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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奶奶,爷爷,爹爹!”果果的班先放学,小公主边叫边朝他冲过来。吴天臣蹲下去接住他的小公主,照常在脸颊上亲了一口,问道,“果果,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开心,看见爸爸更开心。我要吃冰激凌,最最亲爱的爹爹。”

      “好。”吴天臣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快8岁的果果,然后站起来抓住她的小手。

      “奶奶,爷爷!”维思冲出来了。“咦,爹爹,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啦?”

      “因为爹爹是来接我的,不是来接你的。”果果抢道,然后抱住吴天臣的大腿笑得咯咯的。

      “是啊,爹爹今天是特意来接果果的,可惜以后就不能了,果果,你以后要听爷爷奶奶还有爸爸的话,好好读书!”吴天臣用手抚摸果果的长发,温柔地答道。“好啦,我们去买冰激凌。”

      晚上七点左右,搬家公司的人说忙完了,要他回去签字付钱。吴天臣带着吃完饭的一家老小,来到新房子里,搬家公司的效率的确高,按照他的要求把爸妈房间和维思的房间的东西,以及厨房里他妈搜罗堆积的宝贝都打包装车,到了新房子里又拆包分类放好。一条龙服务比自己打包贵上好几倍,但是对现在的吴天臣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木已成舟,吴奶奶和吴爷爷只能摇摇头,赶紧收拾东西,两个娃娃不知愁,在乱七八糟的房间玩“跳房子”。吴天臣和父母交待一声,驱车回到一居室里,把自己的衣服电脑等个人物品收拾收拾,在客厅里坐着抽了支烟,然后把三把钥匙和一张60万的支票轻轻放在鞋架上,便回到新房子。

      很久以后,通过四个老人传递过来消息:晨扬的左眼做了手术,视力下降到0.1。秦陆放弃明大,留在国内复读,要考国内大学。吴天臣去老家的派出所改名叫吴仁,外人以为他想变得仁义,其实是走到派出所门口临时作出的选择。究竟是“仁至义尽”,还是“查无此人”,就不得而知了。

      吴仁花了一年时间,把五家店一一卖出,然后把一家老小赶到南边的城市——广州。在美丽的珠江河畔,吴仁的“无影手巫山烤鱼”正式开业,然后耐心地做推广,十年后“无影手”成为广州有名的老字号。

      下午五点,黑云笼罩住整个城市,连小蛮腰(广州塔)都只剩下1/2的身高。伸入黑云中的高塔如科幻小说里的黑洞,从颤抖的大地母亲怀中攫取能量,送给外太空。“无影手”大酒楼的二层办公室,吴仁站在落地飘窗前。窗外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疯狂地移动,躲开暴风雨是唯一的想法。

      远处的天空里闪过一道闪电,如巨大的天蝎座,将窗户玻璃照得惨白,吴仁本能地打个哆嗦,往后退步,接着沉闷却有力的雷声接踵而至。吴仁嫌弃地咧咧嘴,拉上厚重的绛色窗帘,躲回柔软的沙发。这种鬼天气里,不会有人来吃火锅,他也走不了。吴仁望着头顶的意大利枝形吊灯,轻轻地唉了一声。他最怕这种无事可做的状态,不仅外面的世界可怕,而且内心的世界更扭曲。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最大的烦恼。忙起来能把什么都忘了,闲下来却止不住地重复那个古老的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晨扬对陆天臣的执念那么深,深到可以找一个烂人做傀儡?就算是傀儡,晨扬也付出了60万,十二年,被出轨无数次的代价。晨扬对他的出轨不是表现出愤怒和难过吗?若是傀儡,何必在意?若是他不上那小娃娃的当,不去墓地的话,晨扬不还在他身边吗?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晨扬对他只抱有短期的合作意向。难道为了一个死人,有人能和傀儡生活一辈子吗?吴仁再次打个哀声。要是他,连开头都没有,最多——最多三个月便走人。又不是睁眼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吴仁烦躁地翻起来,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步。闪电通过缝隙执着地钻进来,他的心脏如随后的雷声一样跳动。

      “桃花朵朵开!”手机响了。

      “维思,什么事?”

      “爹,我今天不回家,这鬼天气,我在阿浩这里玩好吗?”

      “好。小心眼睛,要是再熬夜打游戏,就等着拄拐杖吧。”

      “放心,爹。不打了,嘿嘿,就打一会会。12点准时睡觉,嘿嘿!再见!”

      维思长得比他高,这令人感到高兴。

      果果也成为大姑娘了,听说今年也要赴美留学。

      而秦陆在大一便当上陆家掌门人。源自遗传的经商天赋不可谓不厉害。在晨扬手里停滞的资产到了他手里都能焕发生机。网络新闻这样写:大三学生投资互联网,大有和阿里//巴巴抗衡的气势。

      另外,秦陆上台后把原来的“腾越娱乐公司”改名为“飞扬娱乐”,在发展流行乐的同时大搞古典乐。在798工厂买下一个街区,给他爸打造了一个更大更好的工作室,取名‘秦晨金色大厅’,专门举办古典音乐会,从黄发垂髫到大音乐家,“金色大厅”里月月有活动,年年开party。

      “飞扬娱乐”每两年举办一次“全民爱古典”的海选节目,小孩老头都可以上,请各方专家评点选手的表现,讲解古典乐的基础知识,硬生生把一个国人不太懂的领域变成全民追捧的热潮。海选结束后,再将优秀的琴童和老头老太包装成“希望乐团”,借着为偏远地区服务的名义,进行全国巡演。秦陆还在电视台高调宣布“飞扬计划”,资助优秀琴童来京拜师,赴美留学。

      “飞扬娱乐”旗下网罗了大量青年音乐人才,由晨扬亲自训练,组成“飞扬乐团”跨洋演出,据说除了晨扬的作品外,别的都不演。经过十年发展,“飞扬娱乐”大有与专门院校竞争的架势。当然为了赚钱,“飞扬娱乐”定期要推出才貌双全的古典明星,占领电视屏幕,古典明星跨界演戏唱歌的大有人在。

      在经商头脑方面,吴仁不得不佩服秦陆那小子。晨扬白拿着几个亿的资产无所措 ,秦陆则能在古典乐市场上制造热点,掀起全民爱古典的热潮,在热热闹闹的比赛和绯闻事件当中悄悄收取利润,达到以乐养乐的目的。炒作是娱乐圈的本质,古典乐同样可以被炒作,只是在秦陆之前,无人愿意花大价钱去炒。

      过了这么多年,吴仁对秦陆的怒气早散了,后者只不过是揭露了一个事实。而且,一个能够爱养父及养父的事业爱到如此深沉地步的人,并不多见!孩子气的报复也好,陆家的蔑视也罢,在这种大爱面前,吴仁心静如水。

      他轻轻地敲击鼠标,再次进入‘扬天地’,晨扬的个人博客。相册定期更换,每个月为晨扬照一次明星照,在春夏秋冬的外景下,华服加身,辅以各种器乐,秦陆的意图是要把晨扬打造成‘大众//情人’的形象。每次更新之际,几个排的小姑娘在下方意淫。

      另外登有生活照:和琴童们的合影,和大师们的留影,活动现场的照片等。吴仁点开相册,仍然没有更新。自去年11月份博主留言身体欠佳后,照片部分一直荒废。只有博文目录下,有枪手继续在更新作品赏析、古典基础知识讲解、合作项目等。

      吴仁感到本能的不安,他再次浏览最后一张照片,带着高度近视镜的晨扬,单腿跪地,手搭在小琴童的腰上,微微侧头以方便孩子能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面对镜头,显出秦氏的招牌微笑。吴仁轻笑一声,嘲笑自己以前不懂这秦氏微笑。不管和什么人在一起,他都一样的温和。仔细看,对小孩子多一点点疼爱。年轻岁月里的那些骄傲自大,意气用事在大江大浪的打磨下,逐渐沉淀为江底的一块圆石。吴仁打开自己电脑的文件夹,将十年来的照片选择性地掠过,前后对比,没瞧出晨扬有什么病症。皮肤是皱了些,血肉没有以前的丰满,但是温文儒雅的模样始终还在。

      “桃花朵朵开!”手机响了,是陌生来电,他按掉。过一会,短信进来说我是秦晨扬先生的律师,有事找您,请接电话。吴仁心跳突然加速,他抓住电脑桌的边缘,突然头晕。“桃花朵朵开!”他赶紧按下绿键。“喂,晨扬出什么事了?”

      “不要着急,吴先生,我叫梁怀斌,是俊和律师所的律师。现在受秦晨扬先生的委托给您打——”

      “别那么多废话,先告诉我晨扬到底怎么啦?”

      “吴先生,我先要确认一下您的身份才能说。你的身份证号是多少?”

      “他妈——”吴仁骂了半截又停住,强忍着焦虑报出身份证号。

      “好的,您原来的名字是叫吴天臣吗?”

      “是的。现在可以说了吗,梁律师?”

      “吴先生,首先您不要担心。秦先生本人还健在,但是身体出了点问题。所以他要提前宣布他的遗嘱,您是受益人之一,下周五上午十点,在俊和律师所见面,您有时间吗?”

      “你说他还健在?”

      “是的。您有时间吗?”

      “既然健在,为何要宣布遗嘱,这不是不合逻辑吗?难道当着一个活人的面,让人把他的家产都分光,这怎么可以呢?”

      “吴先生,有些事情一两句说不清楚。您来了就知道啦。我再次和您确认一下,下周五上午十点,您能来我们事务所吗?”

      “我今天就能到!”

      “对不起,宣布遗嘱的时候,必须所有受益人到场并签字。您提前来了我也不能说。”

      吴仁放下电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眯了一会,然后抓起车钥匙,跑到客厅,和吴妈妈说要出差,然后招呼保姆好好伺候,便奔向机场。路上给下棋的老爸和在外疯玩的维思分别打了电话,都说是出差。

      这是初春的一个周日,没有晚高峰,吴仁赶到白云机场时是下午六点多。柜台的小姐告诉他最快的航班是晚上八点一刻的,他马上掏出信用卡刷了一张票。赶到首都机场近十一点。虽说北京今年不下雪,从温暖的机舱里出来的吴仁还是感到入骨的寒意。

      “老板,去哪?”司机一面开,一面问。吴仁深深地吸口气,去哪?这么晚了,也不能去找秦陆。“梦溪宾馆。在北四环成府路上。”“知道了。这么晚,来出差?”吴仁嗯了一声,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十年空白,机场高速两边的灯更多,车更多,市区里的高楼更密集,幸好梦溪仍在。

      “小姐,206空着吗?”“哦,我查一下,空的。老板,您还这么恋旧啊?”小姑娘嘿嘿笑,以为他是来和情人约会的货色。吴仁淡淡地笑了,接过门卡,走进电梯。206,格局没变,小圆桌还在,不过液晶屏更大了,被套的颜色变了。原是大朵的蓝色荷花,他记得那日缠绵之后,晨扬说他喜欢那种配色。后来他留意过各种被套,未能找到近似的配色。吴仁一屁股坐在软软的金黄色的向日葵上,这才想起除了手包之外,他什么也没带。

      他躺下来,闭上眼,缓缓地抚摸被套的表面,用金线编织的向日葵,如同晨扬分明的骨骼;纯棉的草地,像晨扬柔软的肌肤。他慢慢地从手指摸到肩膀,再从肩膀往下摸,他呼吸急促、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化为一个整体。只可惜——幻影消散,吴仁睁开眼,刚才饱满的情绪化为乌有——只可惜晨扬呼唤的不是他。

      最痛苦的不是我不想爱你,而是我很想爱你,你却呼唤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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