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污浊》春酒

17、chapter 17

　　清冷月光笼罩的教堂外，静谧得可怕。漆黑的灌木丛里传来了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某种虫类的声音。

　　苏姬回忆起刚才的话，猜测着中原中也拉她出来的理由，解释：“啊……刚才亨利说的话，中原先生不用放在心上的。他那个人就是喜欢胡言乱语。”

　　“倒也并不是……算了。”中原中也说到一半就放弃了，诚然那个男人说话颠三倒四还自来熟得过分，但那家伙所言大多非虚。中原中也要谈论的却并不是这个话题，他转而道：“那家伙是你的同伴吧？你打算怎么办？”

　　“嗯？”苏姬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并没有考虑过他说的问题。

　　“我说啊……”中原中也微微皱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救还是不救决定清楚。他的伤口继续拖下去不是死于伤口感染就是失血过多，你不会以为拿绷带随便缠一下就没问题了吧？”

　　苏姬略微一怔，她不是不知道中原中也所说的道理，她惊讶的是其他事情。

　　“中原先生……为什么要当黑手党呢？”

　　极其突然地，她抛出了这样的疑问。

　　“哈？你在说什……”中原中也原本想说「你在耍我吗」，但瞧见少女神情认真，他愣了一下，随后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份工作我还蛮中意的，就是这么回事罢了。”

　　男人的神色不似作伪，他说得轻描淡写，眼角眉梢是淡淡的张扬。苏姬回过神来，露出了温软的微笑：“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抱歉，问了奇怪的事情，毕竟我不怎么接触过像中原先生这样的黑手党……”

　　——居然会去关心才见面的可疑人员。

　　虽说如此，中原中也却并非是毫无原则地发善心，亨利是苏姬的同伙，要怎么做由她来决定，他没横加干涉的打算。中原中也在作为黑手党的同时，极具人情味。

　　那也并非是天真或者愚钝，苏姬见过形形色/色的黑手党所以知道，中原中也对于里世界的黑暗和肮脏心知肚明。正因如此，她才会在不解中被这样的中原先生所吸引。

　　“你什么意思？”对于少女似是而非的言语，中原中也微微眯了眯眼，他目露疑惑地打量着她，有些不爽。

　　“是在夸中原先生。”苏姬眸光明亮，坦然，“中原先生……其实算是好人吧？”

　　“你——”中原中也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该怀疑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叫人误会的事情。

　　就是中原中也迟疑的短暂空白里，她语气明快地继续道：“但是，我挺喜欢这样的中原先生。所以……”

　　不要改变。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少女说着与上文毫无关联的话语：“外面有点冷，我们回教堂吧。亨利的事情需要他自己做决定，但是看在同伴的份儿上，这两天我会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

　　他点了下头。苏姬往回走，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忽然道：“等等。”

　　“诶？还有什么事吗？中原先生。”她困惑地回过身来，眼前一花，苏姬下意识接住了中原中也抛来的黑色外套。

　　“回去吧。”他故意不去看苏姬，摆出若无其事的口吻，率先往教堂侧门走去。

　　苏姬轻轻地弯了弯唇，她将他的大衣套在了睡衣外面，跟了上去。

　　***

　　回到教堂内后，没人搬动就倒在地上的亨利倒是高枕无忧地酣然入睡，仿佛被追杀的不是他，而是他们似的。

　　尽管苏姬说那些人暂时不会查到这个地方来，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人守夜。亨利就不用考虑了，中原中也让她休息会儿。

　　教堂内没有点灯，只有一丝微弱的烛光在穿堂而过的风中摇曳。中原中也闲来无事，他随手拿起了不知被谁留在长椅上的《圣经》翻阅。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中原中也本身对这类书籍也毫无兴趣，他看得有些倦怠，打发时间之际，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她睡着了？”

　　中原中也瞥见不远处长椅上蜷曲着的娇小身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他翻动了一页纸张。

　　“真稀奇……”亨利嘀咕，“苏姬的警惕性高得过分，就算是我这个搭档，也防着范着。”

　　——虽然他也如此就是了。

　　“哎，看来她挺相信你的啊。”亨利朝他挤眉弄眼地道，“哥们儿，你怎么做到的？”

　　中原中也没回答，他可没满足这家伙无聊好奇心的义务。只是亨利的话的确提醒了他，中原中也视线落在书页间，却没有焦距在文字上。

　　为什么……相信他吗？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那不是信任，而是有恃无恐吧。毕竟他的异能力在她手中。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问道：“你刚才说你和她是搭档？”

　　“半个。”亨利纠正，“坎特雷拉的代行者有六个你应该知道。这六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怪，我都不知道BOSS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一群怪胎……相比起来，苏姬只是有点捉弄人的恶趣味，算是最好相处的啦。有时任务有需要合作，一个人搞不定，我找她帮忙的话她基本上都还是会答应，嗯，挺乐于助人的。”

　　他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评判。

　　中原中也无言，苏姬那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会乐于助人的类型吧！？

　　“哥们儿你终于肯搭理我了。要聊苏姬？行呀，你算是找对人了。”亨利神采飞扬地道，“组织里除了BOSS，最了解她的人就是我。你想问什么？不过你得凑过来点，如你所见我动不了，被她听见就玩完了——她对我可不怎么温柔。”

　　他平静的目光落在了纨绔散漫的男人身上，中原中也不太喜欢绞尽脑汁去思考问题，但还没蠢到这种程度。他合上了手中的书，走到亨利面前，中原中也低头观察着对方不在意的表情，许久后，他蹲下身，注视着亨利的眼睛淡淡质问：“我是不清楚你们有什么过节，但你这副明摆着是陷阱等我跳的态度，还真是让人火大。”

　　亨利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透露苏姬的事情，站在他是她搭档的立场上，怎么想都很奇怪。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中原中也不耐烦地压低了声音，冷冷地盯着他，单刀直入地道。

　　“……没什么。”亨利收起了浮夸的演技，他笑了笑说，“善意的提醒罢了。你还是别太相信她比较好哦，站在同伙的立场上，我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是，她可是BOSS也能背叛的人啊，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对了，”说到这里，亨利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你知道……拿回你的异能最简单的方法吗？”

　　中原中也脸色微变，抿紧了唇。

　　***

　　苏姬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会儿，但她躺下后却陷入了昏沉的梦魇中。

　　【「什么时候？」

　　黑暗中，有人问道。

　　「就快了。」

　　她听见自己回答的声音。房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里，柚木桌面上，台灯暖色调的光亮幽微。

　　「Kufufu……你的想法还真是有趣。这个药真的有用吗？」黑暗中传来了稳健的步伐声，一个纤细的身形走到了桌前，他摇晃着手里的东西，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她微微抬起眼帘，周围的一切模糊不清，就连近在眼前的少年身影她也看不清楚，只能隐约感到那是个白色的药瓶。

　　「这你就……」

　　后面的词句渐渐微弱了下去，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晰。

　　「Kufufu……你还是别再探究下去比较好唷。」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覆盖住了她的眼睛，站在她背后的少年低笑着，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在对她轻声诉说。

　　「没想到稍不注意，就会让你深入到这个地方。」

　　这到底是……

　　「回去吧。这不是你现在应该来的地方，有人在呼唤你了——」】

　　“苏姬……？喂喂，苏姬！！”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她似乎做了个梦，但梦见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醒来的脑袋还有些迷糊，苏姬用手臂遮住视野，阻断了还没适应的烛光。

　　“苏姬，你死了？”

　　那人突然问。

　　“你才死了。”她垂下手臂，撑着椅面起身，柔顺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散乱在肩头，她伸手捋了捋长发，心不在焉地问道，“时间到了？”

　　“还有十分钟。”药效过去，亨利已经能正常行动了——前提是他得硬撑着忽略中弹后的腿部传来的剧痛和腹部的刀伤。他倚靠着墙壁，好奇道：“接下来去哪儿？”

　　“……可用的方案有三个。一、借住在普通人家里，从逃避追捕上来说，可行度最高，就算是□□也不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一家一家地搜，不过这样你身上的伤就得拖下去了，我总不能把医生硬绑来给你治疗。”

　　地下世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动黑市医生。

　　苏姬掰着手指数着方案：“二、把东西还给他们——当然，是伪造过的，运气好的话能把他们派出的高层一口气解决掉，但这样我们也会暴露，如果对方展开报复行为就不太划算了。”

　　“三、情报线就在附近，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出去联系上地下医生，但你身上的伤作为标识来说也太显眼了，就算是易容，也有露马脚的可能性，那时候再想脱身就困难了。”

　　苏姬最后问：“所以……你要选哪个方案？无论是哪个方案我都能全身而退，对我来说没差。”

　　亨利苦恼地扒了扒头发，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这时，倚靠着教堂大门留意着外面动静的中原中也走了进来，他将蜡烛熄灭，教堂顿时陷入了化不开的黑暗中。

　　透过彩色窗户的银辉轻柔地洒落在了男人清隽的侧脸上，他没去看苏姬，语气清冷地道：“有人来了，要怎么办快决定。”

　　“不是还有四吗？”亨利嘀咕。

　　他没说方案四的具体内容，苏姬却理解了他要说什么——不如说，那本就是最合理的计划。

　　“很遗憾，唯独那个方案……”她沉默了一会儿，停止了话题，“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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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代行者里没一个善良的×
苏姬：看吧中原先生，我说过他比较不要脸的。
中也：……
苏姬：所以你相信他就和他一样了。
中也：……等等，这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