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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病房许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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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入医院,直树慌忙地跑去住院部1区的前台询问忍的病房位置。得知1区半个月前就住满,忍不在这栋楼后,直树又一路绕过大半个弯跑去隔壁住院部2区。前台告知他,忍在15楼的一等病房,他在可以见面的名单之中,直树欣喜,又忙去乘电梯。可恨的是一群咄咄逼人的家属因为迟到没安排到好病床的事堵着电梯门找几个医生讨说法,直树横竖进不去电梯,一着急干脆将行李寄存在1楼,随后摸着楼梯爬向15楼。
看手机,距离他收到渡真利家佣人的电话已经过去了1个多小时,他的额头不自觉地滴下汗。楼梯又长又高,看来似乎走不到尽头,他心急如焚。
终于爬到15楼,他腿都几乎软了,但是稍作休息后又奔向忍的病房。这时候他看见了要找的地方。
却见这15楼的病房不多,一共就15间,每一间只有一个床位,面积大约在50平米左右。忍的病房很显眼,因为外头站了很多人,其中有渡真利博,还有两个岁数比直树大一些的男子,以及3名保镖等。
“忍怎么样?”
才看见渡真利博,直树便紧忙问,所有人回头看他,其中一个人开口道:“你是谁?”
渡真利博对那人道:“这就是半泽直树,忍的……”
话到这里,那两人已经明白过来。倒没说什么,可是也不算友好。
“原来如此,我们是他哥哥。”
哥哥?!
直树审视二人,渡真利博瞥着直树道:“这是我大儿子渡真利信和二儿子渡真利义。”
直树明白过来。原来是忍的大哥二哥,没有那个三哥。
“忍现在情况如何?”
“他今天因为哮喘休克了。”
直树听见登时睁大双眼,紧张万分,不过渡真利博话头一转,道:“当然,幸好佣人发现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在给他做深度的检查。本来不打算叫你来,但是一会儿我要离开,只能让你帮忙照看了。”
直树这才稍稍松口气,马上问:“您要去哪里?”
渡真利博没说话,似乎有难言之隐。然而,直树可以猜得出来,渡真利博那么疼爱忍,会在他生病的时候离开,只能是因为选举的事。
“我们也是,我要去美国谈一笔重大的生意,半夜2点就要走。我二弟晚上也有出警任务,要带人去围堵一群走私犯,没有空,只能找其他人帮手。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听闻你和忍关系不错,拜托你了。”
渡真利信长得比忍富态许多,很有商人的风度,渡真利义则精瘦干练,眼神犀利,脸上还有点伤痕,看起来的确是警官出身的样子,两人和渡真利博相貌相仿。他们和渡真利泉不同,都很疼爱忍。所以为家庭和睦,这次忍遭到强`暴渡真利博没有告知他们两个,怕闹得天翻地覆。
直树被二人如此嘱咐,紧忙道:
“都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话虽如此,如果忍一会儿不想见你的话,我只能留佣人在这里了。”渡真利博这样道,这话让直树握紧拳头。正在几人说话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不过有个问题,他一直说胸口疼,我们暂时找不到病因,希望家人在照料的时候多注意一下。我比较担心这位病人有……”
“有什么?”渡真利博急忙问,医生才要说,可想着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政治家,位高权重,他儿子病情没检查清楚自己便下定论,要是说错了反而影响自己未来发展,不如等化验报告的好,便笑道:“没事,只要注意有问题了及时叫护士就行。现在还不明朗,不能乱下定论。”
说完,便让家属们进去了。一群人里,渡真利博和两个儿子先进门,直树跟在后头。他看见忍在吸氧,眉眼紧皱,苍白的脸上尽是憔悴,很是担心。而或许是某种心灵感应,纵然被家人包围,忍睁开眼后还是第一眼看向了门外的直树。瞧见他的当下,忍双眼的神色颤动,有莫名的情绪在颤抖。
渡真利博将刚才对直树说的话和忍说了一遍,大意是家里人没有时间照顾他,请了直树来帮忙,只要忍不答应,立刻让他走。忍听见,再看直树一眼,没说什么,渡真利博见了知道他没反对,便让直树留下了。末了愧疚地道:“爸爸要走了,等选举结束,带你好好地去瑞士疗养。”
忍答应一声,之后人一个一个嘱咐他注意身体后,陆续离去。
这屋子里便只剩下忍和直树。
***
“忍。”
直树望着忍,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笑道。
忍却翻身过去不看他,直树再呼唤他,他便道:“不好意思,大晚上把半泽君叫来了。一会儿你回去好了,我从来都是一个人住院,没事的。”
听见他和自己带着姓氏称呼这么客气,直树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的心中刀割一样难受。
他走两步到忍身边,道:“你不理我,是不是怪我晚了?对不起,我对她一再的容忍伤害了你。但是我已经和她分开了。这一次是真的分了。你不是说了我成功收回5亿后,就和我回去的么?我这次来接你了。”
然而忍听见,红了眼圈却没说话。
直树忙着急地道:“还有那件事,我也知道了。你哥哥对你做的事。忍,请你不要为了那件事和我分开。”
这话才说过,一直僵硬的心被瞬间激活了。忍的眼睛一时湿润,忍不住抽噎起来。
直树听见,知道说中他心病,心疼无比,即刻坐到他身边,握他的手。见他没反对,他更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这个拥抱让忍受到好几日煎熬的心突然感觉到了温暖,他的委屈和悲伤也一瞬间释放出来,泪水忍不住地滴落,哭声越发清晰。
听他呜咽至此,直树觉得自己的心都撕裂了。
“对不起,没有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安慰你。忍,我真的错了。现在我已经完成许诺的事了,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了,忍。”
直树一边说,一边将他抱得更紧。
忍哽咽地几乎气绝。
“直树,我讨厌你。”他这样落泪道,直树悔恨地道:“我错了,我错了。”
一连说了许久,忍才稍稍停止了流泪。
许久后,沙哑地道:“和你在一起,我要么就特别快乐要么就特别难过。有时候快乐地好像几百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可有时候难过地没有办法承受。我暗恋你十五年,每一天都是数着过的,我告诉自己没有机会就算了,你开心就好。后来五年,有机会了,我兴奋非常,每天都在努力,希望得到你的爱。”
直树紧紧地道:“我知道的。我过去不知道,现在都知道了。”
“后来五年,你终于有点喜欢我了,我真的非常开心。开心地分不清东南西北。尽了所能地希望能够水到渠成地融入你身边。这个过程我努力了五年。”
直树难过地道:“对不起,我过去太木讷了,反映总是慢一拍。不过不要觉得晚,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的。”
“可是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最好的年龄已经过去了。”
“不,只要我们彼此爱对方,无论何时都是在最好的年龄。”直树望着忍,看着他红红的眼睛,爱怜地道:“我的小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好看。哪怕我们到了六十岁,八十岁,我也觉得小忍最好看最可爱。人的身体总有那么一两年比较不好一些,可是过几年马上又恢复了。我五年前也总是生病,你不是还照顾了我一个月么?”
直树说的没错,他前年因为融资压力大,加上小花离婚的打击,狠干了两个月后病倒了,还得了阑尾炎,后来的一个月不得不去医院呆着,多亏忍三天两头去照顾。
忍听见,抹去眼泪,沉默下来。
直树便道:“忍,这次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我现在被调去东京总行,和你在一起上班了。以后每天我们可以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在一起。没人可以让我们分开了。”
忍安静许久,只是不语,直树便怀抱着他,安抚他。两人暂时停了话题。
或许是真的累了,忍沉默下来,任由他安抚,大约11点左右,忍睡着了。
他睡得那么香,本来打算给他买夜宵的直树只好打消念头,亲吻他的额头后,看护着他。大概12点,医院开始清理无关人员的时候,最后一班值班的医生见了直树,单独把他请出来说话。直树猜想是关于忍病情的事,紧忙应声出去。
***
“您今晚在这里入住么?”
“是的。”
“那太好了。我们这里需要一个人专门看护这位病人。您作为家属能留着最好了。”
直树听出点蹊跷,紧忙问怎么了,那医生低声道:“看了检查报告,我们怀疑他的病情有所恶化,有凝固血块在他心脏附近形成。这可能就是他胸口疼痛的原因。目前的办法是给他口服溶栓性药物,看看效果如何。”
直树惊一大跳,忙问:“严不严重?”
“血块能因为药物化解的话是最好的,如果没有办法处理掉所有的话就有点危险。先看能不能安睡到天亮,睡得安稳的话应该暂时无忧,可能只是昨天急性哮喘引发。”
这话不要让直树太紧张,他将手机定成半小时一响,为了防止吵忍还戴了耳机。然后的时间便是频繁地起来瞧,半小时一醒,只有看忍睡得安稳,他才安心入睡。这么反复来去,到早上八点,足足9个小时,他起来了18次有余,等到8点有护士来协助看,他才稍稍安稳地去睡。
9点,忍醒来,护士正好在替他换床头柜上花瓶里的水,见他醒了,护士笑道:“您还好吗?”
忍点头,一回头见直树疲惫地和衣睡在病房沙发上,护士便和他说起昨晚直树照料他的事。
一边听护士说话,一边看熟睡的直树,忍心中很是感动。等护士走开,他下床来,抱着被子走到沙发边,轻轻地给直树遮盖好。
真是个笨蛋,半小时醒一次多痛苦。他虽然觉得身体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一两个小时没注意就闭眼翘辫子了。这家伙居然这样认真……
不过虽然这么说,心中那种受到关爱的感觉还是令忍觉得温暖。
为直树盖好被子,忍因为心情复杂,忍不住发了一会儿呆。他的思绪很乱,不知道今后要和直树如何走下去,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何方,如此多思绪涌上来,他心神不定,忍不住披了外套走到病房之外的走廊上,望着楼下的树木石道发怔。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几片白色的冰晶落在他的发梢上,他伸出细腻洁白的指头摸到那冰冷后,怔然得知:下雪了。
随后,那雪花便不可遏制地,从薄到厚,从疏到密,洋洋洒洒铺陈下来。
看着那漫天雪花飞舞,忍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冷,他望着天的尽头,看着厚云深处稀薄的光亮,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之中,深藏一种道不尽的怀念和感慨。
“妈妈。”
他不自觉喃喃自语。记起二十年前,下雪当天,他还在赖床,妈妈却轻轻叫醒他,兴奋地告诉他,下雪了。那时候他二十岁出头,刚刚从庆应大学毕业,刚刚穿上银行的制服,刚刚认识一个有些木讷又干练帅气的男人,他才对那个叫做半泽直树的男人有些动心,也才刚刚开始想着未来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那时候他温柔美丽的母亲,隐约知道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她很意外,但是又不曾指责过他,她只是蹙紧她好看的眉头,用习惯的温软声调坚定地说,一周后要去见见这个半泽直树,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为什么忍喜爱他。可是,这场雪结束后,她不幸哮喘发作,急性哮喘引发她休克,几天后莫名形成的小血块进入她的心肺大脑,引发她猝然离世,那以后,再也无人有机会为忍去询问直树的心思。
那是悲伤的记忆,忍几乎丧失了所有精神动力。
所幸他运气好,如今和直树算是走到了一起。
可是想起那一年那片雪,想起随着风雪逝去的母亲,忍不自觉地哀叹。
何况,怎么这么巧,如今再看那雪时,他和母亲当年的年岁相当,病症也越发相似,究竟这个人生未来还会停留在哪里,他会不会踏上母亲的脚步,他毫无把握。
想着想着,他突然不舍得和直树闹别扭了。
想想看,过去他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假如他的人生今天就嘎然而止的话,他和直树所有的别扭和不快,岂不是都在浪费时间?
人生的所有任性,在与生死衡量后,终究还是微不足道。想想生后的事,总是容易看开放不下的、不原谅的东西。忍思前想后,不甘委屈消减了一大半。突然想要追赶时间的脚步,握住还能够摸到的幸福。
正在他思绪复杂时,身后人呼唤了他。
“忍!”
这喊声十分慌张,打断了忍的思路。他回头看,却见方才睡得正香的直树,“嗖”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正焦急寻找他的下落。
他是真着急,那守了一夜的面容憔悴,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忍很少见到这样的直树,因为他从来那么镇定有风度,不似这样疲态和紧张全露。
他的心中又松动了一些。
“怎么站在那里?下雪了?多冷啊。”
直树说着走上前,脱下外衣给他披着,忍一摇头,道:“我在想事情。”
“事情?”
“我在想……”
“什么?不是又在生我气?”
“不,我在想……小花和你在一起十五年,不知道我和你能够不能够也在一起这么久呢?”
直树怔住了。
他听出这话里略含一丝俏皮的意味,那本来紧锁的眉眼突然展开了。
他心中释然,握着忍的手,快快地道:“不仅十五年,以后我们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亏欠了你那么多,连过去五年一起都让你委屈了,今后二十年,四十年,更多更多的岁月,我都要你在我身边。”
忍听见,歪着头苦笑道:“活不了那么久的。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我看我再要十五年就够了。”
“又说傻话。”这句落下,直树即刻道:“可以的。我会用今生今世来陪伴你。从头开始。按照你说的,从新开始。”
“从新开始?”
“从我不认识小花,认识你开始。这一次,倒过来,我一定爱你,只要你给我机会。”
随着这句话的是直树掌心牢牢的温度,忍怔怔地看向他,瞧见他坚定之色。
“万一又骗我呢?”
“不会了。再辜负你的话,罚我什么我都愿意。”
话落,忍没说话,可他低垂的眉眼里的释然给了直树答案,那是默认和答应。
直树喜悦地抱紧他,激动地道:
“谢谢你,忍,谢谢。今后我一定保护好你,好好陪着你,我们会幸福的。”