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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暮云蔼蔼有时晴,晴空历历却又雨 ...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唐初大诗人白乐天曾题诗大林寺,即是说这山中春去晚,人间日月短。大林寺虽是南梁王八百修仙处,本朝大诗人亦曾题诗于此(其实是两座不同的大林寺,我写成一座),但名声却并非十分响亮。寺处小山小岭之中,庙宇也不多不雄,因此此刻寺中花开正艳,游人香客也寥寥无几。

      此刻夕阳渐沉,寺中小僧正要关门,却被门外一双大手给挡住,那小僧探头看去,一青年汉子和一位小女孩立在门外。

      “阿弥陀佛”小和尚看着两人说道:“施主,今日天色已晚,礼佛上香请明日再来吧。”

      那汉子也双手合十朝小和尚点头道:“还劳小师傅帮忙和住持大师通报一声,就说有故人从蜀中来。”

      小和尚听得不明不白,但见那人剑眉星目,身长伟立,并不像坏人,身边女孩约莫十二三岁,虽然粗衣粗布,但衣衫整洁,眉清目秀,略一犹豫,便道:“施主稍候,小僧这就去通报。”

      汉子等了片刻,便见那小和尚过来说道:“方丈请施主进去,请跟我来。”便带着二人进了寺中。三人穿过大院,绕过大雄宝殿,来到后院住持居室外,小和尚让那二人进去。自己便离开了。

      那汉子整了整衣衫,正准备敲门,忽听到屋内一老者声音道:“任施主请进。”

      汉子也不搭话,牵着小女孩便推门进去。屋内呈设极简,一床一桌数蒲团,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浑浑黄黄十分不明亮,一白须瘦削老僧坐在蒲团之上。

      汉子姓任名成,进了屋内后便直接拉着小女孩一起朝老和尚跪下道:“晚辈任成和舍妹见过玄正大师”

      玄正起身扶起两人,道:“好好好,任老居士好一对儿女啊。”

      任成也和小女孩一起坐到玄正下方,道:“家父五年前去世,家母也在三年前离开,家父临终前不忘大师从前教诲,叮嘱晚辈一定要去拜谢方丈,还说他自己无脸见您。”顿了顿又道:“晚辈为母守孝三年,期满后便带着小妹来此拜谢方丈大师。”

      “阿弥陀佛”玄正道:“前尘往事不过云烟,任老居士知错能改,自弃屠刀,老衲又岂敢居功。”

      任成道:“晚辈二十年前见方丈时虽年幼,却也记得方丈从前模样,为何二十年前过去您为何丝毫未变?敢问方丈今年高寿?”

      玄正微微笑道:“老衲行将就木之人,也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一副臭皮囊,变与不变又有何分别。”

      任成答道:“大师佛法精湛,修为甚深,晚辈十分钦佩。”任成望了望小女孩又道:“晚辈一年前遭奸人暗算,当时深受不治之伤,后虽得高人所救,但旧患难处,恐命不久矣,今日来正是请大师指点一条明路。”说完此话,他虽面无波澜,身边小女孩却泫然欲泣。

      玄正听此,微惊道:“施主为何人所伤?伤在何处?老衲眼拙,并未看出来。”

      任成笑道:“一月前晚辈被少林弃僧天一和尚天罡掌背后透体,又中了毒娘子的黯然散之毒。”

      玄正心中震惊,天一和尚虽臭名远扬,但一身武功却极为高超,被少林逐出之前寺内几无敌手,后又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任成被他掌力透体竟然不死,何况黯然散也是天下奇毒,中者一般三个时辰内必会筋肉腐烂而死,因此即使华佗在世为他施救,也未必能多撑一时半刻,看来任成内力也是很惊人啊。想到此处便低声道:“施主内功深厚,又幸得卢三春卢郎中救治,因此方能撑到此刻,也是不幸中万幸啊。”

      任成道:“大师果然高明,晚辈正是得卢郎中所救,又以家传内功困住体内毒素和残余天罡掌力,才能活至今日,但那股掌力和毒素积化为一股淤毒,实在无法排除,命难久也。”话刚说完,忽敢一股粗细如碗口的劲道迎面击来,虽非十分霸道,却迅疾醇厚,立时明白是玄正要试他功夫。玄正年幼时在少林寺出家,五十岁方出寺来大林寺做方丈,易筋经修炼了几十年,功力深厚,江湖罕有其敌。任成也不慌不忙,运气于口,吐气如刀,将袭来的劲道剖成两道擦着身子过去。

      玄正十分震惊,却面不改色道:“阿弥陀佛,施主一身武功确实出神入化,难怪身受如此重伤剧毒仍活下来。想必那天一和尚也是伏法于施主手中吧。”

      任成道:“大师过奖了,当日晚辈受伤后拼尽全力击杀了那恶僧,才不妨中了毒娘子的毒。”

      “唉,任施主为武林除此大害,可谓功德无量,本应多福多寿,却遭此横祸,命难长久,一切尽是因果所致。”玄正看来看身边小女孩道:“老衲虽粗通武功医道,却万不可与卢郎中相比,施主来此,老衲怕也是无能为力。”

      任成忙道:“小子自感时日无多,并非来求大师搭救。”又道:“晚辈此来的确是为了却先父遗愿,答谢大师教诲之恩。不过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师帮忙保管晚辈家传的武功秘籍。”

      玄正叹道:“施主家传武功精妙非常,如若流入江湖之中必会引起一番争夺,何不毁掉?”

      任成也叹道:“晚辈也曾想过此般处理,但近年来晚辈呕心沥血将家传武功不足之处多做修改完善,斗胆一句,现在的任家武功秘籍已非昔日可比。如若毁去,心实不甘。”

      玄正暗道:“任成之父任萧当初误入歧途,作恶不少,自己出手收服,据说任萧尽练任家所有武功,却也算不得顶尖高手。纵然当年任萧年纪不长,内力修为尚不十分深湛,但武功也算不得十分高明。莫非任成天资卓绝,精益求精,能将任家武功完善至圣?”想到此处便有心一试,看了看任成,又寻思道:“任成目无精光,太阳穴也毫无隆起痕迹,丝毫不似习武之人,可他确实有一手武功,难道此人武功当真已入化境,自己肉眼凡胎看不出来?”低颂了一声佛号,便左掌向任成拍去,老和尚担心掌风伤了任小妹,使出的是一招融雪掌。此掌是玄正和尚今年所创,掌力初如春风过面,却连绵不绝,渐变如刀。待任小妹被掌风轻轻推到一边靠墙坐下,任成便感觉到这融雪掌的威力来:只觉炽热风刀压得自己喘气都甚难,胸口似要塌下去一般。任成其实不起身便可以退出一丈外避开玄正融雪掌锋芒,但有心现技,却也一掌挥出,迎着玄正掌力顶了上去。

      玄正见任成在自己掌风之下面不改色,心中已是暗暗吃惊,待得任成掌力袭来,便觉得满屋子都是他的手影掌风,自己透掌而出的内劲完全被包裹住成一团,这一团越缩越小,片刻 ,终于消失不见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只怕当今武林已无敌手了。”玄正自觉自己武功与任成略有差距,心中虽震惊,却实感遗憾,可惜任成的一身惊天技艺。

      任成也不谦虚,道:“小子在家父去世前,爱武成痴,但那时武功算不得高明,家父曾说我再练二十年也成不了一流高手。自从家父离世后,心中伤痛,看人看物心境却似乎有了变化,习武随不如以前痴狂,但进步快了很多,用一日千里来说也不过分。渐渐再看家传武功秘籍,便觉其中满是漏洞,看别门别派武功亦是如此。我有心将任家武功重新整理完善,如今不敢说我任家武功独步天下,但总是独一无二的一份。”

      玄正好奇,不知任成自丧父后存如何变化,便直接问之:“施主当年心境究竟如何变化,老衲倒是很好奇。”

      任成朝玄正拜了一拜道:“以前习武,总认为武功高低无外乎三个原因,技艺是否熟练,功力是否深厚,修炼时间是否足够。因此苦心孤诣练功不辍,但毕竟年幼时短,武功并不很高深。家父去世以后,曾伤身伤心好些时日,忽一日觉得,人生短短不过百载,能有多少时日习武练功,如果武功高低仅靠习武时间长短来分,那便是谁寿命长,谁最厉害了。”任成顿了顿道:“我并非认为习武无需勤修苦练,终觉必有关窍让人事半功倍,于是之后不再整日苦练,每日均会拿出小半天时间苦思冥想所学所练。”

      “善哉,施主言之有理,参禅习武均是如此,动手动口亦动心,正是进步之正路。”玄正道。

      任成有道:“久思之后,我渐渐悟出一些练功窍门,此后我武功进境似乎提高很快,且日益明显。又花了半年时间,梳理了此中关窍技巧,又整理了一下家传武功,书写成册。任某此来便是请大师帮忙保管此册。”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半寸来厚的的本子,递给玄正。

      玄正低颂佛号,接过册子道:“少侠为何让老衲代为保管,观令妹似乎也曾习练武功,何不传于她呢。”

      任成道:“舍妹年幼,见识修为尚不足以领悟其中种种好处。大师乃有道高人,还请您帮忙物色品性资质俱佳之人,将此本册子传将于他。近一两年,我渐觉天下武功无不有相通相似之处,大师虽修为高深,但若能屈尊观此书,说不定也会有新的见解,亦可完善其中不足之处。”

      玄正惊道:“此书乃任少侠心血所称,老衲何德何能浊眼污宝,阿弥陀佛。”

      任成忙叩首道:“大师太言重了,我心中并未有门户之见,藏拙之意,巴不得天下正道武林人士尽皆能从晚辈拙作上获益一二分呢,何况大师您这种大贤高僧。”

      玄正叹道:“吾师曾对我说过,武学一道,心胸宽广之人修为悟性往往会更高,今日老衲算是有体味了。只可惜老衲无能,不能为任少侠排疾解难。”

      任成苦笑一声,说道:“生死有命,大师也无需替我担忧,只是可怜我小妹,我离去后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还请大师帮忙找个好人家将她养大成人。”伤心之下,旧伤发作,嘴角渗出几线血丝。任小妹见此心慌焦急,也不说话,只是向哥哥紧紧挨去。

      玄正又叹道:“少侠之托,老衲尽当全力还请放心。”说完看着任小妹,心中痛惜万分。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任成带小妹便在大林寺中住下。第二天,任成便向玄正辞行,说是尚有私事未完,叮嘱小妹几句就独自离开了。

      任小妹名任玥,是其父母中年后所得,自幼父母宠爱,兄长亦如是,小时性子活泼灵动,数年前父母去世后变与兄长相依为命,渐渐的也失了活泼劲,近来又知唯一的大哥也深受重伤命不久矣,心痛的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也不想离开任成左右,却又不敢逆了大哥心意,只得在寺庙中等候,望大哥事了之后还能赶来再见一面。站在寺口看着大哥背影,越想越是伤心难过。

      任成离开大林寺,上了官道,径往北去,走走行行,思绪万千。他尚不到而立之年,却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心中不免悲恻,又念及小妹日后无依无靠,不知要受多少苦难,更是伤不自已。纵然海阔天空的坦荡汉子,见那夕阳西下之景也不免黯然泪下。

      这一日黄昏,任成弃了车马走在一山道上,忽觉内伤隐隐要发作,便在路边寻了个干净地处做了下来。此处已是……………… 任成以前从未来过此地,不知附近可否有村寨,但此刻胸腹刺痛,不愿强行赶路,怕是又要在野外露宿一晚,虽不愿意,却也无妨。

      休息了约有半个时辰,忽听到有人吵吵闹闹往这边赶来,任成也不管他。不片刻,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面红耳赤的往这边狂奔,口中呼哧哧的喘着粗气。男孩跑到任成前面弯腰停了下来,一手撑着自己膝盖,一手拍着自己胸口,显是跑到太剧烈了。

      任成闭目养神,也不搭理他,少年缓了片刻,不停转身往后看去,似是在看追兵是否将临。此路甚是偏僻,不远处还有几处岔路,少年心想那几个追自己的大人怕是走岔了,便在任成不远处坐了下来,兀自喘息不停。

      过了些时间,任成准备起身再赶路,他见此间有人,附近必有村寨市镇,想着天黑前应该能找到住宿之所。他正准备开口问少年何处有人家,少年却先问:“嘿,有带水吗?渴死我了。”

      任成丢过水袋给他,少年接住后打开盖子,呼啦啦狂饮一气,喝足后盖上盖子,用手抹了抹嘴巴,还了任成水袋,连谢了三声。

      任成看那少年,身材长相皆中人之质,眼睛倒是挺有神,但总体比起自己年少时多有不如,农家打扮,手脚倒是修长结实,想来是常做农活的缘故吧。任成接过水袋,问道:“小兄弟,这附近可有客栈人家?”

      那少年停他不是本地口音,打量了任成一下,道:“客栈的话,要去再来镇了,再来镇离这里不近,差不多有二三、四五十里地吧。”少年是附近山脚农户,也不知市镇距此究竟多远。

      任成一下明白了过来,有问道:“那附近可有农户人家?”

      “有啊,我们村子就在附近,到这里就半个时辰路程。你是要借宿吧,我喝了你的水,本应该带你去我家住一晚,不过刚好有几个混蛋在追我,天黑才能回家,要不你等会?”

      任成笑道:“不碍事的,你带着我去你村里,追你的人不会拿你怎么样。”

      少年心道:“追我的人都是附件的一些混混凶汉,难道会怕了你吗?你也没有比别人多只手多只脚,脚趾或许多一两个,但那也没什么用。”他满心不屑的胡思乱想一番,也不说出来,就是坐着不肯起身。

      任成见少年不起身,便也不急,道:“你回家时我与你一起。”便又闭目养神。

      坐了一会,少年觉得无聊,有心和身边的汉子聊几句,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期期艾艾道:“大,大兄弟,你是要去哪里?”任成刚才称他小兄弟,想着自己叫对方大兄弟应该没错。

      任成张开眼睛道:“去北方,很远呢。”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继续问道。

      “任成。”

      “哦。”见任成话不多,少年也不知该说什么,顿了片刻又道:“你怎么不问我名字?”

      “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任成笑问。

      少年楞了一下,渐明白“问自己尊姓大名就是问名字的意思”,答道:“我尊姓大名是林音。”

      “好名字。”

      “是吗?我也觉得自己名字不错,可总有人说我名字太娘娘腔,你觉得娘娘腔吗?”

      任成站起身来,笑道:“名字哪里有什么娘娘腔爷爷腔的,喜欢就行了。”又道:“天快黑了,带我去你们村子吧。”

      此时落日已被群山遮住,天将黑,少年仍是咬了咬牙道:“好,但是有人打我你得帮我拦住。”

      “好。”

      “那就走吧。”

      任成跟着林音走了了小半个时辰,过了几个路口,进了一处山洼,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见山洼里漏出几处火光,林音的村子已经到了。此处为大别山脉南麓下一山洼,属黄州境内,山无名,村子名为林家村,三十余户,附近倒有几个大村寨,最近的市镇却在二十多里山外。

      山民农忙时打理着平坦处几亩薄田,闲时也会进山打猎。此时节农作物已种下田,却未到收割时,所以不少山民晚上会进山打猎,希冀能获些狍子野兔野鸡,也能卖点盐布钱。林音父母四十左右,父亲也会跟着一起进山。

      林音带任成回到家里,父亲已经吃过晚饭进山了,母亲还在灶间洗碗。山民节省,很少点灯,因此除了厨房,屋里还是黑漆漆一片。林母见了林音回家,正准备叫骂几句,见了任成,骂声变成疑问。

      林音忙解释说任成乃是来借宿的,林母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打骂儿子,打量了任成急眼,对林音说道:“先吃饭,吃完给你加床被子,你和这位兄弟挤一晚上,我再去下点面。”妇人知道自己儿子经常晚归,也没等他吃饭,只留了些饭菜在锅里。

      任成连身称谢,又拿出几块碎银做饭宿钱。林母看了看说道:“山里人穷,但一顿饭还是有的。”也不多说,转身去烧水下面。

      吃罢晚饭,三人正要关门休息,却听到阵阵脚步声,急促的很。不一会,一中年汉子跑了进来,正是林父。

      林父气喘吁吁的跑进屋,立刻关上门,连家里多了一个人都没发现。林母觉得事情似乎不对,便点上了一盏羊油灯。灯火亮起,突然听得林母林父二人同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林父惊讶的是家中多了一个人,林母则是见林父有胸有个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妇人嘴快,连忙问是出了何事,说着去找干净布条,要来帮助丈夫包扎。

      林父似乎惊魂未定,也不管任成,急道:“我们一起进山的,除了我都被杀了,我装死,才逃回来的。”说完才觉的伤口异常疼痛,也不敢用手去碰,只龇牙咧嘴。

      任成蹙眉,也不说话,看了看林父的伤口才说道:“大嫂去找些烈酒来,洗下伤口,我这里有些伤药。”

      林母见丈夫受伤已经慌的手忙脚乱,听任成说到便去抱了一壶酒过来。任成接过酒,撕开林父胸前衣服,见那伤口长约两寸但不是很深,未伤到心肺。对林父说了声忍着,便将酒倒在伤口四周,然后手掌悬在伤口一寸外,用内力化干伤口四周酒水。林父先是剧痛,片刻后又觉得伤口处暖洋洋的很是舒服,也不知道任成用的什么办法。

      酒水干后,任成掏出一只小瓷瓶,到出些青色药粉到林父伤口处,又要了布条仔细包扎起来。

      包扎后,林父顿觉伤口没那么痛,忙谢几声,也不问此人是谁,说道:“我们十几个人刚出了村子几里路还未进山,就遇到一群和尚,不知道咋回事就稀里糊涂的和我们打了起来,那群和尚凶的很,个个带着刀剑,都像是练家子,一袋烟不到的功夫,我们都被打趴下了,我被戳了一刀,还好命大没死。”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忙到:“快灭了灯,不然他们会循着灯火找过来了。”

      林母此刻已经十分慌乱,口中兀自念念叨叨的说着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又忙着去吹灯。任成却问道:“和尚,几个和尚,穿什么衣服?”心中也觉惊讶,此处还有这种残暴会武功的和尚?

      林父脸上惧色未退,说道:“好像是五个,都光头带着大佛珠,看不清衣服颜色,但都是短袖长裤打扮。”

      林母也是惊惧万分,道:“要不我们去后山苕窖躲躲吧,明天再去报官,可惜了那么些年轻后生啊。“

      任成点头道:“不妨,地窖潮湿不利于伤口,大叔你们先去休息,我来守夜就行。”

      林家三人惊讶的看了看任成,林父道:“兄弟你也是会家子吧,但那伙和尚人多,又都拿着刀剑,我们还是躲一下吧。”又对他儿子说道:“你去通知村里其他人,叫他们躲躲,记得别太吵。”

      自父亲回家后林音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此刻才缓过神来,听了父亲吩咐,就要开门出去。任重忽道:“不用躲了,人已经来了,六个人。”他内力深厚,林父回家后便一直凝神听声,几里外的脚步声也能听见。

      另外三人不解,也不十分相信,林音却也没有再开门出去。

      任成道:“点上灯吧,不怕的。”他怕若家家熄灯,那几个恶僧还不一定会先去谁家。

      林母虽不安心,但见任成泰然自若的样子,便也点上了刚灭的那盏灯,又找了支过年才用的蜡烛点上,屋子里明亮了很多。任成也不再说话,找了个凳子,自己开门坐在门口。

      果不其然,不久后就几个和尚朝着光亮的林音家走了过来。林父母愈加慌张,又不敢回漆黑的房间,躲在灯下缩成一团,林音少年心性,渐渐忘了害怕,还微觉愤怒。

      那六个僧人除了为首的一个略微矮胖,另五人皆身材高大,走路生风,显然都有武功底子。走近林家,发现一男子四平八稳坐在门口,又见他并非农夫打扮,也觉有异。那个矮胖和尚瞧了瞧任成,问道:“兀那汉子,可有酒肉,佛爷我们饿的紧。”却也不去直闯。

      任成看了看也不回答,直说道:“中州口音,打扮不像少林寺的,看你们走路,却又像练过少**功,你们是天一和尚的徒弟?”

      那五个和尚诧异不已,他们并非天一的徒弟,而是天一大弟子成州和尚的徒弟。不久前天一不知被谁杀死在川中,他们也是刚知道。成州和尚通知他们去川中一趟,大伙一面吊丧,一面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关于杀害天一之人的线索。晌午十分六个和尚离了再来镇,要往南去长江渡口坐船往西却不知怎地迷了路,拐到这山里来。僧人见此间竟有人知道师祖大名,诧异之余也觉脸面有光,倒是丝毫不觉伤痛。

      矮胖和尚笑道:“汉子你不是这山里人吧,天一大师正是我们的师祖。”

      任成站起来道:“天一贼秃不是好人,我以为徒子徒孙未必也不是好人,今日看来,你们几个的确不是善类啊。你们为何要杀那些猎人农户?”

      众僧人也不把刚才那十几条性命放在心上,任成的话却让他们又惊又怒,气嘴八舌的喝道:“贼皮何人,废话不少。”

      任成叹道:“你们轻易的伤人性命,却不知被害之人家里妻儿寡母断了依靠该怎么办,唉。”

      “你这贼皮好生聒噪,佛爷懒得理你,赶快拿吃的出来。”矮胖和尚也倒也谨慎,没有硬闯。

      林音此时已经出屋和任成并排站在一起,怒视着眼前这六个伤害自己父亲,杀害自己亲人邻居的恶僧。林母想唤林音回屋,却又不敢。一名大和尚却对林音吼道:“小毛孩,看什么看,要死吗?”

      任成把椅子搬进屋,又拍了拍林音肩膀,才对那五个和尚说道:“你们自废武功吧,等官府明天来带你们走。”

      那六个僧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尤其好笑的笑话一般,集体呆立了片刻,又齐声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又是那矮胖和尚喝道:“师弟们,砍了这小子。”如果他们知道面对的人就是格毙自己师祖的人,不知道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动手。六个和尚都抽出兵器,把任成和林音围在了门口,林母此刻也顾不得害怕,拉了林音进屋,山里人朴实,也未关门,林父似乎还要去找猎刀来助拳。

      林音进屋后还是盯着门口,心中却十分为自己领回家的任成担心,对面六个凶神恶煞的和尚,任成难道是神仙?竟然不怕。林父林母则更担心,任成万一,不是万一,是万万不敌恶僧,自己一家三口怕会首先遭难。心中悔不该没有早早躲去地窖。

      三人正各自担惊受怕,屋内灯火闪了两闪又未灭,待烛火重新亮起的时候,三人目瞪口呆:那六个和尚不知为何,尽皆倒在门外地上,个个**。

      呆了好一会,林音看着已经进屋的任成,瞪目结舌问道:“你是神仙?”

      任成身负重伤,一直依靠着霸道的内力护住周身要害,刚才正是他出手瞬间制服了这几名恶僧,内力震动之后也微觉不适,暗暗调息了片刻,才道:“这几个恶僧武功被我废了,今后和残疾人无二,明天找人去镇上报官吧。”他有心杀了这几名天一徒孙,却怕为山村惹来无尽麻烦,到时候和官府解释不清,便没有伤他们性命。

      林家三人兀自吃惊不敢相信,但事实尽在眼前,不由得不信,对任成也更加客气起来。林音更是缠着任成问个不休。

      一夜无话,第二天任成早早的和林家辞行,林父也已经和村里人报知昨夜之事。村子死伤十几口青壮年劳动力,这是从未遇到过的大事情,又有外来侠客擒住了凶手,自然早早有人去了官府。

      林音昨晚丝毫没看清任成如何动手除恶,心中还有五分怀疑任成是神仙,缠了他大半夜,让他教自己仙法,可任成一直没答应。这见任成要走,便送他到村口,还是口不停的求教仙术。任成在纠缠下答应他,待他从亳州回来经过这里,再教他“仙术”,林音自是喜不自胜。

      话说任成此去亳州乃是交付一件事物给父亲生前一位好友,并非十分紧要,但想着自己时日无多才紧着赶去。黄州离亳州并不很远,数日后便到了亳州,待见了父亲好友,交还物事后又被留宿了数日,这才往大林寺赶去。

      这一日距任成离了林家村有将近一月,任成又到了此处。进了村子,任成却是瞪目结舌:那林家村哪里还有村子模样,满村残垣断壁,家家都被大伙烧过,漆黑一片,一个活人声音都没有。那林音家更是连残壁都没有,一片焦土。

      任成不知发生何事,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仍未发现生人,却发现一两块残肢,暗想莫非是土匪袭村,也不该片甲不留啊?他心中暗惜,但自知时日无多,不愿多留,径往江州大林寺。出了山口,上官道雇辆马车,不几日应该能见到妹妹。

      走不出十几里,快出山口时,任成忽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不是那林音是谁。林音已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脸上身上倒无伤疤,待跑到任成面前,盯着任成,突然哭道:“村里人全部被杀死烧死了……”

      任成料到林家村已然遭难,却不知是何故,待林音哭了片刻后问道:“什么人做的?为什么?”

      林音擦了擦眼泪,抽噎着道:“那天晚上被你打伤的几个和尚,送交官府后,怕是又被人救了出来,不久便领着一帮和尚来村子找你。他们前后找不到你,就把我们全村上下尽数杀死,又放火烧了我们村子。如果不是妈妈及时让我躲进苕窖,不然也活不了,我的爹妈都已经,都已经被杀害了。”未说完,林音又大哭了起来。

      任成也觉伤心难过,愧疚尤甚于难过,心知当日若是杀了那几名恶僧,林家村怕不会有今日之灾,又问道:“你这几日是怎么过的?一直在等我?”

      林音心中倒没有责怪任成,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是仙人,是会武功,你教我武功,我要报仇。”

      任成见事已至此,叹息道:“好,你跟我走吧,我教你武功。”又问道:“你一直藏在山里?”

      “我一直在等你,饿了就吃野果子,终于等到你了。”

      任成拉着林音,边走边说:“当日我早该杀了那些恶僧,不然你们就不会遭此劫难了。”事情与林音所述相差不大,那几名恶僧的一位师叔正是黄州刺史之友,无意中得知几位师侄被抓进官府后略施手段就将他们放了出来,那六人医好了伤病也不能再练武功,出狱后满腔愤怒,带着一众师兄弟去了林家村找任成算账,找不到任成后便烧杀了全村。

      听了任成的话,林音愣了愣,又道:“这不能怪你,你是好人,如果不是你,我只怕早就死了。那些和尚,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十三四岁少年,家人亲人满遭屠戮,家园被毁,此仇此恨必是深如海。

      任成道:“唉,我要去江州大林寺,寺中很多武功卓绝的高僧,你拜他们为师怎么样?”

      林音听到寺庙和尚,心中微微不快,道:“那些和尚都是好人吗?武功比你还好?”

      任成道:“武功各有所长,但都是好人。”叹了口气又道:“不瞒你说,我早就深受重伤,只怕活不到中秋了。”说完看了看林音,笑道:“你看不出来我的伤,没骗你。”

      林音虽然年幼,但也知任成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心中又惊又伤,不知说什么好,又想哭了。

      任成摸了摸林音的头道:“男子汉流血少流泪,你以后好好学艺,如果能手刃仇人那是最好,将来如果能做个行侠仗义锄恶扶善的大侠就更好了。”

      林音沉思了片刻,问道:“大侠是什么?就是像你这样的吗?”

      “我算什么大侠,不然也不会害的你们这般。”

      林音道:“真的不能怪你,我爹妈说过,做好事的才是好人,做坏事的就是坏人,你是做好事。”

      任成心道,世事无常,好事坏事哪里能分的那么清,当日自己偶遇天一毒娘子和采花大盗风弦月三人,自己一时一气杀了这三个恶贯满盈的煞星,却大意之下身受重伤,算不算是好事呢?又譬如救了林家一时,却害了他们全村,应该也算不得好事吧。见任成不说话,林音问道:“你受了什么伤,真的不能治好吗?”

      任成笑道:“治不好了。我年长你几岁,以后你就叫我大哥吧。”

      “任大哥。”林音乖乖的叫了一声。林音见任成笑谈自己生死,感觉十分奇怪,他尚年幼,虽刚经历父母亲人身死大变故,但生死大事千古难题,又哪里看得透。不过也觉得任成很是洒脱,渐生出一股莫名的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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