”她环上他的颈，炙热的气息呼在他耳边，奇痒难忍。

　　“以后大人就将颜颜在这宫里藏一辈子吧。”

　　藏布晟焕用力一扯她的腰带，如饿狼般扑上来。

　　“小坏蛋，真想一口吞下你。”

　　桃颜“咯咯”笑起来，四处躲藏。

　　藏布晟焕猥琐的脸越来越近，她闭上眼，再一次承受灵魂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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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今晚，终将面对和天羽的一战。

　　莫达甘宏已派属下在各机关处埋伏，对阵也已排好。

　　他不是没有心动过，藏布晟焕的骄奢淫逸他看在眼中，只是老国君对他自幼栽培，他岂可忘恩倒戈。

　　“报将军，藏布大人有密信送到。”

　　“递上来。”

　　劣女桃颜抵死不从，咬舌自尽，如此顽女，不值相念。诚忘得胜，有美五名相赠。

　　待读完密信之后，狠狠地撕碎，咆哮到：“滚！”

　　送信的侍卫面露惧色，连忙退下。

　　莫达将军待人和善，从未如此暴怒过。

　　碎纸纷纷飘落，莫达甘宏的双眼已泛起殷红。

　　桃颜，是我疏忽，才让藏布晟焕有机可乘。

　　我定为你报仇，手刃这个禽兽！

　　“来人，传令下去撤了所有埋伏。没有军令，任何人不得妄动。”

　　莫达甘宏骑上坐骑，朝天羽军驻扎的方向而去。

　　眼前的男子一身银色铠甲，年岁尚轻，然王者气质天成。

　　“天羽七殿下。”

　　“莫达将军。”

　　秦麟负手而立，道，“本王恭候多时了。”

　　“哼，要七殿下只身在此等候，甘宏愧不敢当。”

　　“将军英名远扬，况且身系千万百姓之性命，担着一国之荣辱，本王诚心等候，相信将军必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殿下需承诺我三件事，一，不伤我百姓分毫；二，国主年事已高，荣他移居养老；三，阿泰国可归属天羽，但风俗体制沿袭不变且无须年年进贡。”

　　秦麟哈哈一笑：“将军快人快语，本王允了。”

　　伸出手，示意莫达击掌为誓。

　　三下清澈的掌声回荡在这空旷的草原，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敌意而是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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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剑，奇快奇准。

　　当莫达甘宏与秦麟一同杀进神邸时，藏布晟焕满脸不可置信。

　　来不及说一个字，只觉得胸口一凉，藏布晟焕按住穿心而过的利剑，向后倒去。

　　随后，莫达甘宏看到了藏布晟焕身后，衣衫不整的桃颜。

　　“多谢将军厚爱。”

　　她的冷淡的语气，嘲讽的微笑，看得他的心脏一阵收缩。

　　“逆贼，莫达甘宏，你这个逆贼，神邸之上的阿耶女神不会放过你的！”

　　老国主嘶声力竭的咒骂不断，莫达甘宏呆呆地望着桃颜，眼中的神采迅速幻灭。

　　忽然，桃颜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她扣好外衣，徐徐拜倒：

　　“桃颜叩见七殿下。”

　　她眼中的爱慕，隐忍的泪水，欲语还休的无措，炙伤了莫达甘宏的眼。

　　“莫达将军已是阿泰国国主了，桃颜便赐嫁将军。”

　　秦麟并不看桃颜，走到莫达甘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兵不厌诈，你我各为其主，也是不得已。往后都是自己人，只要将军好好治理阿泰，将军所喜之物，本王绝不吝啬。”

　　桃颜的脸瞬时青白，幽怨地看一眼秦麟，咬着下唇忍住泪。

　　莫达甘宏苦笑一声，捧起桃颜的脸，望进她的眼底。

　　“你眼中果真没有我。也罢，你活着，就好。”他乍地抽出藏布晟焕胸口的剑，对准自己心口刺了进去。

　　他的血溅到桃颜脸上，她看到他最后绝望的目光，喏喏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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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日过去了，天羽军留在阿泰整顿军纪，由于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决定由龚天远辅佐藏布晟焕的幼子，年仅五岁藏布浩明。秦麟频繁地往返阿泰神邸与邺城，一统边疆，已成定局。

　　桃颜倚在床边，未着粉黛，莫达甘宏的死无疑是她心中抹不去的一道阴影。

　　“桃颜。你用暗号唤我来，究竟何事？”书生无声无息地立于她身后，桃颜似已习惯，并不惊讶。

　　“师傅，少主曾答应桃颜，事成之后桃颜想嫁谁都可以，不知还算数么？”

　　“少主承诺的，自是算数。”

　　“桃颜所爱之人，正是七殿下。”

　　书生的嘴角扯了一下，极难看的笑：“我会转告少主的。”

　　桃颜自嘲一笑：“若不是为了七殿下，桃颜不会如此甘愿，做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也请师傅转告少主，桃颜幸不辱命，此生可为少主而死，却必是为殿下而生。”

　　书生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桃颜，以你的聪慧，切不可太过执迷于情之一字。”

　　“以莫达将军的英才，却也难逃情劫。桃颜领教了七殿下的野心与谋略，也明白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夫人。只是，爱上了，便无悔。”

　　她回他一个坚定的笑，沐霜叹口气，当年的小乞丐已经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了，只是她的人生，他无权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